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柏然：人生加減法則

許璐

大幕拉開，音樂響起，模特兒魚貫而出，沒有人能準確猜測坐在秀場第一排看秀的井柏然在想些什么。過去幾年，井柏然擁有大眾公認的好品位，無論硬照、私服或在雜志里曝光過的私宅無不印證。后來的他，成了大家眼中的“貴公子”，也成了頂級奢侈品牌大秀的座上賓。

時尚是一種取悅自己的表達

對井柏然來說，看秀不能稱之為一件輕省的工作。他的邊界感清晰，“這是作為一個藝人、一個明星必不可少的工作之一”。每一次去時裝周看秀前，緊繃感即將到來。那種緊繃感來源于安排得相當密集的跨國行程、讓人頭疼的時差和見縫插針的拍攝，他必須讓自己時時刻刻保持好狀態(tài)面對鏡頭。秀場并非片場，身處不完全熟悉的工作現(xiàn)場，他是座上賓，也是旁觀者?！爱斈愕搅诵銏鲋?，音樂響起，看到設計師的創(chuàng)意靈感演化為眼前的時裝和秀場，所有人在那個環(huán)境下共同營造一個生動的故事。它可能是一個時代的印記，或者是一個風格的趨勢……但不論是什么，在那一剎那，我會覺得很興奮。忽然間，會意識到它跟自己開始產(chǎn)生了關系。才開始享受，才開始在秀場里去體驗看秀應有的那種放松?！?p>

設計師山本耀司在《做衣服》一書中指出：“時裝是將不可言傳的東西用直觀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藝術……從穿著的衣服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本質?！睂Ξ斚碌木厝粊碚f，時尚是一個刪繁就簡的過程，在過去，著裝隱藏過他的野心。早期的井柏然希望通過時尚讓他人看到自己，讓整個行業(yè)及時尚圈看到自己身上的可能性?！澳菚r候，我刻意去塑造自己的時尚度，會很用力，把所有喜歡的東西全部堆疊起來，制造一種‘請勿打擾的模式，自己反而覺得很好看。” 邁過那個階段后，井柏然開始尋找究竟什么東西才是更適合自己的，什么東西在自己的身上才是最舒服的，能毫無壓力地接受，并且欣賞自己。時間讓經(jīng)驗值呈倍數(shù)上升，他的著裝表明了心跡。“我不再想去討好別人，時尚更多是取悅自己的一種表達，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開心就好?！彼α似饋?，“這需要一個交學費的過程。”

作為出道十六年的藝人，井柏然已足夠成熟。過往的經(jīng)驗應該足以讓他巧妙規(guī)避每一個敏感的提問與回答，或是以閃轉騰挪的姿態(tài)不讓旁人窺見他的內心，而他選擇真誠。那些他喜歡和不喜歡的事物隨著談話撲面而來，其性格棱角如此清晰—他不再輕易去定義何為經(jīng)典，拒絕好為人師去輸出觀點。在他看來，“自己喜歡的，就是經(jīng)典的。去選擇自己認為喜歡的，適合自己的，那就是對的，就是流行的?！?p>

他說：“我覺得時尚，這兩個字在不同的時代，對于人的影響是截然不同的。過往，我們了解時尚，通過訂閱時尚雜志，或透過品牌去了解明年的潮流風向標、搭配靈感和流行單品。但如今把過去的游戲規(guī)則打破了，時尚變得不再是一個具象的東西，它是多元的，因人而異的，沒有對錯之分。我覺得，比穿什么衣服更重要的是自己的風格。時尚不應該是一件有壓力的事，而是以最放松的心態(tài)去面對的，我近兩年都穿五六年前買的衣服，我認為它更多的是去鍛煉和探索，發(fā)現(xiàn)自己的獨特氣質，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一種氣息，它可以是任何風格。”

當我們談起韋斯· 安德森執(zhí)導的《了不起的狐貍爸爸》時，井柏然露出了童真的一面?！?我第一次通過一部動畫片，通過狐貍的形象如此深刻和直觀地感受到時尚和風格。那部影片讓我意識到，原來優(yōu)雅跟童趣是可以聯(lián)系在一起的?！睅啄昵埃浴读瞬黄鸬暮偘职帧窞檫x題寫過文章，分享這個故事帶給自己的著裝靈感，不忘在微博寫下，“請不要丟失純粹的自己”，他又說著，“多年后，當我擁有了所謂的個人風格，也仍然對童趣跟優(yōu)雅這兩個元素記憶深刻。”

對現(xiàn)在的井柏然來說，他越來越覺得，“時尚不再是某一個具體的元素或風格，而是取悅自己的方式?！彼敢庀嘈抛匀欢坏牧α浚巴ㄟ^自己每一個階段的變化，去塑造、雕琢自己的審美體系，根據(jù)自己的喜好，去體現(xiàn)自己的時尚。”

掌控生活的能力

工作、讀劇本、健身、烘焙、看家具，這幾件現(xiàn)在進行時的小事構成了井柏然的近一年。他將自己置身在慢節(jié)奏的狀態(tài)里，關照自己的細微感受?！按蠹叶荚诟髯缘念I域里不停地奔跑，失去了原本生活應有的節(jié)奏，我也一樣。停下來后，我更多的時候在思考怎么去生活？在閑暇時間里做點什么？有時，人沒辦法那么容易地去適應跟消化。怎么面對心態(tài)的變化？有人會受不了，有人會很享受，有人甚至會焦慮，對我個人而言，該怎么在慢節(jié)奏當中去呼吸呢？”

井柏然注重生活中的儀式感，也擅長創(chuàng)造小小的幸福感：每天醒來，是不是能聆聽一首讓人覺得放松或喜歡的音樂呢？去吃點什么？我吃到了想吃的食物，幸福感會多上幾分。他分享著自己的感知，“通過生活中對儀式感的營造，我在工作當中會變得很愉快，長此以往，狀態(tài)也會變得比較有色彩。當我覺得不開心或無趣的時候，會用這樣的方式跟自己交流。這是我認為關注自己的一種樂趣?！?/p>

井柏然依然熱衷看家具，也愛逛超市，直言這些都是在彌補童年的情結。小時候，他羨慕家里開小賣部的發(fā)小，直到初中后，他搬進了樓房，擁有了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屬于自己的房間?！拔椰F(xiàn)在的許多喜好都源于成長過程中的一些情結。我覺得做一件事情可以讓自己明顯感覺到喜悅，是很難得的事兒。我經(jīng)常去逛超市，可能我不需要買什么，就覺得很開心。無論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拍戲，只要我看到有小賣部，還是會去逛一逛。”那些能讓生活變得美好的小東西，他難以抗拒?！翱吹胶每吹谋樱瑫滩蛔∠胭I。家里來朋友的時候，看到他們用了，我也會很開心。這是生活氣息和趣味的一種體現(xiàn)，我很享受這種儀式感?！?/p>

他花了很多時間做烘焙。原本抗拒家中有過濃煙火氣的井柏然變了，他開始欣然接受家里的空氣中彌漫的焦糖味。“烘焙會讓我的心變得很靜，它是生活中的新創(chuàng)造，也讓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人生道理：你成功了100次，也不能代表下一次一定能成功?！焙姹盒枰鸷颍枰托?，需要等待，他笑著補充，也需要一點天賦。他說，“演員也需要練習和等待，跟角色每一次的見面都是難得的相遇。”

井柏然回憶起20多歲的自己，那時候，拼命奔跑，不斷地去證明自己，去擴散自己對于這個世界的好奇。30歲過后，他逐漸意識到人生不妨適當為自己做點減法，松弛生活，不再緊繃。井柏然對“彈性”這兩個字充滿著智慧的見地，他遵循著既定認知中的人生加減法則，“人生無非是一個加減法，我正處于減法的階段，它會讓我的整個人生狀態(tài)更從容。從容之后，再去重啟之后的生活”，如今的他，已擁有足夠的掌控力，開辟出一塊領地來，盡興而活。片刻過后，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無意呼吁別人，只是在消費自己的人生。我覺得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成長路徑不同，得出的加減公式不同。根據(jù)自己的工作環(huán)境去進行計算和安排，得出讓自己覺得舒服的公式，再去打破它，重新做加法或減法。人生就在這加加減減中度過。也許，當我做完減法之后，又會回頭繼續(xù)做加法，人生不過如此?！?p>

他用“野心”來形容20多歲時的自己，“想證明自己，想讓別人看到自己，想去嘗試，長見識，開眼界，想要成為最好的。”回望那段時間，他說，“我完成了那時候對自己的期許。所謂的成果，只對自己，我已經(jīng)很滿意了。沒有那一個階段的堅持，我沒有現(xiàn)在這一個階段的從容?！?/p>

“現(xiàn)在還有什么堅持嗎？”

“依然對表演有堅持。作為演員來講，當我遇到一個好角色和好故事的時候，我還是非常興奮。一直保有熱愛是很珍貴的?！?/p>

演員，是井柏然所有的身份中，他最熱愛的一個。能面對鏡頭完成從有到無的減法過程，就像將一個杯子里的水倒掉，那是他心中最高級的表演?！拔矣X得對演員來說，最難的是從有到無。所謂的‘有，體現(xiàn)在你對角色的理解上，你要把所有戲里的情感和表達，全部放在自己的思考與情感里，讓自己變得豐富。到了鏡頭前，你讓自己放松下來，不能太用力，把所有的‘有放下，化為‘無。越自然的東西，反而越理想，演員的情感會更濃，表達也會更準確，也會讓觀眾意識到，這是最理想的表演。這也是表演的一種境界?！?/p>

采訪的最后，井柏然還在為一部戲的劇本感到焦灼，他說：“作為演員，當我選擇去擁抱一個角色和故事的時候，我希望可以做好，希望可以全力以赴，這跟它的結果無關。在這個過程中，我如何去看待自己的付出，對自己如何投入，這是做演員的過程當中，最重要，也是最有趣的部分。”

他的加減法則，此時此刻，還在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