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歡樂度我（組詩）

李檣

隕 鐵

這也許是一只

比地球還要大的天體

當它來到地球的時候

變成一只直徑約30厘米

布滿褐色鐵銹的隕石

那是一路燃燒過的痕跡

據(jù)說它的年齡比地球還長

但這又能說明什么呢

對于往事

它一直秘而不宣

天空只是作為回憶的一種

我就那樣靜靜守著它

我們之間的沉默

形成某種對抗

直至虛無化成一道黑暗中

燃燒的亮光

用你歡樂度我

不知已經(jīng)多久沒見你的微笑

久得時間忘記了自身

我卻看見它打著哈欠

在遠行的路上搖搖晃晃

不知已經(jīng)多久沒見你的微笑

久得遺忘現(xiàn)出原形

驅(qū)趕著許多跟我一樣的人

互相打聽你的消息

但沒有人深究這些

自我是必將交付給生活的代價

所以我才學(xué)會了偽裝

像所有的人一樣吃飯，睡覺

悄無聲息地攫取歡樂

可是水面上的野風(fēng)四撞

它在等待一個擄走歡樂的時機

我們則面向一座山的陽面

把背影留給熱戀般的征求

凌晨四點

黑暗的子宮還在痙攣

在這隱秘的沉寂中我其實能夠

看到世界各個角落的喧囂

唯獨沉寂無跡可尋

沉寂設(shè)定了邊界

不讓那些聒噪的事物進入

我只能閉上眼睛，反復(fù)讀秒

讓紊亂的心跳和呼吸平復(fù)下來

讓那些喧鬧的事物失去陰影

我決定趁著微明就去河邊

尋找丟失已久的鳥鳴

這時外邊下起陣雨

蓄積很久才燃燒起來的

一撮灰燼

再次被澆滅

——它還會再次燃燒起來

一個聲音說

因為時間終將在流水里

投下陰影

對春天的言說

還沒來得及接受我的贊美

你便搭乘候鳥的翅膀遁向遠方

你向尚未蘇醒的人們袒露過愛

曠野是你溫軟的軀體

曾經(jīng)布滿我的白天和夜晚

今天早晨是最小等級的毛毛細雨

大霧已經(jīng)鋪滿河面，一群魚兒

趁機游到空中

它們變成了鳥，去追尋你

而在另一片區(qū)域，養(yǎng)蜂人的到來

使花開多了一份甜蜜

你會被迫夸贊我的美，你說

你回去以后，會向人們大聲宣講——

當我來到沉寂中

萬物就會中毒，一種毒性

來自大地，一種來自蘇醒的心底

山陰路

有幾年時間我住在這里

像一棵倔強的旱柳，遠離土地

遷居到這條鋪滿石磚的路上

同時遷來的還有理想

冬天的早晨，小吃攤總冒著熱氣

攤主換了，從陌生人到陌生人

城里人過著孤單的群居生活

陌生才是城市的基本條例

而不可逆的，是一場黃昏的雨中

路對過那家照相館

輻射到路面積水里的燈光

或者一場大雪中彳亍遠離的身影

不再想象和隱入時光深處的

青春相遇，我依然低矮

心氣和肢體如柳樹末端的枝條

一條灰色軌跡擴散在空中

散落到世界各地，不再相遇的人們

我們一起走過的這條街道

此刻正掩映著夏日的光影

而直到今天，我仍然無法深知

當初的稚嫩和荒謬

論閱讀

不記作者，不記書名

不記主人公、事件、時間和地點

看電影也是這樣

導(dǎo)演、角色、某個演員的名字

我從來不記這些

我會被動記憶，就像那些

自動沉積到骨關(guān)節(jié)縫隙里的

陰濕之氣

在某時某刻

它們會隱隱發(fā)作

責任編輯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