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遠生的新聞實踐探析新媒體時代記者的采訪之道

姜雅楠

（渤海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遼寧 錦州 121013）

一、黃遠生：身份選擇，遠大志向——奔赴新聞事業(yè)

（一）讀書立志，仕途困頓

黃遠生，原名黃為基，字遠庸，光緒十年生人，少年時期的黃遠生天資聰穎，廣讀詩書，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遠生是其筆名。在浙江吳興南得公學讀書時他便積極參加學潮運動，立志報國。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歲還不滿20 的黃遠生便考取秀才，身中官名但心存抱負，黃遠生不愿接受官職，決定遠赴日本中央大學攻讀法律。留學期間，黃遠生高度關注時事，經常就社會時政發(fā)表言論，編撰、翻譯各類文章，在日本的報紙、雜志上表達自己的見解或看法，表現(xiàn)出極強的社會活動能力。學成歸國后，步入官場擔任郵傳部員外郎兼參議廳行走，利用業(yè)余時間為報紙撰稿。辛亥革命爆發(fā)后，國家、民族危難存亡之際，廣大知識分子以筆為槍，希望通過自己的力量投入到言論報國的洪流之中。時任參政院參政的李盛鐸赴西歐考察憲政歸國后對黃遠生說“西洋方面那些熟悉近代史和國際情況的，大都是報館撰述人員，你如果干這一行，將來一定是位名記者?！盵1]李盛鐸的話直擊心靈，給恰逢仕途困頓、壯志難酬的黃遠生帶來了新的希望，轉身投入到新聞界之中。

（二）投身報業(yè)，創(chuàng)辦報刊

黃遠生十分善于交際，通過廣泛的社會活動，結識藍公武、張君勱等好友，并共同創(chuàng)辦了《少年中國周刊》，廣發(fā)時事言論。黃遠生目之所及之中華皆是滿目瘡痍，心中早已種下言論報國的種子，正如他在《少年中國之自白》中所說“:舉國言論趨于暮氣，趨于權勢，趨于無聊之意識，不足以表現(xiàn)國民真正之精神。”[2]開始新聞事業(yè)的黃遠生以其卓越的寫作能力，文章處處真知灼見、字字珠璣，所言直指社會弊病，廣受讀者好評，被譽為“報界之奇才”，新聞報道數(shù)量豐富，社會影響廣泛，后人為他收集、出版的《遠生遺著》中共收錄文章237 篇，其中時評、論說和雜著三類文章69篇，通訊168篇且大部分刊登于《時報》，被譽為當時中國社會的“一面鏡子”，將動蕩的時代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受世人所追捧。

（三）堅定理想，新聞先驅

黃遠生進入報界之前，各大政黨報刊占據(jù)輿論主流，尤以革命派和改良派的言論斗爭最為激烈，雙方紛紛創(chuàng)立報刊，相互攻擊，黨同伐異，字里行間充斥煽動之意，毫無為民思憂之意，“乃覺今日必有超然不黨之人，主持清議，以附于忠告之列，其言無所偏倚，或有益于滔滔之橫流于萬一。記者誠非其人，特有志焉而已?！盵3]，他認為記者不應受制于任何政黨發(fā)言，要以客觀、中立的立場報道新聞。由此，黃遠生以其獨立的新聞思想超脫于世俗，深深影響至今。黃遠生目睹報業(yè)狀況，從清末進士到職業(yè)記者，一直伴隨他的是憂國憂民的儒士精神，這點從未改變。不同的是，受到西學影響的黃遠生身上多了一份現(xiàn)代知識分子追求自由、獨立的新時代品格。投身于報界，他立志不受政黨操控，常發(fā)民生疾苦之聲。在新聞實踐中，黃遠生明辨是非，用犀利、尖銳的文筆主持公理正義，闊談政治、經濟、外交、民生等問題。作為中國現(xiàn)代意義上的第一批記者，黃遠生以其超前的民主意識、新聞思想及豐富的新聞實踐，成為新聞運動的革命先驅。

二、黃遠生：個人素養(yǎng)，功成名就——成為“報界奇才”

（一）忠于事實，為民發(fā)言

黃遠生的新聞生涯雖然短暫，僅有四年左右的光景，卻自始至終秉持著真實、客觀、公正、全面的報道觀念，踐行于新聞實踐。他高度重視新聞事實，多次發(fā)表言論強調要根據(jù)事實報道新聞，在主辦《庸言》報刊期間，他發(fā)表《本報之新生命》一文中提出：“夫理論之根據(jù)，在于事實”“演繹的理論，決不如歸納的事實”“綜合事實而后下一判斷之主張，較之憑恃所發(fā)揮之空論，尤為可貴”；主辦《少年中國》周刊時談到：“脫離偏倚，主持正論公理，以廓清腐穢，而養(yǎng)國之元氣。”[4]；在《懺悔錄》中自省:“蓋一人杜撰，萬報謄寫，社會心理薄弱，最易欺蒙也。至于憑臆造論，吠影吠聲，敗壞國家大事、更易為矣?！盵5]黃遠生不僅追求每一篇新聞報道的真實客觀，更重視新聞采訪過程的真實，他告誡記者不可憑空誣陷，肆意營造輿論。他認為“社會公器之媒體”，在任何時候都應居于民眾的立場，給予民眾平等發(fā)表意見的機會，“余念新聞記者之于新聞，當據(jù)所見聞以客觀的公平的之態(tài)度出之，非敢有私于熊氏也。吾后此若能采得別種可以證憑之材料，即不利于熊氏者，余固將一一表而出之?！盵6]他將事實視為新聞的生命，于國家危難之際積極為民發(fā)聲，以己之力堅守著新聞真實的初衷和本心。

（二）遠見卓識，文采斐然

從小飽讀詩書的黃遠生有著天賦異稟的寫作才能，1912 年正式進入報界之后曾主編《少年中國周刊》《庸言》等報刊，作為特約記者和特約通訊員為多家報紙長期撰稿。他的文章觀點犀利，見解獨道，以他人之不可及之深度著稱，自創(chuàng)“遠生通訊”更是掀起層層浪，對袁內閣兩次倒臺、“二十一條”、宋教仁案等多個重要事件真實報道，發(fā)表客觀評論。短短四五載，他留下了大量的新聞作品，其新聞通訊、時政評論廣為流傳，吳貫因稱贊說:“一尋常人耳，而一經遠生之描寫，則須眉畢現(xiàn)；一尋常事耳，而一經遠生之紀述，則逸趣橫生；筆鋒所及，愈諧愈妙。寫生妙技，余于遠生嘆觀止矣?！盵7]黃遠生之長不僅長于新聞事業(yè)，文學方面也頗有建樹，他所提出的‘近世文體’極大影響了白話文運動，推動了中國近代新聞學的發(fā)展。他將文學手法引入新聞寫作，“以淺近文藝，普通四周”，字里行間揭露社會現(xiàn)象，指明社會問題，妙語天成，其通訊作品更是被收錄、編撰為《遠生遺著》，成為中國歷史上最早的一部報刊通訊集，成為后世研究民初政治、經濟、教育、外交等珍貴的史料。

（三）勝友如云，資源眾多

進入新聞界的黃遠生恰逢清末民初之時，游走于政治、新聞、財政與教育各界，為官之時，黃為基揚名于世，縱橫官場不屑于同流合污；為記者之時，黃遠生屹立于世，行走街巷立志于為民發(fā)聲。黃遠生充分利用不同身份的轉化，為其新聞報道提供獨家便利。豐富的人生閱歷使他通達人情世故，憑借甲辰科翰林和東洋留學生的社會背景，頻頻穿梭各行各業(yè)之內，時常往來舊友同仁之間，在北京政界、學界建立起廣泛的人脈網絡，想盡一切辦法接近達官顯貴和社會名流獲取重要消息，積累了大量的社會資源和信息資源，每每采訪如魚得水。民國教育界元老湯爾和稱贊說:“遠生之探新聞，幾乎無孔不入。常人所不能到之地，遠生無往勿屆；尋常所不能見之人，見亦不得其要領者，遠生必有術焉，使之不能拒絕。非啻不拒絕而已，且使之不能敷衍，而又樂與為緣?！盵8]正因如此，《申報》的“遠生通訊”緊扣社會動態(tài)，常常發(fā)表具有新聞價值的新聞報道和時事通訊，深得廣大讀者的喜愛，社會影響力在當時超過《時報》。

（四）不畏艱苦，身體力行

對待新聞事業(yè)，黃遠生身體力行，不斷完善自己的新聞認知，提升實踐經驗，提出著名的新聞記者“四能”說，對現(xiàn)今新聞事業(yè)的發(fā)展和新聞記者的素養(yǎng)具有重要的指導和借鑒意義。1912 年8 月15 日，武昌起義革命黨人、前湖北軍務副司長張振武被逮捕殺害，黃遠生深覺事件重大，具有極高的新聞價值，他立刻奔赴現(xiàn)場，詳細勘察事發(fā)地點，一筆一畫記錄逮捕張振武的地點圖示，詢問、采訪被誤捕的江西協(xié)統(tǒng)馮嗣鴻和同行的時君等人，歷經半個月的努力，對此事件進行了細致全面的新聞報道，將案件真相巧妙寓于文字之中，真實記錄被捕前后的清晰過程，形成了《張振武案始末記》《張振武案一禮拜之經過》《張振武案之研究》三篇通訊。黃遠生常常深入實際，不懼艱苦在新聞調查中力求嚴謹細致、面面俱到，堅持以真實客觀的態(tài)度報道新聞，堅決反對記者道聽途說，“一人杜撰，萬報譽寫”的現(xiàn)象，因此對于所有事件黃遠生都親自跟蹤采訪、調查，掌握第一手材料，在實踐中不斷踐行著新聞真實。

三、新聞記者：薪火相傳，采訪之道——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一）真實客觀，勿忘初心

對于新聞采訪黃遠生事必躬行，以確保“眼見為實”，他曾說：“吾人皆自述其思想，且以最誠實單純之感想為限，而決不假于造作與勸化的口吻。以吾人今日之思想界，乃最重寫實與內照之精神，雖甚粗糙而無傷也?！盵9]他認為在下筆之時還未明晰事實真相，草率寫出的報道本身是不客觀的，“吾人與其妄發(fā)主張，貽后日懺悔，不如僅僅提出事實，以供吾曹及社會異日之參考資料。”[10]后真相時代，新聞真實成為新聞界建構合法性的重要理論來源，“用事實說話”重新定義了新聞工作者在新時代中國語境下的使命與責任。新聞報道真實的前提是新聞材料的真實，新聞材料真實的前提是新聞采訪的真實，這就需要記者深入到采訪之中，與被采訪者產生思想與情感的共鳴，從而獲得真實的情感與信息回報，并在采訪后期及時核實與反饋，以此提升新聞采訪的真實性與準確性，保證新聞采訪的順利進行，創(chuàng)作出更生動翔實的新聞報道。

（二）武裝才能，精進業(yè)務

黃遠生將“四能說”解釋為：“調查研究，有種種素養(yǎng)，是謂能想；交游肆應，能深知各方面勢力之所在，以時訪接，是謂能奔走；聞一知十，聞此及彼，由顯達隱，由旁得通，是謂能聽；刻畫敘述，不溢不漏，尊重彼此之人格，力守紳士之風度，是謂能寫?！盵11]以上對于新聞記者素養(yǎng)要求的觀點，在今天看來仍有借鑒和學習的價值。憑借著敏銳的新聞嗅覺抓住采訪時機、捕捉事件細節(jié)，在明暗尋覓中探察新聞真相，始終懷抱對于新聞事業(yè)的無限追求和對于新聞業(yè)務的精益求精，促成了黃遠生巨大的成功。新媒體環(huán)境下，數(shù)字技術、互聯(lián)網技術、多媒體技術和移動通信技術深刻改變了信息的采集和傳播方式，也改變了受眾的閱讀興趣和閱讀習慣，對于記者的個人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不僅要做“雜家”，更要做“專家”，新聞工作者要自覺承擔媒體責任，在飽有知識積累的基礎上，精進業(yè)務能力，在實踐中增長才干，講述偉大中國的精彩故事，順應國家新聞輿論和宣傳思想工作的需要。

（三）廣結善緣，拓展資源

黃遠生以其獨家的新聞采訪，創(chuàng)作出眾多見解獨到、記載翔實的新聞報道，而這背后都來自于采訪獲取的一手材料。鄒韜奮在《經歷》中回憶黃遠生：“每逢有重要事故，他總能千方百計從最重要的來源，用最迅速的手段，探得最重要的新聞材料，寫成有聲有色亦莊亦諧的通訊供給讀者，當時他在探采新聞的活動力方面，是最足令人興奮的一件事?！盵12]記者在采訪時除了本身的新聞敏感之外，還要結交廣泛，通過各種途徑獲取信息，游刃于不同場景之中，輕松應對各種人物及所處環(huán)境，了解人民群眾普遍關心的社會問題，深入事件內部，提升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取最重要信息的能力，采訪到獨家新聞和事實真相。同時，新聞記者要強化智能思維，培養(yǎng)互聯(lián)網思維，積極拓寬媒體資源和信息資源，合理使用公眾賦予的權利，充分整合線上、線下傳播渠道，借助公眾議程影響力，獲取全面、詳細的新聞材料，及時反映社會的最新情況和動態(tài)，時刻關注民眾的生產生活，創(chuàng)作出更多不負時代、不負人民的新聞精品。

（四）深入實際，貼近民生

不同于政論時代的“凡記者須有學問”的籠統(tǒng)觀點，黃遠生更強調新聞記者的素養(yǎng)應轉向于廣泛接觸社會、深入調查采訪和真實客觀的報道寫作等專業(yè)能力。重視實際并將其寓于新聞報道，積極為民眾發(fā)聲，充分體現(xiàn)在他的新聞實踐之中。黃遠生認為記者應該“為民生社會請命”，反映民生疾苦。他在為《亞細亞報》創(chuàng)刊一周年寫的紀念文章《祝之歟詛之歟》說：“天地之至人,我輩之走狗……余輩既已游食四方......我將為社會之耳目也之喉舌也?！盵13]處于新媒體時代的記者必須時刻牢記社會責任，積極宣傳黨的政策主張，將中央精神內化于心、外化于行，新聞采訪要深入百姓生活，密切聯(lián)系群眾，在采訪過程中人民關注、反饋的社會問題要及時傳達、幫助解決，通達群眾心聲，做到政治堅定、業(yè)務精湛、作風優(yōu)良，真正成為“黨的政策主張的傳播者、時代風云的記錄者、社會進步的推動者和公平正義的守望者?！盵14]

結語

清末，在清政府茍延殘喘之時，黃遠生奮勇奔向報界，以獨立報人的身份廣發(fā)言論，盡己所能破除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他的新聞通訊寫作實踐，在中國新聞事業(yè)發(fā)展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黃遠生以他之所學、他之所知，針砭時弊、指斥權貴，以其奔放的熱情與憂國憂民的胸懷開辟了言論報國的新時代，其新聞思想深刻啟發(fā)后世，影響至今。新時代的新聞工作者要將黃遠生的新聞思想薪火相傳，時刻懷有對新聞事業(yè)的滿腔熱情，在實踐中不斷探索新的采訪技巧、采訪藝術和采訪表達，使之更高效地服務于新聞報道，服務于人民群眾，以更高水平的新聞報道為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實現(xiàn)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營造健康和諧的社會輿論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