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未落

王雅雯

輕輕拋起，重重扣下。十八米長的球場簇擁著十八歲的我們。去見證一顆流星劃過球網(wǎng)，激起陣陣聲響，和著聲聲吶喊，造出一場聲勢浩大的流星雨。

排球，我要為你歌唱。

小學四年級的秋天，學校成立了第一支排球隊。那天，太陽正好，陽光均勻地在墻上抹著蜜。把排球理解為“排成一排的球”的我在稀里糊涂間通過了初試和復試，被招進了校隊。那時，每個人懷里都抱著一個嶄新的球，懵懂地看著教練手中的球不斷飛起，復又返回?！胺艑捫?，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兩手合攏，屈膝，提胯?！苯叹氁幻嫘χ?，一面加重了力道。直至夜幕降臨。我們的動作慢慢定型，懷中的球終于能徑直奔向天際。空中正掛著幾顆星星。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排球。爾后的每天，排球就融進了日墊一千，日傳一千，再墊著走操場五圈的常規(guī)訓練中了。時光一寸一寸溜去，排球也在手中上下飛舞著，且能愈飛愈高，愈飛愈久了。我收獲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傳墊、第一次對扣、第一次上網(wǎng)、第一次防守……無數(shù)個夜晚由滿足的歡笑撐起，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星星。也許，生活本無趣。而在無數(shù)次無趣的疊加濃縮中，生活也創(chuàng)造出了無數(shù)個“第一次”，因而變得有趣起來。

排球從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在一來一往間，它搭成“鵲橋”，拉近隊伍內(nèi)部及隊伍間的關(guān)系。賽前賽后同對手握手是我們的禮儀習慣，暗藏著較量，又惺惺相惜?！皣u——”哨聲吹響，比賽在規(guī)則下井然有序地進行。移動、下蹲、提胯、復又彈起，排球在預定的軌跡中低空飛行。我們?yōu)槊恳淮蔚梅钟芍缘貧g喜，又從每一次教訓中相互支持鼓勵。不斷地撲地、救球、傳遞、扣球，我們竭盡所能不讓“流星”墜地，讓它在空中劃出多樣的軌跡。我們臉上滾下晶瑩的汗滴，反射出天上的星星。

時間依舊在不停地流逝，昔日的球友也都有了各自不同的歸宿。她們有的走上了職業(yè)排球道路，有的改行當了藝術(shù)生。而更多的，則跟我一樣，把排球當作一場熱愛，默默地收進心底，成為心中不滅的星星。遺憾的是，人生中最后一場職業(yè)排球賽以發(fā)球失誤倉皇收場，有惋惜，有自責，有對無能的憤怒，還有離別球場的不舍。茫茫然中，球被套上了網(wǎng)袋，放在了角落，漸漸蒙上了淺淺的灰。即便偶得球友，卻總也組不成一支隊伍。我在兵荒馬亂中奮筆疾書了三年。

又一年秋，在大學的選課平臺上，我顫抖著手，在排球那一項畫了勾。塵封在心底的星星似又被人提起，抖落舊塵，萌發(fā)生機。一切，由零重啟。

“放寬心，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兩手合攏。屈膝，提胯?！迸徘蛟谛”坶g調(diào)了個個兒，歪嘴笑著。

又一抹流星劃過天際。

（責任編輯/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