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
我喜歡小李子(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剛出道的時候,特別希望自己將來能成為像他那樣的演員,什么類型都演,而且都演得好,多厲害!
入行后慢慢發(fā)現(xiàn),那樣的演員身后是需要一個好的創(chuàng)作體系支撐的,但很多條件在當下并不是都具備的。那段時間我有些迷茫,給自己放了假,出去旅行,找很多事做來填滿時間,但始終屏蔽不了心里那個追問的聲音。消沉了一陣,最終也沒找到答案,但不能一直那么下去啊。最終我確定了一件事,就是不能停滯不前,必須往前走。
以前我演《你好,舊時光》里的男主角林楊,劇里爸爸說過,當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時候,就爭取把當下的一切做到最好再說。道理我早就聽過了,但直到真正這么做了后,才體會到它的有效。那些短期的、一點一點具體的努力,能夠幫我克服一種更大的虛無感。
像《縣委大院》一開始找過來的時候,我的時間不巧排滿了,沒辦法接。結(jié)果之前定好的一個拍攝項目推遲了,空出了一段時間,我就趕緊聯(lián)系劇組,想看看還有沒有機會。
當時我在三亞工作,孔笙導演打來視頻電話,我們聊了8分鐘。其實沒聊太多,我一見到前輩就有些放不開,孔導話也不多。之后就定了讓我演小林,也沒有試戲??讓Ц艺f,小林是男二號,我當時拿到的幾集劇本里,戲份確實很少。沒想到隨著拍攝進程推進,小林的戲越寫越多,他的成長成為劇里的另一條重要故事線,演這個角色也成了我挺有滿足感的一件事。
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幸運的,出道算是比較順利。開始拍戲的時候我還在中央戲劇學院上大三,音樂劇專業(yè)?;叵氪髮W時光,真是特別快樂的幾年。
現(xiàn)在大家的焦慮好像來得特別早。剛上大學,甚至更早的時候,對未來的擔憂已經(jīng)開始了。但我上大學時的氛圍跟現(xiàn)在不太一樣,沒那么多年少成名和一夜爆紅,所以整體都不太焦慮。
大三下學期,我遇到了《你好,舊時光》,當時試戲演的是男主角林楊坐在學校門口,跟同學說自己喜歡的女孩幾點吃早餐,幾點出門,還有幾分鐘會出現(xiàn)在視野里。中戲有反復排練的傳統(tǒng),演完一遍,我說可以換種方式再演,一共提供了三四種表演方案。可能導演覺得孺子可教吧,就被選上了。
剛知道被選上演林楊時,我有點糾結(jié)。當時我們已經(jīng)開始準備排練畢業(yè)大戲《為你瘋狂》,定了我演男主角。戲里有踢踏舞,我特別喜歡,練了好長時間。
但排大戲不允許請假,人生就一次畢業(yè)大戲,我不想放棄。結(jié)果被經(jīng)紀人罵了一頓,說,選上了你不去演?
播出后,《你好,舊時光》反響不錯,還有件幸運的事就是,畢業(yè)大戲最終我也參與了。因為班里一個同學不演了,我就得到機會頂替他演了一個小角色。大戲里有個設(shè)計,需要一個人從陽臺上翻下來,單手抓著欄桿晃幾下,再落到地上翻跟頭。一套動作下來挺危險的,所以沒人愿意上。老師讓我上,我因為害怕也不太愿意。老師說,紅了是吧?耍大牌啊?我趕緊說沒有沒有,我翻,我翻。
差不多就是我在中戲上學那幾年,影視行業(yè)的大環(huán)境慢慢發(fā)生了變化。有了“流量”的概念,類型片也多了起來。年輕演員很多都是演類型片出道的,我也拍了不少。
類型劇有個特點是會突出角色的人設(shè),比如,很高冷,跟誰都不說話;或是很帥,頭發(fā)必須梳成什么樣。它是很極致的一個東西,生活中基本看不著,必須從表演上設(shè)計。比如,《大宋少年志》里的元仲辛,為了表現(xiàn)他的“皮”和“痞”,我會設(shè)計撓頭、翻白眼這樣的習慣動作,還有計謀落空時的驚愕慌亂。
但逐漸我發(fā)現(xiàn),拍戲其實是有很多即興部分的??傁胫O(shè)計好的東西,腦子里容易有雜念。一直到前幾年,我覺得在類型化的角色上已經(jīng)到了某種極致,老那么演也沒什么意思,感覺自己沒有進步。好吧,那就舉起錘子,把它砸碎。
正好那時我接拍了《天才基本法》,我演的裴之很帥氣,又是數(shù)學天才,其實也是有偶像劇味道的。但我觀察發(fā)現(xiàn),演員們的表演方式都很生活化。像子楓,大家都說是天才少女,聰明有靈性。佳音哥(雷佳音)就不用說了,戲特別好。還有演老師的驍哥(王驍),演我爸爸媽媽的演員耿樂老師和劉琳老師,都長期演現(xiàn)實主義題材,能不著痕跡地帶出所有細節(jié)。我就跟著他們的節(jié)奏走,放松下來,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手和環(huán)境上。只要反應(yīng)合理,很少有演不對的時候。
我的聲樂老師以前說學聲樂就像搭房子,把積木一塊一塊搭起來,再把它推倒,就達到境界了。我覺得表演也是這樣,我不敢說自己現(xiàn)在在“推倒”,也不敢說這種方式一定正確,但我覺得可以去嘗試,還年輕嘛。
我始終認為從事某個行業(yè),得到應(yīng)有的尊嚴是最重要的,比掙錢、出名都重要。大家認可表演這個行業(yè)是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人類精神文明的一種形式,我覺得這就是尊嚴。
近兩年我也上了一些綜藝。原本不太習慣這些,因為中戲教出來的老觀念,覺得拍戲的時候好好拍,不拍戲時最好藏起來,保持演員的神秘感。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時代變了,除了拍戲還得“營業(yè)”,要多露出。
剛上綜藝時,我挺容易緊張的,覺得比演戲累多了。我性格特別較真,加上當時又有新人心態(tài),做游戲也要認真,想讓自己看起來很有用,結(jié)果反而顯得有點用力過頭。之后我想,我確實不是那種很有梗的人,那就不強扭。在節(jié)目里想說話就說,不想說就不說,更放松一些?!盃I業(yè)”或許是必要的,不過我也無法把自己徹底變成另一個樣子,最后就選擇折中,保持一個大致的平衡。
就像我馬上要拍的《艱難的制造》里的男主角,他在干事業(yè)的過程中會觸碰到很多社會規(guī)則,會有一些無奈,自身也因此有一些改變,但他內(nèi)心最堅持的東西始終都在。我總覺得,王陽明說的“知行合一”特別難,但如果哪天真能做到,人可能就自由了。
靜靜//摘自人物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