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疤臉的小傳奇

普文宏

村委會李主任說鄉(xiāng)里通知，下午有領導要來我們村民小組看鄉(xiāng)村振興特色產業(yè)種植項目，還有記者隨訪，叫我和大疤臉一起做些準備工作。

大疤臉也打電話跟我說別趕集了，趕快回基地，有領導來，聽說要在我們村建鄉(xiāng)村振興產業(yè)樣板基地，可能還會有扶持，回來一起做些準備工作。

大疤臉的香菇種植基地已經來過了好多領導。基地的項目越做越大，附近村里的小婆娘們都在大疤臉的香菇種植基地打工。脫貧攻堅最后那一年，他的香菇種植基地還掛過“脫貧車間”的牌子，現(xiàn)在，基地帶動了小山村的發(fā)展，鄉(xiāng)里的領導說要掛“鄉(xiāng)村振興產業(yè)樣板基地”的牌子了。

基地又要迎來新的發(fā)展機會，我也著實高興。在從街往基地趕的同時，我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琢磨了大疤臉一番，把他近幾年的事情在心里過了一遍，還真算是我們村的小傳奇。

大疤臉其實叫張輝，父母雙全，姐姐嫁在鄰村。人們叫他大疤臉，是因為他小時候臉頰被火燒傷，半邊臉全是傷疤。讀書的時候，我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大疤臉。按理來說，現(xiàn)在的人們應該叫他張總，奇怪的是，人們叫他疤總，他也笑納。

大疤臉家曾經是十里八村臭名昭著的貧困戶。列為貧困戶，他母親有風濕病失去了勞動能力只是小原因，主要原因是他到了結婚年齡，鄰村的小姑娘都嫌棄他一臉傷疤，丑，沒有人和他談對象。他娶不到媳婦，一開始只是懶干活，待姐姐出嫁之后，他把找不到媳婦的怨氣發(fā)在父母身上，經常喝爛酒，醉了就罵人，最后發(fā)展到酒醉了經常和他父親發(fā)生沖突。幾次沖突后，大疤臉的父親忍無可忍，帶著風濕病嚴重的母親去了一個毛驢養(yǎng)殖場打工，掙錢治病討生活。

大疤臉的父母出去打工之后，他開始消極，慢慢地不與人過多交往，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有次酒醉還和別人打架，在派出所拘留了一天一夜，從此村鄰更是嘲笑他，敬而遠之。

就這樣，大疤臉在十里八村出名，人們瞧不起他，他一個人在家里坐吃山空，列為貧困戶。

那幾年，差不多只有從小和他一起玩到大的我還沒有拋棄他。為了他好，我不止一次叫他去打工，經常罵他。他經常懟我：“飽漢不知餓漢饑，就連鄰村的小寡婦也看不起我。我長得丑，出去打工誰會看得起我，怎么找工作？”我沒有辦法罵醒大疤臉，罵得連我也失去了信心，他也間歇性地失去了生活信心，好在他不與我記仇。

記得同樣還是五年前的某天早上，村委會李主任打電話給我，說縣里的領導來諾達么村走訪，叫我去找大疤臉，要求大疤臉必須在，院子必須干凈，家里必須要有坐的地方。

我急匆匆地給他打電話，打了第五個電話了，他的電話一直就在通話中，氣急敗壞的我只好扔下鋤頭往他家趕。

我一腳踹開柴門，再腳踹開正房門，第三腳踹開他的臥室門，大疤臉還在床上和鄰村的那個小寡婦打電話。

我的怒火在那天徹底暴發(fā)，對他破口大罵。我邊罵邊拿起他家的半截掃帚打掃衛(wèi)生，他衣冠不整跑去上廁所。待他回來，我一掃帚向他雙腳掃去罵道：“咋不睡死掉，太陽照屁股了還在睡著，你是個臭不要臉的懶漢！爛人！光棍！窮鬼！垃圾！”

他雙腳一蹦說：“關你屁事！掃什么地？”

我又一掃帚掃過去說：“幫你莫窮的人要來看你了?！?/p>

大疤臉陰陽怪氣地說：“我窮嗎？”

我怒氣沖沖地說：“你不窮嗎？不養(yǎng)雞、不養(yǎng)豬、不養(yǎng)牛、不種地、不干活，一樣不有，你窮嗎？”

大疤臉也沖我發(fā)了火：“窮不窮關你屁事?！币荒_踢翻了剛剛洗了臉的盆。

我火上澆油地說：“你窮關我屁事，老子要不是村民小組長，才懶管你的閑事。你就知道踢，踢你爹、踢你媽，現(xiàn)在踢個爛盆，再踢房子也踢空了。是不是天天睡懶覺就什么都有了？你給記得以前那個幫你的干部，就是因為你懶，人家到你家來，走到你床邊了，你還在睡懶覺裝病，讓人家徹底失去了信心，這次換了個女的，你得好好想想，縣城里的女干部來你亂七八糟的家里你羞不羞？”

一聽女的，大疤臉開始興奮起來，一起開始打掃衛(wèi)生，一邊打聽是個什么樣的女干部，一邊與我把他家破敗的小院收拾了一番。

不管怎么說，在我們山卡卡里，來個城里人都是個很稀奇的事，何況來個城里的女干部，當時就連我也很想早點見到，于是和他一直在家里候著，盼望早點見到縣城里來的女干部。

當遠遠看見一群人從鄉(xiāng)村小道向大疤臉家走來時，我看見大疤臉少有的興奮，畢竟他這個遠近聞名的窮家小院很多年幾乎沒有什么人光顧了，更別說有城市里的女干部來。

一群人在大疤臉家小黑屋前面坐定，村委會李主任一一向大疤臉介紹來訪的人。當介紹到縣殘疾人聯(lián)合會副理事長張晶時，李主任非常客氣地說：“張副理事長是出了名的好領導，今年調整后，結對幫扶你家脫貧?！?/p>

大疤臉注視著張晶，苗條身材，臉兒凈美，烏發(fā)垂肩。就在大疤臉感受這個女人美麗芬芳的同時，他驚奇地看見張晶坐定凳子，盤起雙腿，用腳趾從包里抽出一摞紙，夾著翻閱，大疤臉馬上把目光移到張晶的肩上，只看到運動服空垂的雙袖。張晶用腳趾熟練地翻閱著資料，旁邊有人要來幫忙，張晶示意不用。大疤臉看得目瞪口呆，一臉驚愕，一直睜大眼睛，神奇地看著張晶用潔白美麗的腳趾嘩嘩地翻閱資料。我也發(fā)現(xiàn)大疤臉神情極不自然，一直用手搓臉上的傷疤，似乎是臉上的傷疤在灼燙。我也完全看傻了，張晶與大疤臉談話時，好幾次走神，因為一直去看那只會翻書的腳。

張晶來訪的那天晚上，我叫大疤臉去我家喝酒，按照村委會李主任的授意，為了讓大疤臉家脫貧，做思想工作。

喝酒時候，我發(fā)現(xiàn)大疤臉有了一些變化和反常，他老走神，似乎也有所思，待我吼他喝酒，他才回過神來。大疤臉一會說怎么那么漂亮的女人會失去了雙手？一會說那個沒有雙手的女人太漂亮了，過一會兒又說太厲害了，腳會寫字。我說，那是女神，人家身殘志堅，不像你是個慫蛋，臉上有塊傷疤么就認為老天爺多么的不公！

大疤臉說他第一次看見會用腳寫字的人，很震撼。張晶和他溫柔地談話，他卻經歷了人生的第一次窘迫，希望談話早點結束，張晶問得越多，他越急，臉灼得越厲害，半天不結束，他巴不得找個裂縫鉆進去。

我追問大疤臉，張晶說了一些什么？大疤臉說在那種緊張的情況下，只是記得張晶認他是家門，還說是家門么認姐弟，說年前再到他家來。

我告訴大疤臉，李主任說張晶是小時候車禍失去了雙手的，還曾經是殘疾人運動員呢，大疤臉若有所思地用右手托著一臉的傷疤在我家喝了半夜的酒。

后來有幾晚上再在我家喝酒吃飯，大疤臉反反復復地說他第一次見張晶的感受，他說那漂亮神奇的腳會讓他局促不安。于是我就找機會做他的思想工作，誘導他仔仔細細回憶張晶說了些什么。有一次他補充說，當問他為什么父母不和他在家里一起生活，他為什么不去打工的時候，他感到了莫名其妙的慌張，被問得支支吾吾。他說，在一個能用腳趾翻筆記本的女人面前，他這輩子第一次產生了愧疚感，他極像一個沒有尊嚴的男人。

那年春節(jié)前的一個周末，張晶再次來到大疤臉家。這次，村委會的李主任沒有給我打電話，是大疤臉打電話給我，他說他一看見張晶就心慌，說張晶要來他家，讓我過去陪他迎接。這一次張晶是家庭行動，張晶的老公開車，還帶著他們可愛的女兒，買了許多年貨。在大疤臉家的小院子里，張晶用腳給大疤臉家寫春聯(lián)，邊寫春聯(lián)邊和大疤臉說話。主要意思是：把大疤臉的父母接回來過個團圓年，年后讓他父母管家，叫大疤臉去張晶同學的香菇種植基地打工。

男人和男人可能會因為意見不同產生爭執(zhí)，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意見不同時，男人很多時候不會去爭執(zhí)，而且還會順從女人的意見。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在一個肢體殘疾的美女面前，張晶和大疤臉說脫貧的事情，大疤臉唯唯諾諾。

就這樣，張晶的丈夫用車接回了大疤臉的父母，還和大疤臉家開了一個家庭會，講了家庭團結的重要性，講了怎么實現(xiàn)脫貧的事情。大疤臉的父母五年沒有回家過年了，能一家人團團圓圓過春節(jié)，心里非常感激，聲聲言謝。這次，大疤臉爽快地就同意年后出去打工。

春節(jié)后，我送大疤臉上車，張晶的丈夫用車接走了他。大疤臉打工走后，剛開始我和他隔三岔五打打電話，互相問問情況，能感覺得到，他除了有一個月能苦三千塊錢的喜悅之外，人有了上進。他說他正在學習，想要全面掌握種香菇的技術。我想，大疤臉有點變化不足為奇，內心對他的期望值其實不大。

大疤臉去打工的那年我種了許多烤煙，整墑、移栽、蓋膜、澆水、烘烤，忙得不可開交，累得一吃完晚飯就倒頭睡覺。好幾個月，我基本上沒有和大疤臉打過電話，我經常把電話放在口袋里或者丟在家里，有時候是聽不見，有時候是累得沒有興趣回電話。

那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我烘烤煙葉和賣煙累得連續(xù)掐了大疤臉的幾個電話，他打第五個電話時我才接。電話一接通，他就開始罵我：“我打了多少電話你為什么不回？是不是把我忘了？不關心我？”我說：“我又不是你媳婦，關心不關心也沒有區(qū)別?！彼f：“今天中秋節(jié)，打電話祝你生日快樂，所以反反復復打了那么多電話?！蔽伊R他說：“以前天天在一起怎么不會給我生日祝福，是不是學會說假話哄人了？”他羅里吧嗦地說了一堆話，大體意思是他想我了，因為我始終沒有拋棄他，他過幾天回來找我喝酒，商量結婚和種香菇的事情。

他才出去不到一年，又結婚又創(chuàng)業(yè)，讓我覺得是假話，當他喝了酒，于是隨便回他說：“如果在外面混得不如意就回來種地?！彼ⅠR生氣說：“你還是看不起我！”他明顯意識到我小看他，于是在電話里反反復復地說，為什么我什么都不相信他，和我較真起來。說他過幾天一定把女朋友帶回來讓我眼見為實，一定把香菇種出來讓我吃。

聽著他說的像真的一樣，我故意試探他說：“怕是酒醉了說醉話?！彼鸬溃骸皼]有酒醉！”聽到他這話，我疲累全無，好奇打聽他怎么弄到一個女朋友的事情。

那夜，我們電話里聊了許多，我也感覺到了他從來沒有如此在乎過我。在電話里，他說，剛到香菇種植基地，人很多，他什么也不會，不過老板對他不錯，老板說張晶交代過，讓他在這里不僅僅是打工，還要學習香菇種植技術，讓他跟著一個女的一起管五個香菇種植大棚，老板告訴他要好好和那女的學技術。

女的叫楊芬，剛開始他什么也不懂，人生地不熟，他自卑得什么也不敢問。好在和女人一起干活感覺好，楊芬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有一身力氣，搬上搬下所有的重活讓他全部干了。慢慢地，楊芬對他也熱情起來，隨時張哥張哥地叫他。有女人叫他張哥，他更是愿意賣力干活，心里卻從來沒有什么非分之想，因為楊芬還是個學農專業(yè)的大學生。

一天，香菇種植大棚外面來了一輛面包車，下來三個人，問楊芬在哪里。楊芬聽見有人問她，正準備要走的時候，三個手臂紋豹頭的男青年出現(xiàn)在香菇種植大棚門口，堵住了她。

三個男青年惡狠狠地開始威逼楊芬，問楊芬為什么換了手機號碼，為什么不還錢，為什么躲起來。楊芬說她出來苦錢。三個男青年再次問她什么時候還錢，楊芬哆嗦地說她還沒有這么多錢。三個男青年又追問要到什么時候還，楊芬說年底。三個男青年說今天必須還錢。楊芬再次說現(xiàn)在沒有。三個男青年說年底還也行，但要翻倍，然后讓楊芬在4萬元的借條上簽字，2萬元的借條還楊芬。

楊芬不簽，三個男青年說利滾利到年底已經這么多了，今天沒有錢還必須在借條上簽字。楊芬說，我網借你們8000元錢，怎么現(xiàn)在變成了2萬和4萬。

一直在旁邊的大疤臉這個時候才明白，楊芬網貸了高利貸，對方是混社會的。三個男青年欺負一個小女子，而且是自己學習種植香菇的師傅。

就在其中一個男青年沖上來拉楊芬的時候，大疤臉沖了過去，把楊芬擋在了身后，搶了兩張借條，一把推開了要來拉楊芬在借條上按手印的那個男青年。

另外兩個男青年看見大疤臉搶了借條，推了人，沖上來準備按大疤臉，大疤臉一甩，倒了一個，另一個指著大疤臉說：“關你屁事！”于是三個男青年一擁而上來搶借條，大疤臉拿著借條邊撕邊跑。

四個人在種植香菇的架子間來回穿梭了一陣子，三個男青年像老鷹捉小雞一樣圍堵，香菇種植大棚被弄得亂七八糟，損壞了不少。

最終在一陣警笛聲中，四個人停止了追打，三個男青年正要四處逃竄時被派出所民警拿下。原來香菇種植基地的人報了警，派出所近，干警及時趕到，把大疤臉和楊芬以及三個男青年帶到了派出所。

問訊結束，三個男青年送往看守所，原來他們是掃黑除惡的漏網之魚。

大疤臉在楊芬的陪同下住進了鄉(xiāng)衛(wèi)生院包扎傷口。大疤臉輸液，楊芬忙里忙外一直陪著大疤臉從天黑到深夜，從深夜到天亮。

之后，大疤臉和楊芬晚上就經常聊微信。楊芬主動說她喜歡大疤臉。

大疤臉說他一臉傷疤，丑，沒有文化，配不上她，讓楊芬別和他開玩笑，哄他。

后來楊芬認真地和大疤臉說，他的傷疤不丑，像戰(zhàn)場上下來的男人，酷得有安全感。

從此，大疤臉和楊芬在一個香菇種植大棚里一邊種香菇一邊談戀愛。

這個英雄救美的故事讓我也聽得將信將疑。不過那年臘月里的一天，大疤臉真的把楊芬從香菇種植基地帶回了諾達么村。臭名昭著的大疤臉要結婚了，而且對象是個大學生，消息在村里不脛而走。許多人也不相信，還找借口特意來我們村去他家一探真假。這年冬季，大疤臉和大學生楊芬領證結了婚。

就在大疤臉忙結婚時候，老往我家跑，一開始叫我和他一起租地建香菇種植基地，我對種植香菇知之甚少，不感興趣，他又叫楊芬來，也沒有說動我，因為我心里始終沒有底。最后，他們倆和我家商量，我家連著他家的那片地租給他種植香菇，租金慢慢給，同時讓我借他五萬塊錢建香菇種植基地。我考慮了好幾天，也沒有給他明確答復。直到他請來了張晶和村委會的李主任，我同意把地租給他，借錢給他1萬元。但我仍心存疑慮，礙于面子，又幫他干了幾天沒有要報酬的活計。

從借錢看，張晶似乎看到了希望，她借給大疤臉2萬元，同時幫助大疤臉申請產業(yè)扶貧貸款5萬元，幫助楊芬申請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貸款5萬元。就這樣，大疤臉在諾達么村建起來了第一期香菇種植大棚。

兩個月后，當我看見楊芬戴著消毒手套制作香菇菌種的時候，我開始改變了一些看法；再當我看見大疤臉和楊芬在大棚里擺菌棒時，我開始覺得大疤臉和楊芬有點像種香菇的樣子了；最后當我看見香菇真的從菌棒里長了出來的時候，我完全相信大疤臉是可以種出香菇的。

半年后，大疤臉和楊芬小兩口通過張晶同學的銷售渠道，開始賣香菇，得到了不菲的收入。那一年，大疤臉的香菇賣了一茬又一茬，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大疤臉如此能吃苦耐勞，一點也沒有之前好吃懶做的影子，開始有點像個小老板的樣子，人們也開始叫他疤總。我開始重新審視這個貧困戶。

2019年，大疤臉作為優(yōu)秀脫貧戶被鄉(xiāng)里和縣里表彰；2020年被州里表彰。他已經不再貧困，他兩三年的時間里還了貸款和張晶的借款，已經成為脫貧先進個人，鄉(xiāng)里的領導說他的香菇種植基地作為小山村里的脫貧車間，幫了不能外出打工的貧困戶。

政府給他的定論是名副其實的，大疤臉的確是一個脫胎換骨的貧困戶。他還辦了香菇種植合作社，對我說，我的地租暫時不給我，借的錢暫時不還我，記著賬，讓我入股一起干?？粗愎椒N植能賺錢，我和媳婦商量，不種烤煙了，決定跟他一起試試看，種植香菇。因為租地和借了錢給大疤臉，我媳婦后來也開始在大疤臉的香菇種植基地打工。

大疤臉徹底改變了我對他的看法，以前是他跟我混，現(xiàn)在是我跟著他的思路走，兩家人已經合作了兩年。

我邊開車邊這樣想著，已經從街上回到了香菇種植基地，組織所有人都忙碌起來，把基地里里外外打整了一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靜候領導蒞臨。

領導看完了相當滿意，做了些口頭承諾。然后記者采訪大疤臉。記者畢恭畢敬叫疤總，最后核實信息時還鬧笑話，疤總不姓疤，姓張，記者一臉茫然。

第二天兩家人在大疤臉家吃晚飯，又是邊喝酒邊聊天邊看電視，我家媳婦把電視調到縣新聞聯(lián)播。

采訪大疤臉的新聞跳了出來，記者問：“疤總，我們山區(qū)鄉(xiāng)村振興怎么搞？”

大疤臉說：“鄉(xiāng)村振興是一個地方的全方面發(fā)展，比如打工可以苦錢蓋房子，買車子，可以致富，但不是鄉(xiāng)村振興。山區(qū)要實現(xiàn)鄉(xiāng)村振興，打工應該不是長久之計，必須要有自己的產業(yè)，要依靠我們自己的資源實現(xiàn)自己的產業(yè)發(fā)展，讓一個村子都繁榮起來。”

記者又問：“從你脫貧到辦鄉(xiāng)村振興基地，你最感謝誰？”

大疤臉說：“當然最感謝黨委政府，但也要感謝一男一女兩個人?！?/p>

記者又追問：“怎么要感謝一男一女？”

大疤臉指指我說：“男的是發(fā)小，也就是我們諾達么村的村民小組長，因為我最窮最自卑的時候他沒有拋棄我，一直拉扯著我，激勵我?！?/p>

“女的是個殘疾人——領導——恩人——張晶?！彼炅艘幌履樕系膫蹋ɑ蛟S他臉上的傷疤又開始灼熱），他接著說：“自卑一度摧毀了我的一切，張晶結對幫扶我家，從物質上幫助了我，從心靈上拯救了我，我是被張晶激活的，她改變了我的人生，我從殘疾變態(tài)的心靈里走了出來?！?/p>

聽了對他的采訪，我們都笑了，的的確確，現(xiàn)在的大疤臉讓我難以和過去的他聯(lián)系到一起，他以前是臭名昭著的貧困戶，現(xiàn)在是產業(yè)帶頭人，天壤之別，而且今天的大疤臉已經讓我不容小覷，心生敬佩。

我們倆邊看電視，邊喝酒，邊聊脫貧往事，邊談鄉(xiāng)村振興，酒在心里又激發(fā)了許多想法。

責任編輯：李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