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落幕 神韻永存

黃健

2023年6月14日，我的手機于17時49分收到一條《新京報》彈窗的新聞：“黃永玉先生逝世?！绷頁?jù)央視新聞客戶端消息稱，中國國家畫院院士、中央美術(shù)學院教授黃永玉于昨天（6月13日）凌晨逝世，享年99歲。報道稱，黃永玉的子女黃黑蠻、黃黑妮、李潔琴攜孫黃香、黃田敬告：我們的父親黃永玉因病于2023年6月13日3時43分離去。我們尊重他的意愿，不舉行任何告別、追悼儀式。

驚聞黃永玉先生駕鶴西去，內(nèi)心沉痛之余，撰寫緬懷之文字，以弘先生精神，再現(xiàn)往昔，深切懷念。

一

與黃永玉先生的偶然相遇，緣于期刊《當代中國畫》的創(chuàng)刊，已經(jīng)是16年前的事情了。那是2007年一個春日和煦的下午，北京氣候溫和、楊柳吐青，我與《當代中國畫》主編陳履生（時任中國美術(shù)館館長）相約，乘車來到位于京郊的一處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那是黃永玉先生的住所——萬荷堂。這天下午，正值舉行《當代中國畫》創(chuàng)刊號首發(fā)式新聞發(fā)布會（《當代中國畫》雜志由漓江出版社和中國美術(shù)館主辦），我作為廣西新聞出版局分管期刊出版的副局長，應中國美術(shù)館的邀請參加該新聞發(fā)布會?！懂敶袊嫛穭?chuàng)刊號有黃永玉的作品刊發(fā)。

早年聽說黃永玉其人其名是緣于幾件事：一是“猴票”，我是一名集郵愛好者，一直偏愛收藏新中國的專題郵票。198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郵電部發(fā)行了第一枚《庚申年》特種郵票——猴票，古老的生肖題材被首次搬上郵票。這枚郵票采用中國傳統(tǒng)吉慶的大紅色作為底色，圖案為一只用金色涂描臉部、昂頭凝視前方的金絲猴，形象十分生動。我當時就收藏了一版四方連猴票。這枚郵票的作者就是“猴票宗師”黃永玉。他設計的這枚猴票既注意了題材的民族性和傳統(tǒng)特色，又特別著意出新和體現(xiàn)時代特點。二是新華社主辦的《瞭望》周刊，這本周刊每一期都發(fā)表黃永玉的一幅國畫，每期《瞭望》我都會珍藏。三是1997年秋天，我到湘西張家界旅游，當?shù)匦麄骱喗楹蛯в蔚慕庹f中都提到，這美麗的張家界仙境“是黃永玉發(fā)現(xiàn)的”。打開《中國名畫博物館》一書，有關(guān)于黃永玉的介紹：黃永玉，土家族，湖南鳳凰人，生于1924年，中央美術(shù)學院教授。黃永玉自幼喜愛繪畫，少年時期就以出色的木刻作品蜚聲畫壇，被譽為“中國三神童之一”。新中國成立前，他曾任中華全國木刻協(xié)會常務理事，曾在香港從事木刻創(chuàng)作，造詣頗深，并出任香港《新晚報》畫頁編輯。新中國成立后，1952年黃永玉偕同夫人張梅溪由香港回北京，在中央美術(shù)學院工作，他先后擔任副教授、教授；1956年出版《黃永玉木刻集》，其代表作《春潮》《阿詩瑪》，曾轟動中國畫壇，其創(chuàng)作的中國畫荷花在形態(tài)、風韻、色彩上獨具一格；參加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先后任理事、常務理事副主席。

那日下午，春意盎然，我們沿著京通高速公路向北方向轉(zhuǎn)入徐辛莊路，走了大約5公里，路左邊有一個江南園林式的亭子，亭子旁邊矗立著一塊米黃色的石頭，石頭上鐫刻著青色的“荷亭”二字，為黃永玉于丙戌年春題寫。這是徐辛莊路轉(zhuǎn)入萬荷堂四合院的地理標志；沿著馬路左轉(zhuǎn)，繞過亭子，便是一條通往萬荷堂的路，路邊種植了松柏，周圍是一片寬闊的草坪，向前走50多米，便可見一座北京傳統(tǒng)青灰色大四合院的圍墻，這便是萬荷堂了。這座四合院種滿了爬墻虎等植物，按照傳統(tǒng)的典型四合院建造，正門在圍墻的中間，入內(nèi)后便是一個巨大的屏風，上面刻有黃永玉先生的書法；為了方便現(xiàn)代生活的方式和節(jié)奏，在圍墻的右側(cè)修了一個供汽車直接開入的側(cè)門，平時公務活動和生活起居一般都是使用這個正對公路的大鐵門。

二

新聞發(fā)布會定于下午3時開始，我們到達萬荷堂是下午2時30分，于是我們在圍墻外面散步并稍微休息。待陳履生主編和黃永玉的管家聯(lián)系好之后，大鐵門打開，一下子有歐洲牧羊犬、波斯犬、瑞士犬、中國土犬等10多條大大小小的犬沖出來，圍著我們一行搖尾抬頭，表示歡迎，無比親熱。

我們沿著院內(nèi)的路向萬荷堂大殿走去，大殿門前院子有一個小花園，種植了梅花、桃花、杏花、松柏，在樹叢中還有10多座黃永玉的雕塑作品，造型惟妙惟肖，十分可愛，形意更為俊俏。其中最吸引人的是一座黃永玉自畫像式的雕塑——赤著上身，一手拿著煙斗，一手拉著遮羞布，一對招風大耳，嘴笑得一直咧到耳根，活靈活現(xiàn)的神態(tài)讓人看了忍俊不禁。

進入萬荷堂大殿，呈現(xiàn)眼前的是放置于大殿正面的一座由6根直徑50多厘米、高3米多的巨形原木制成的屏風，上面是中國著名書畫家黃苗子用小篆書寫的《詩經(jīng)》中的一段話：“誕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誕寘之平林，會伐平林。誕寘之寒冰，鳥覆翼之?！币馑际钦f周人的祖先后稷出生后，受到來自各方面的幫助。苗子老人寫這段話，意即萬荷堂的建造得到許多人幫助，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黃老非凡的人格魅力。屏風正面是一尊年代已久的坐蓮觀音，還有一些野獸頭骨的化石。大殿是黃永玉的畫室和會客室。大殿西側(cè)的墻壁有一面巨大的鋼板，將宣紙掛在墻上，用磁力紙鎮(zhèn)將宣紙四角壓住即可作畫，墻上的斑斑墨跡，是黃永玉創(chuàng)作的見證。黃永玉一生勤奮創(chuàng)作，作品多產(chǎn)，業(yè)內(nèi)少見。他畫畫是在一種沒有負擔的狀況下進行的，沒有主義，沒有派別，沒有是非，沒有紛爭，純粹表達的是自己對于藝術(shù)的一種精神追求。

大殿的左側(cè)墻壁及前面空地是黃永玉的畫室，這是他平日創(chuàng)作的地方，一幅長3米、高1.5米，剛剛完成的巨型書法展現(xiàn)在墻壁的宣紙上，書法作品寫道：“像我這樣一個八十有四的人，身體又好，腦子又清醒，如果不是老奸巨滑的話，那就有點太不謙虛了?！边@是一幅自成一體的狂草書法，下筆凝重灑脫，反映了黃永玉的性格和藝術(shù)特征。

萬荷堂的大殿的右側(cè)是黃永玉自行設計的墻爐，上方懸掛著野牛頭標本，后邊墻壁上是一排出土文物，有唐宋元明清各朝代出土的人物雕塑和器皿，大殿右側(cè)中央是一臺“星?！绷⑹饺卿撉?，反映了主人對西洋音樂的喜愛，鋼琴上面擺放了一套剛出版的裝幀相當精美的《黃永玉書畫集》。

三

趁新聞發(fā)布會還未開始，我與陳履生一起從萬荷堂的大殿后門走出來，穿過一個種滿了桃樹的庭院，來到黃永玉的起居屋——老子居。陳履生是黃永玉的兼職學術(shù)秘書，多年來一直幫助黃永玉整理資料，2006年出版了《黃永玉八十》，籌備各地舉行的畫展和記者招待會。他向我介紹，這是黃先生日常起居會客的地方，之所以取名“老子居”，其中還有一個故事。黃永玉年輕的時候曾在福建泉州待過一段時間，住的地方有座寺廟，里面的玉蘭花正好盛開，他就忍不住進去上樹采摘。一個老和尚出來讓他下來，黃永玉開始并不知道這個老和尚就是弘一法師，跟法師談話的時候滿口的“老子”。后來萬荷堂建好后，在為黃永玉的起居室取名時，呂正操將軍就把這段往事提出來，說干脆叫做“老子居”。老子居由此得名。

通往老子居客廳的過道里，有幾只歐洲綠色鸚鵡在歡快鳴叫，向我們表示歡迎。在老子居會客廳里，黃永玉坐在搖椅上等我們。時年84歲高齡的黃永玉身穿深藍色的套頭厚絨運動衣，外加一件咖啡色馬夾，下身搭配藍色牛仔褲和黑色厚底皮鞋，說話聲音像洪鐘一樣響亮。他右手拿著煙斗，左手拿著打火機，正在點煙。他笑容滿面地向我們打招呼：“歡迎！歡迎！”在老子居，黃永玉單獨與我們作了深入的交流。

1989年，已經(jīng)在北京生活了30多年的黃永玉移居香港，但時間久了便產(chǎn)生遷回北京的想法，畢竟他在北京住了幾十年，對這里的人文環(huán)境、文化氛圍有認同感；而且他的許多老朋友都在北京，回到北京，無論在情感上、還是在創(chuàng)作靈感上，都相對香港要好。所以那時起，黃永玉就想在北京郊區(qū)找一塊地，建一座傳統(tǒng)的四合院。

1997年春節(jié)剛過，黃永玉就開始張羅籌建萬荷堂。選看了幾個地點后，他決定在通州徐辛莊的一片果園里營建他的畫室。建筑的樣式和布局由他親自設計，建筑外觀設計圖畫在一張一尺大小的宣紙上。萬荷堂的中心是大殿，建成后的萬荷堂有東西二院，東院是一個仿古的、江南園林式的建筑群；院中間有一方1000多平方米的荷塘，亭臺樓閣環(huán)繞其外，荷塘里面栽有荷花。春日“魚戲新荷動”，夏日“芙蓉散其華”，秋日“園中觀采蓮”，冬日“樓閣望雪飛”。

“歡迎到萬荷堂做客”，黃永玉說。這時，一只狗和一只貓跑出來，黃永玉說，這是一只瑞士狗，只有2個月大。那只白貓也乖巧有靈性，蹭到客人身邊親熱，表示歡迎。在萬荷堂，我看到了十幾條各個品種、體型大小不一的狗，分別在不同的園子各司其職；見到一只斷尾的黑貓，主人介紹說，那是他收養(yǎng)的一只被人砍斷尾巴后遺棄的流浪貓，這一養(yǎng)，就養(yǎng)了好幾年?？墒?，我在院子里沒有看到那只被人們傳得神乎其神的猴子（中國集郵史上升值最多的猴年郵票圖案的原型）。關(guān)于那只猴子，黃永玉這樣說：“當年我養(yǎng)了一只很可愛的猴子，不久就死了。正好郵政部門請我設計庚申年特種郵票，我就設計了那枚猴票，讓全世界都來紀念它?！苯徽勚啵S永玉先生送給我一本《黃永玉八十》并簽上名字，此后我一直珍藏在書柜里。

四

下午3時，我們陪著黃永玉從老子居走到萬荷堂大殿，開始《當代中國畫》首發(fā)式新聞發(fā)布會，黃老先生步伐穩(wěn)健，絲毫看不出有84歲的高齡。

他首先介紹了對中國畫發(fā)展歷史的個人看法，談了中國當代繪畫歷史上的一些著名人物、事件和他個人的一些藝術(shù)經(jīng)歷。他首先說到20世紀中國美術(shù)界的精神領袖、中國畫大師林風眠。林風眠，廣東梅縣人，1900年出生，1919年到法國勤工儉學，在歐洲期間，深受馬蒂斯、畢加索、莫迪里阿尼等西方畫家的影響；1925年回國，任北平藝專校長，1928年在杭州創(chuàng)立國立藝專，任校長，晚年歸居香港。黃永玉說林風眠的繪畫是以西方印象主義的光影表現(xiàn)主義、立體主義的結(jié)構(gòu)與中國古典的漢、唐及民國藝術(shù)相結(jié)合創(chuàng)新而成，他的藝術(shù)追求不僅在繪畫形式上，而且在精神上，使作品極具深度和藝術(shù)感染力。黃永玉還說到張大千、潘天壽、劉海粟、黃賓虹等國畫大師的藝術(shù)成就，接著談到自己的個人經(jīng)歷。他1924年出生于鳳凰縣沱江鎮(zhèn)，由于家里兄弟眾多，13歲時便外出當學徒謀生，浪跡福建、安徽等地，受盡人間辛酸，但自幼性格倔強，在顛沛流離的生涯中艱苦讀書、習文作畫，輾轉(zhuǎn)上海、臺灣和香港，從此闖入了美術(shù)宮殿的大門。當時所有美術(shù)青年大都一樣，攬著木刻板、刻刀、幾本書、一點錢和幾件換洗的衣服，蕩跡于學校、報社、出版社。漂泊的生活使黃永玉不斷地結(jié)識朋友，也不斷地得到朋友的幫助，1947年，他在香港舉辦首次畫展，一舉成名。

黃永玉勤奮好學，不倦追求藝術(shù)的高超技巧。他原是攻版畫，后又攻國畫。他喜畫梅與荷，有一段時期，他天天帶著望遠鏡去圓明園畫荷花，日積月累，竟畫了8000多幅墨荷。他畫的荷花亭亭玉立，出污泥而不染，蜻蜓靜立葉上，生意盎然。

黃永玉作畫奇特，繪畫除去各種畫筆，還常用樹枝、手指、絲瓜瓤等當筆。他作畫神速，無論畫幅大小，往往是成竹在胸，一揮而就。他的畫題材廣泛，松竹梅菊、花鳥草蟲、飛禽走獸、山水人物，乃至神話典故等，凡經(jīng)他手，皆寒暑生于筆端，風云變于腕底，景物神形兼?zhèn)洌蔀槠娈惣炎?，令人贊嘆不已。

1980年，中國郵政第一次發(fā)行完整的十二生肖特種郵票，突破了以往每年發(fā)行當年生肖郵票的慣例，這是從1980以來我國郵票史上一件里程碑式的大事。黃永玉創(chuàng)作的1980年猴票創(chuàng)造了集郵史上20年升值2萬倍的“金猴”神話。在“庚申猴”發(fā)行后的20多年時間里，價值持續(xù)上漲，當時8分錢的面值一度飆升到1600元，足足升值2萬倍；全張80枚猴票更是從當時的6.4元暴升至10多萬元。“金猴情結(jié)”也成了中國郵人一種特有的情感。不少郵人把擁有猴票作為自己的追求目標和一種榮耀，而黃永玉也被尊稱為“生肖郵票鼻祖”。

五

黃永玉最讓人感動的是他的愛情故事。2018年，央視《朗讀者》欄目主持人問他：“你最得意的頭銜是什么？”黃永玉毫不猶豫地回答：“張梅溪小姐的丈夫?！?943年，黃永玉19歲時流浪到江西信豐，在一家小藝術(shù)館里工作，偶然認識了美麗的姑娘張梅溪。她來藝術(shù)館彈奏鋼琴，秀發(fā)如瀑，白裙飄飄，黃永玉看得出了神。她是名門千金，光彩照人，很有藝術(shù)修養(yǎng)，而黃永玉當時還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窮小子，但他愿意用自己真誠的愛打動心愛之人。黃永玉每日等在張梅溪騎馬的路上，看到張梅溪就吹起小號。一天夜晚，防空警報大響，他們跑到防空洞里，黃永玉借著月光，鼓起勇氣向她表白。張梅溪看著真誠的他，含笑點頭，她早已聽出小號聲中的愛意。張梅溪的父母得知此事后，強烈反對，擔心女兒跟著窮小子吃苦，便把張梅溪關(guān)在房里，不讓他們見面。

黃永玉來找張梅溪，被張家人阻攔并取笑，心灰意冷，決定去贛州謀生。心系黃永玉的張梅溪偷偷跑出家門，賣了金鏈，坐著運貨的車趕去贛州找他。張梅溪一路奔波到信豐后，錢已經(jīng)所剩不多，她趕緊聯(lián)系黃永玉。黃永玉接到張梅溪的電話后，借了輛自行車，一路猛踩，恨不得馬上飛到她的身邊。從贛州到信豐足足有60多公里，最后還剩10公里時，天已經(jīng)黑得看不清路，他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他顧不上整理形象，睜眼就往張梅溪那里趕。當張梅溪看到黃永玉趕到面前時，開心得捂嘴笑，她一點都不覺得他的樣子很狼狽，反而感受到了他的真誠可愛。年輕時的戀愛總是炙熱勇敢，不怕萬人阻擋，有付出一切的勇氣。

1946年，黃永玉和張梅溪在幾個好朋友的見證下結(jié)為伴侶，生活清貧簡單，但心中充滿了甜蜜。黃永玉一直珍藏著年少時追求張梅溪的那支小號，抗戰(zhàn)時期躲避戰(zhàn)火，這把小號不慎遺失。古稀之年的黃永玉重新買了一支作為紀念，并如年輕時一般，時常為妻子吹奏，在他心中，那是他一生中最美的時光。2020年，伴他走過無數(shù)風雨的張梅溪去世，他親自為愛妻寫訃告。他一改平時放縱不羈的書法風格，一字一頓，一筆一畫，寫得極為工整，這整齊的字是他沉重的心情，是他悲痛的告別。

六

黃永玉酷愛讀書，關(guān)于讀書，他說讀書人有兩種，一種是做學問的讀書人，讀了以后要記讀書的心得和書的精華內(nèi)容、重要的觀點和史實；第二種讀書人是藝術(shù)家，注重讀書以后的感覺、感受、體驗和共鳴，為日后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打下牢固的基礎。關(guān)于快樂，黃永玉強調(diào)，人生要追尋內(nèi)心世界的快樂，無論在什么環(huán)境，順境和逆境都要快樂，所以即便在艱難的日子里他也從不郁悶，沒有自暴自棄和放棄創(chuàng)作思考。

黃永玉十分喜歡大自然，他與聯(lián)合國世界自然遺產(chǎn)、旅游圣地張家界武陵源有著深厚情緣。那個峰巒爭雄、氣象萬千的地方，黃石寨、金鞭溪、索溪峪……三千六百峰和潺潺的流水，使人如癡如醉。我在1997年第一次去到張家界時，驚嘆武陵源的神奇、猛洞河的飛瀑和黃石寨的雄偉之際，不禁感嘆是黃永玉用他的文字、他的畫，將那塊土地的美更直觀的介紹給更多的人們。黃永玉在家鄉(xiāng)湖南湘西鳳凰建有“玉氏山房”，他喜歡荷花，在萬荷堂東面建有江南池塘和樓閣玉瓊，種植了荷花。每年7月，紅花綠荷葉映出這位老人喜歡的出于污泥而不染的精神追求，體現(xiàn)了一種人生和環(huán)境的和諧。

黃永玉具有很高的文學功底，也是個幽默家，他對文學、歷史、宗教、哲學，都有涉獵，讀完書，自己也寫文章，其雜文集《罐齋雜記》《力求嚴肅認真的思考》《芥末居雜記》，散文《太陽下的風景》等影響較大。根據(jù)黃永玉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創(chuàng)作的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已經(jīng)完成20多萬字。身為畫家兼文人的黃永玉很喜歡跟藝術(shù)家和新聞媒體朋友聊天，暢談和發(fā)表他對藝術(shù)、人生、科學、文學和歷史發(fā)展的看法，但從來沒有大藝術(shù)家的架子，為人親切。黃永玉愛結(jié)交各界朋友，他的居所萬荷堂里時常賓客云集，每當萬荷堂舉行大型的酒會等活動，這里就會聚集京城的許多名流。2006年3月14日，意大利政府為表彰黃永玉在中意兩國文化交流中所作出的卓越貢獻，向他頒發(fā)“意大利團結(jié)星二級騎士勛章”，授勛儀式就在萬荷堂舉行。5個多月后，首屆“亞洲美術(shù)館館長論壇”的閉幕式也在萬荷堂東院荷塘舉行，開了萬荷堂舉辦大型外事活動的先例。

2006年12月，黃永玉向聯(lián)合國捐獻巨幅畫作《世界和平》，聯(lián)合國駐華代表馬和勵稱：黃永玉先生致力于世界和平，用藝術(shù)呼喚和平，其境界和創(chuàng)作堪與畢加索媲美……

佇立在萬荷堂的大院中，沉思片刻，感受到黃永玉先生的畫常以淋漓之墨色為基調(diào)，以凝重灑脫之線條為骨骼，以奇特之構(gòu)思為基礎，這是他一生的畫派風格。2023年，黃永玉先生在99歲高齡離開了世界，但那些線條、色彩、造型，那些神妙的文字與音容笑貌，依然風韻流傳，仍可慰藉人心。傳奇落幕，靈魂不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