胡志明的日與夜

余其芬

在出發(fā)前往越南之前，我對胡志明市的印象還停留在電影《情人》。對于大多數(shù)中國觀眾來說，這可能是我們腦海中與越南關(guān)系最緊密的一部電影。

《情人》改編自杜拉斯的同名小說，它以一種對倒的方式隱喻著當(dāng)時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的關(guān)系，影射了越南這塊土地極其復(fù)雜的過往。

而今天的胡志明市，早已比電影中的繁華了許多。法國對胡志明市的深遠影響，也不止停留在小說或電影中。

19世紀中葉法國的殖民擴張，給越南留下了深刻的殖民烙印，覆蓋了文化、宗教、建筑、飲食習(xí)慣等方方面面，為越南街頭增添了異國風(fēng)情，但也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人們那段屈辱的歷史。

西貢圣母大教堂是胡志明市的地標，也被稱為“紅教堂”，讓人很輕易地聯(lián)想起塞納河畔的巴黎圣母院，和上海的徐家匯天主教堂也十分相像。今天我們看到的教堂，是從征集的17個設(shè)計方案中甄選而出的，耗費了3年時間，于1880年正式落成。據(jù)說，修建這座教堂的紅磚全都是從法國馬賽運來的，所以才可以經(jīng)久不衰地保持著這樣溫暖的色調(diào)。

毗鄰大教堂的中央郵局也是胡志明市的一個知名景點，它的建造者是古斯塔夫·埃菲爾——沒錯，正是他打造了大名鼎鼎的埃菲爾鐵塔。中央郵局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它的圓弧穹頂，幾乎所有游客都將鏡頭對準了這令人震撼的穹頂。站在這樣的穹頂之下，你會有一種置身在歐洲某個車站的錯覺，也會在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上個世紀，等待著某班遲到的火車。

阮文平書街也在附近，短短百米，它是2016年落成的、胡志明市的第一條書街。兩邊的小書店賣著越南語和英語的書，很多都裝幀精美。沿街也有讓人坐下來看書的休閑區(qū)域，許多不同年齡的學(xué)生，都在這里挑選自己心儀的書，也有的在參加課外活動。整條街都洋溢著文藝氣息。我覺得這里有一股安靜卻充滿活力的氣息，它既代表了一部分被藏在文字下的過往，又代表了當(dāng)下越南人尤其是年輕人對世界的開放心態(tài)。

新定教堂位于胡志明市的第三區(qū)，它是僅次于西貢圣母大教堂的第二大教堂，人還沒走近，遠遠就能看見粉色的教堂矗立在路邊。彩旗從教堂尖頂懸掛而下，隨風(fēng)擺動。馬路上的摩托車和汽車呼嘯著飛馳而過，仿佛在參加一場競速比賽，與安靜、充滿童話色彩的教堂形成一種別具趣味的反差。

那天，穿行在越南的大街小巷，我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越南導(dǎo)游陳英雄的作品《青木瓜之味》。這部拍攝于1993年的作品，曾入圍了第66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外語片。很有意思的是，導(dǎo)演12歲從越南前往法國留學(xué)，大學(xué)主修的是哲學(xué)。《青木瓜之味》源于他的童年記憶，是他對過往、對孩提時代的回望。胡志明這座城市，似乎與這部電影有著相似的清新色調(diào)。

除了兩座教堂外，另一座令人印象深刻的法式建筑，就是胡志明市美術(shù)館。通體明黃的建筑十分對稱，這也是法國建筑和園林的一個顯著特征。古老的電梯、旋轉(zhuǎn)樓梯和彩色玻璃裝飾的拱形窗戶，讓這座建筑變得更加迷人。

從美術(shù)館回到熱鬧的俗世中，濱海市場是我在胡志明市最喜歡的一個地方。當(dāng)時，胡志明市正在修地鐵，濱海市場的門前是一大片工地，讓那里的空氣都顯得渾濁不清。而在這個室內(nèi)的市場，無數(shù)攤位一個挨著一個，游客走在縱橫交錯的通道里，被各種紀念品、手工藝品、咖啡、水果包圍。

兩旁的攤主都盡力攬客，看到亞洲人的面孔，她們也分不清來者何人，對我們喊著“歐尼、歐尼”。我們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是韓國人。這里也有不少攤位，賣著盜版的大牌包、仿制的愛馬仕絲巾，讓人聯(lián)想到曾經(jīng)的上海襄陽路。幾乎每一位游客都在和攤主討價還價，難免顯得嘈雜、擁擠，卻是我很喜歡的市井氣息。

在市場另一邊，各種小吃攤位一字排開，越南河粉、法棍等應(yīng)有盡有，攤主們更是使盡渾身解數(shù)攬客。一位阿姨手拿菜單，熱情招呼我們?nèi)ニ臄偽弧Ｓ谑俏覀冏?，吃了一頓越南“下午茶”。阿姨像變魔術(shù)般，拿來兩個塑料椅，放上一個大托盤，瞬間就給我們搭了一個小臺面，端來我們點的越南春卷。

白天，當(dāng)你走在胡志明的街頭巷尾，相比在那些發(fā)達的大都市，你會有很多新鮮的感觸。馬路上大量的摩托車首先帶來一種生猛沖勁，當(dāng)紅燈變成綠燈，摩托車大軍仿佛接到指令，直沖而出，仿佛有千軍萬馬之勢。

但除此之外，胡志明市還是較為寧靜和安逸的，有許多別具風(fēng)格的越南咖啡館矗立街頭，即使是白天，也有人坐著喝咖啡。越南滴漏咖啡世界聞名，但卻不是每個人都喝得習(xí)慣。越南的南北部由于氣候不同，適合種植的咖啡豆也不一樣。

1 8 6 0 年左右，法國人將喝咖啡的傳統(tǒng)帶到了越南，經(jīng)過100多年的漫長變遷，形成了今天的越南咖啡文化。傳統(tǒng)的越南咖啡，是通過滴漏的方式得到咖啡，再直接加入煉乳，中和原本咖啡的苦味。在快節(jié)奏的世界，能耐心等待香醇咖啡一滴滴落入杯中，本身也是放松身心的過程。

我還記得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畫面：在街邊一個修摩托車的店里，一位長發(fā)老人正在拉小提琴，旁邊的小狗似乎也在側(cè)耳傾聽。

白天的胡志明市像一幅五彩繽紛，但又有些斑駁泛黃的市井畫卷，而夜晚的胡志明市則更加現(xiàn)代化、更加讓人眼花繚亂。我們住在第一郡，夜幕降臨，行道樹上的彩燈一串串地垂下來，和路邊奢侈品店精心設(shè)計的燈光交相呼應(yīng)。

臨近新年，市政廳的廣場上在舉行無比熱鬧的迎新年活動，甚至還出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的舞龍舞獅。西方的街頭藝人在一旁拋球，引起圍觀和一陣歡呼。在周圍現(xiàn)代化的大樓包圍下，市政廳仍保持著一種上世紀的優(yōu)雅，噴泉水柱輕輕擺動，當(dāng)中的一朵大荷花正在盛開。

很難用一個詞去概括這個夜晚，在年與年的過渡之際，古典和現(xiàn)代、東方和西方，各種文化交織在一起，不同膚色、信仰的人在一起狂歡。這正如同我所感受到的胡志明市，它是一個讓人很難三言兩語描繪的城市，有著一種含蓄的魅力，讓人渴望一再探訪。

慶南//摘自《看世界》2023年第4期，本刊有刪節(jié)/

安靜的濱海沙灘

胡志明市中央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