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紅
當我看到這種掃把的外形,沒有花瓣,只有花蕊的花時,我有些驚奇。原來這種褐色的類似小桑葚形狀的花骨朵,叫榆錢花。
說來慚愧,在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我開始竟然不知道它叫榆錢花。雖然小時候就曾吃過,但當時嘴饞的我們只看到了那脆生生、甜絲絲的榆錢,卻沒有在意悶頭開放的榆錢花!或許是因為在它還未長成榆錢時其貌不揚被我忽略,又或許我從來就沒有留意過它。引起我注意并對它產(chǎn)生好感,是因為看見它在書里的名字叫“榆錢花”。多么形象的名字啊!從古老的《詩經(jīng)》中走出來,令人一聽心動。
其實,無論是榆錢花也好,還是榆錢和榆錢樹也好,很早就被古人所認識,《詩經(jīng)·國風·唐風》里有一篇這樣介紹道:“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其中,“樞”是指刺榆,“榆”就是普通的榆樹,它們都是榆科的樹種。據(jù)史料記載,除了榆錢外,榆樹皮也可以食用,在古代饑荒時期,它們都曾多次充當救活無數(shù)人的“充饑糧”。
因此,榆錢花不僅連著春天,也連著人們的胃。當榆錢花謝,榆錢一串串地掛在枝頭時,它便成了人們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二月的天氣雖還殘留有冬天的寒涼,但早春的陽光燦爛得令人炫目,宛如一位剛從冬天蘇醒過來,梳妝打扮好艷光四射的美人,讓你禁不住追著她的腳步走。午后在公園里散步時,竟然和榆錢花不期而遇了。那是路邊一棵很不起眼的小榆樹,樹上爬滿了榆錢花,咦,這就是我在書上看到的榆錢花啊!原來它真的很樸實和低調(diào),和它的名字一樣。它的花不像別的花片那樣開著,也不像別的花那樣婀娜多姿,簡簡單單的,似乎沒有花的形狀。
紫褐色的花緊緊地依附在枝干上,一簇簇地生長在葉腋,小心翼翼,楚楚可憐。倘不靠近仔細地看,你都很難發(fā)現(xiàn)它。或許,這就是盡管榆錢樹遍布黃河流域至華北平原,卻很少有人注意到它的原因吧?但不對,我小時候卻是注意過它的,那時在農(nóng)村到處都是,可我只知道榆錢,不知道榆錢花,天知道它能食用。
在上個世紀80 年代,鄉(xiāng)村物資匱乏、貧窮。每到陽春三月,榆樹枝頭會發(fā)育出一簇簇狀如銅錢的嫩綠果實,人們把它叫作榆錢。饞嘴的我們時常跑到樹下墊著腳,扯著枝丫,雙手不斷地把榆錢采摘下來裝在上衣的兩個大兜子里。
印象特別深刻的是,采摘榆錢時,仿佛知曉我們歡快的心事一樣,春風悠悠地從榆錢上吹過。而面對著明媚的早春,我們往往會情不自禁地哼唱起幾段小曲:“高高的榆錢兒樹,綠綠的榆錢兒,摘一片放嘴里,說不出的甜。綠綠的榆錢兒,壓滿了枝丫,風來了,吹落了,滿地的榆錢兒……”
我們一邊哼著歌,一邊輕輕牽過一枝掛滿榆錢花的枝丫,采摘完一枝再牽過另一枝,直到幾個大兜都裝滿。帶回家里后,母親把最新鮮的榆錢清洗干凈,變著花樣地為我們做成各種可口的美食:榆錢粥,榆錢窩頭,涼拌榆錢,玉米面蒸榆錢……
那時只是為了好吃而吃,沒有過多的了解。在那個貧窮的年代,能夠滿足一下味蕾已是非常知足的了。后來通過書籍,我才知道它不僅是一道美食,而且營養(yǎng)價值豐富。清代詩人徐夜曾寫過一首《榆錢曲》,專詠吃榆錢的事兒:“家家采榆錢,雜以菠菱炒。高枝難盈筐,徒自煩指爪。糝米做羹并作團,滑美初嘗倍鮮好……”可見,古代人吃榆錢,不是干吃,而是混搭著其他食材吃。有拌著菠菜或菱炒的,有摻了玉米糝做湯喝的,味道是滑膩鮮美。據(jù)說北宋詩人歐陽修喝過此粥后不禁感嘆:“杯盤餳粥春光冷,池館榆錢夜雨新?!笨梢娪苠X做的美食,味道有多清甜可口。
在這個早春二月,萬物萌動,生機勃勃。被我忽略了多年的榆錢花,在途中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