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商路地域差異看民國晉商服飾藝術(shù)特征與文化內(nèi)涵

梁惠娥 方凌云 賈蕾蕾

An analysis of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the clothing of Jin-merchants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differences of commercial routes

摘要：民國晉商商路發(fā)達，其服飾受各地域經(jīng)濟文化、民俗風尚等影響，形成了多樣的藝術(shù)特征。文章從民國晉商涉足的三晉地區(qū)、蒙中地區(qū)、江南地區(qū)入手，分析各區(qū)域晉商的服飾特色，探究其背后的文化內(nèi)涵。研究認為，源起于三晉地區(qū)的晉商服飾是黃河流域文化的典型例證，通過恪守當?shù)胤棻Ｊ睾啒愕奶卣?，對儒商觀念的信仰進行物化表達。蒙中地區(qū)和江南地區(qū)的晉商服飾根據(jù)環(huán)境決定形象差異，利用服飾表明身份符號，以便快速融入當?shù)厣藤Q(mào)環(huán)境并突破群體界限，尋得異鄉(xiāng)文化認同，構(gòu)建出多元一體、守隨并蓄的民俗風貌。

關(guān)鍵詞：晉商服飾;地域差異;“一帶一路”倡議;文化認同;多元一體;民俗文化

中圖分類號：TS941.12??? 文獻標志碼：B???文章編號： 10017003（2023）090128

引用頁碼：091301? ?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3.09.015（篇序）

山西位于內(nèi)蒙古草原的游牧經(jīng)濟區(qū)和中原漢族農(nóng)業(yè)、手工業(yè)之間，“路當孔道”必多商。2017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視察山西時提到，“山西承接東西，連接南北。從歷史上看，山西是‘一帶一路’大商圈的重要組成部分，晉商縱橫歐亞九千里、稱雄商界五百年，‘豪商大賈甲天下’，彰顯的就是開放精神”［1］。民國時期晉商行商范圍始自三晉地區(qū)，以太原、平遙、祁縣等地為中心展開貿(mào)易，北上抵達歸化城（今呼和浩特）、包頭等內(nèi)蒙古中部地區(qū)，南下進入揚州、松江府（今上海）等江淮沿海地帶。不同的地域環(huán)境孕育不同的地方文化特性，三種相異的地理環(huán)境造就了晉商服飾在保留山西本土風貌的同時，也受所經(jīng)之地文化的影響，呈現(xiàn)出多樣的藝術(shù)特征。目前學界關(guān)于晉商服飾的研究，主要以清代為時間背景展開，研究內(nèi)容具體有以下三方面：1） 從社會發(fā)展情況詮釋晉商服飾文化的形成，如謝瑋［2］、李鵬斌［3-4］;2） 基于晉商服飾文化特點探討其傳承方式，如馬孟超等［5］;3） 歸納晉商服飾文化對現(xiàn)代服飾的影響，如李志如等［6］。由此可知，學界對晉商服飾的研究思路與時間界定較為局限，對其藝術(shù)特征和文化內(nèi)涵的共同研究較少，且多以闡述自身觀點為理論框架，缺少圖像與實物的佐證。因此，本文將從民國晉商商路入手，結(jié)合圖物資料指出三晉地區(qū)、內(nèi)蒙古中部地區(qū)（簡稱蒙中地區(qū)）、江南地區(qū)的晉商服飾藝術(shù)特征，分析地域差異所體現(xiàn)的晉商服飾文化內(nèi)涵，以期為完善民國晉商服飾風貌提供多元視角。

1 三晉地區(qū)保守矜重的服飾特征

作為晉商的發(fā)源地，三晉地區(qū)的晉商服飾是最具傳統(tǒng)核心意味的。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山西的地域環(huán)境造就了晉商敢為天下先的品格和樸實濃厚的服飾文化，其影響因素主要有三個方面：一是地形地貌。山西位于黃河中游東岸，整體來看地勢起伏較大，是被黃土覆蓋的山地高原。因山多閉塞，少受外來文化侵擾，故形成并保留了淳樸艷麗的黃土高原服飾文化。二是自然氣候。山西屬于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晝夜溫差較大，冬季天寒風烈，因此御寒保暖是決定穿著的重要因素。三是地理環(huán)境與自然氣候影響下的種植業(yè)與畜牧業(yè)。高海拔和充足光照使山西地區(qū)非常適合養(yǎng)蠶繅絲，其中晉北地區(qū)更因地處高寒而多養(yǎng)殖羊，以便做成羊皮襖抵御風寒，棉、絲、毛均為晉商服飾提供了充足的原材料。除以上三點地域因素外，中國傳統(tǒng)造物思想“天人合一”也深刻地影響著晉商服飾的發(fā)展。以上四點反映在晉商服飾上，其藝術(shù)特征主要表現(xiàn)為“十字”無結(jié)構(gòu)的自然造型，注重色彩對比與實用性，具體以夏季長衫、冬季長袍和短褂為主。

在服裝形制和面料方面，夏季長衫與冬季長袍造型基本相同，均為立領(lǐng)右衽斜襟，袖長至手背，底擺兩側(cè)開衩至大腿處，衣長至腳腕，“整體輪廓寬體直身，造型是直線平面結(jié)構(gòu)”［3］，是為三晉地區(qū)傳統(tǒng)典型造物形制。其中長衫為單層棉布或織錦緞，袖子較為寬松;長袍內(nèi)夾棉花，袖身緊俏（圖1［7-8］）。短褂為立領(lǐng)對襟，五粒盤扣，袖長大多至手背，有些至手腕（圖2［8］）。有時或?qū)⒗锩娴陌咨L袖衫翻折出來包住短褂袖口七八厘米，呈現(xiàn)商人干凈利落、有條不紊的形象。面料根據(jù)行業(yè)及地位不同分為絲綢或棉布不等，以晉商中最具影響力的票號行業(yè)為例，由于平常接觸的人物通常是官宦鄉(xiāng)紳，因此大多會選用與其身份相匹的上等面料。其中較為特殊且具有代表性的是馬褂，在山西也稱坎肩，是在短褂的基礎(chǔ)上去掉袖子演變而成，有對襟、琵琶襟、一字襟等，主要在春夏時節(jié)套穿在長衫外面，是晉商的典型服飾（圖3［8］）。

在服裝色彩和紋樣方面，筆者認為可參考現(xiàn)山西省晉商博物院館藏的數(shù)十本以衣料改制包裹的賬本（表1），上面飾有盤扣、緄邊等服裝工藝，面料為棉麻，暫稱為“包書衣”。主要有紅、黃、白等顏色，其中紅色占其總數(shù)量一半。據(jù)推測，“包書衣”是取自三晉地區(qū)晉商家族的舊衣，因此根據(jù)其用色規(guī)律可側(cè)面反映出晉商服飾中偏好暖色的現(xiàn)象?！鞍鼤隆鄙厦娴膱D案紋樣大多為手繪，內(nèi)容是各樣花卉植物，包括牡丹、荷花、蓮子、石榴等。紋樣取材以小見大，得以窺見晉商對于此類吉祥紋樣在服裝上應用的喜好，皆有暗示家族大富大貴、繁榮昌盛之意。

配飾方面，晉商通常頭戴一頂瓜皮帽，足蹬牛鼻子鞋。瓜皮帽形成于明代初，也稱“六合帽”。顏色多為黑色，質(zhì)料以紗、綢緞為主。帽邊有一寸多寬（約1.33 cm）的黑色小檐，富商會在正中間綴飾一顆珊瑚或?qū)毷?，或直接用各色花紋綢緞制成，作為其身份地位的象征。牛鼻子鞋同樣為黑色，以鞋面前端兩條拼縫包邊酷似牛鼻形狀而得名，多以麻布制成，便于穿脫行走。

總體看來，民國三晉地區(qū)的晉商服飾形制特征為長袍馬褂，風格保守矜重、均衡對稱（圖4），面料以棉麻綢為主、華實并存，色彩飽和度高、多為暖色系、對比強烈，紋樣覆蓋面積較大，多以團壽紋、團花豐字紋和山西地區(qū)植物形象為主，寓意家族祥瑞榮華。

2 蒙中地區(qū)寬厚粗獷的晉商服飾

晉地與蒙地比鄰接壤，其間的茶馬互市十分頻繁，晉商通過官私兩道把茶葉、糧食、絲綢、布匹輸入內(nèi)蒙古，并經(jīng)過中部地區(qū)繼續(xù)北上。旅蒙路途遙遠，需在寒冷惡劣的氣候環(huán)境下跋涉萬里，因而走這條北上道路的晉商多采用駝隊?！稌x商研究》［9］記載：“嘉慶二十三年（1818年）運往恰克圖的中國商品為3 450駝隊和1 420車，合計為157萬斤（78.5萬kg）。清代道光九年（1829年）已多達9 670駝隊和2 705車，合計為377萬斤（188.5萬kg）?！眱?nèi)蒙古中部作為必經(jīng)地區(qū)，使得晉商駝隊不斷受到游牧民族的影響，其基本裝束也因寒冷氣候及草原文化逐漸改變。

在服裝形制和面料方面，旅蒙晉商長袍依舊為右衽大襟，高立領(lǐng)，袖長至手背，但衣身逐漸趨于內(nèi)蒙古袍寬松的特點，廓形從三晉地區(qū)上下均等的H型發(fā)展成上窄下擴的A型，并在腰間拴系一條腰帶，整體看起來與蒙地服飾形象并無太大差別。底擺長度縮短10～20 cm，使腿部活動更加靈活。長袍和短褂多以厚實棉布制成，將駝毛、絲綿等作為棉服的夾層襯，或利用羊皮作為衣料，將羊毛面朝里用于保暖，羊皮面朝外耐臟耐磨。下身為深色長褲，褲腿收緊以避風沙（圖5［10］）。

在配飾方面，旅蒙晉商駝隊通常頭戴一頂毛皮帽，包裹雙耳用于保暖。足蹬皮制鞋，約長27 cm、寬9 cm、高15 cm（圖6），其特點為鞋底較厚，底部嵌有鐵釘，鞋尖呈屋檐形向前凸出，便于行走在草原、雪地等極寒環(huán)境，保暖且耐磨損。除此以外，旅蒙晉商會隨身攜帶一個錢褡（圖7［11-12］），其形制分為覆蓋式和圍系式，前者為長方形，又稱褡褳，四角飾有流蘇;后者形似腰包，又稱圍腰。筆者認為，可以錢褡為參考推測蒙中地區(qū)晉商服飾色彩，原因是錢褡為商賈貴重之物，需隱蔽保管，應與整體服飾色彩融為一體，避免鮮艷強烈的視覺差異導致錢財損失。錢褡多為素色，主要有黑、藍、白色。推測到旅蒙晉商服飾上，應同樣多為低飽和度的冷色系，一方面減少視覺對比，有利于提升駝隊的安全系數(shù)；一方面貼近當?shù)仫L俗，與天高草闊的自然環(huán)境色彩相得益彰。

總體看來，民國時期蒙中地區(qū)的晉商服飾形制與三晉地區(qū)類似，但整體縱向縮短橫向拉長，風格寬大粗獷（圖8），面料以棉和皮毛為主、厚重樸實，色彩飽和度低、多為冷色系、對比減弱。

3 江南地區(qū)雅洋兼?zhèn)涞臅x商服飾

至明代開中鹽法，晉商就以鹽業(yè)為契機涉足江南地區(qū)。揚州作為當時的政治經(jīng)濟中心，吸引了各路商人聚于此地。清代王逢源等所著的《嘉慶江都縣續(xù)志（卷12）》載：“揚以流寓入籍者多……明中鹽法行，山陜之商糜至?！鼻宕?，山西亢氏以鹽業(yè)在揚州致富，李斗《揚州畫舫錄（卷9）》記載“亢氏構(gòu)園城陰，長百之里……世人呼之為百間城”?？梢姡敃r晉商已穩(wěn)居以揚州為中心的江淮商貿(mào)區(qū)。江南地區(qū)屬亞熱帶季風氣候，四季分明，氣候潮濕，與三晉及蒙中地區(qū)寒冷干燥的自然環(huán)境截然不同。并且揚州位于長江和運河的交匯處，商貿(mào)往來主要通過鹽舟漕運。與蒙中駝商穿皮制束衣緊褲用于御寒類似，江淮一帶的晉商也需因地制宜穿著便于水路活動的服裝。京杭大運河作為清代溝通各地的交通要道，帶動了服飾文化的大范圍交流，付雅雯等［13］指出“來自山西等地的外商將原生服飾傳播至蘇州，又將蘇州服飾文化帶回至原生地”。可推測，到民國時期江南地區(qū)的晉商服飾，在服裝形制方面與三晉地區(qū)無太大差異，都遵循漢族傳統(tǒng)“十字”結(jié)構(gòu)立領(lǐng)斜襟長袍，外穿對襟短褂。

有所變化的是服裝面料和色彩方面。民國時期江南地區(qū)棉布絲綢業(yè)發(fā)展之盛，晉商匯集于此人數(shù)為最，購進大量綢緞布匹，一方面銷往山西北地，一方面存留制衣為自己所用。因此在服裝面料上，江南地區(qū)的晉商多用絲織綢緞等當?shù)厥a(chǎn)種類，冬季則穿細膩皮絨、較少穿羊羔毛等厚重材質(zhì)，整體風格輕薄柔和。除此以外，江南水鄉(xiāng)“服色相對單一、飽和度較低、明度較高”［14］的整體地域服飾色彩文化，改變了山西地區(qū)晉商服飾熱烈純艷的服色特征，逐步偏向以青、黑、藍為主色的冷色系。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清末民初上海一帶最先受到西風東漸的影響，新的貿(mào)易經(jīng)濟中心發(fā)展成立。此前在淮揚經(jīng)營鹽業(yè)的晉商，也開始進入上海改營金融票號之業(yè)。據(jù)記載，“19世紀在上海的山西票號已有20多家，并一度與外商銀行和當?shù)劐X莊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15］。許多歸國留學生帶起了穿洋裝的新潮，沖擊了舊時傳統(tǒng)的著裝打扮。為快速融入新的經(jīng)商環(huán)境，晉商也開始改換上洋裝，“頭戴禮帽，足蹬皮鞋，長衫坎肩上拴著懷表，一副紳士派頭”［2］（圖9）。很快，這種由沿海城市興起的西式潮流又輻射回三晉地區(qū)，使得許多富商大賈的穿著風格，皆是江南沿海一帶晉商服飾藝術(shù)特征的縮影（圖10）。山西祁縣當?shù)亓鱾髦鴷x商喬家映字輩當家人喬映霞的俗語，“成義子（喬映霞乳名），穿的洋襖兒洋褲子，褲子襠里綴扣子”。由此可見，江南地區(qū)晉商的衣著特征，除地域因素的影響外，時代所帶來的西方外來文化和經(jīng)濟的沖擊，也是改變其服飾形制和審美風格的重要原因。

總體看來，民國時期江南地區(qū)的晉商服飾分為“本土”和“西化”兩個階段。民國初期“本土”時期，其服裝形制與三晉地區(qū)類似，但面料以絲綢棉麻為主、矜貴華麗，色彩單一、多為冷色系;民國中后“西化”時期，服裝形制逐漸合體，并在配飾上增加了禮帽、皮鞋、金絲眼鏡、懷表等外來物品（圖11），整體風格中西并蓄。

4 地域差異所示的晉商服飾文化內(nèi)涵

從北至南萬里商路，民國晉商經(jīng)受多地域文化的浸潤，在服飾上呈現(xiàn)各異的藝術(shù)特征。然而要進一步了解晉商服飾的變遷，則需透過表象分析其背后暗含的文化內(nèi)涵，主要反映出晉商的觀念信仰與商業(yè)需求，以及二者融合后構(gòu)建出多元一體的民俗風貌。

4.1 恪守儒商觀念的物質(zhì)表達

“其地在萬山之中，險狹而磽薄，民力田勤苦……其勢然也”，幾千年的農(nóng)耕文明和封閉的地理環(huán)境孕育出山西地區(qū)的淳淳民風，有地方志載“儉嗇耳，甘辛苦，薄滋味，勤于耕織，服勞商賈”。天然的客觀因素一定程度上封閉了外界的干擾，促使晉商完全順承接納傳統(tǒng)儒學思想，并將其作為一種必要恪守的經(jīng)商觀念，樹立起“重信義、除虛偽”的商規(guī)，造就了晉商對于傳統(tǒng)文化和本土民俗的敬畏與傳承。

服飾作為精神文明的重要物質(zhì)媒介，自然將當?shù)孛袼孜幕氾@現(xiàn)出來。從中可見，晉商服飾無論從整體造型結(jié)構(gòu)、色彩搭配運用還是刺繡工藝技法，都表現(xiàn)出強烈的認同感和歸屬感。李鵬斌［4］認為，晉商服飾是漢民族特色和黃河流域文化的典型例證，它反映了山西民俗注重色彩對比、圖必吉祥、強調(diào)實用性等一系列藝術(shù)特征，而這背后所體現(xiàn)的則是晉商在貧瘠的黃土地上磨煉出的艱苦韌性與生活期待，以及對儒商觀念契而不舍的堅守，這種觀念已深深植根于晉商的衣食住行和禮教風儀之中。如劉群［16］指出，中國傳統(tǒng)服飾中“備物致用”的造物思想分為實用、適用、巧用三個層次。筆者認為，體現(xiàn)在晉商服飾上，晉北商人的羊皮襖“白天穿，黑夜蓋，陰天下雨毛朝外”、就地取材自給自足及廢舊衣料的再利用，皆可透露出這種儒家思想影響下的惜物意識，而恪守這種意識則是晉商成功的一項重要因素。

4.2 促進外商符號的快速認同

至北商路看來，從山西地區(qū)的農(nóng)耕環(huán)境一路走到草原游牧民族地帶，晉商服飾便由受儒家禮教影響的漢族傳統(tǒng)立領(lǐng)斜襟，變?yōu)橹饾u吸收融合草原文化的產(chǎn)物。其原因一方面是草原高寒氣候的局限，使晉商不得不換掉麻布質(zhì)衣，改穿皮襖皮靴以求保暖;另一方面是草原民族數(shù)千年游牧文化的演變，使他們習慣于馬背上的生活，不便穿著寬大輕薄的服裝，雖然內(nèi)蒙古服飾仍為袍制，但需腰帶束緊。筆者認為，反映到晉商服飾上，其保留了部分漢族“天人合一”自然直線的造物結(jié)構(gòu)，依舊為立領(lǐng)右衽斜襟，變化之處為鞋尖等細節(jié)開始呈現(xiàn)翹角等彎曲造型，縮短了袍長，開始學習蒙制圍束腰帶。并且北方游牧民族對于自然的崇敬主要表現(xiàn)為對天的崇拜，因此其服飾多呈藍色。黃土高原地區(qū)紅、黃等熱烈鮮艷的服色，和多以牡丹、石榴等植物崇拜進行的刺繡裝飾，經(jīng)過對草原文化的吸收，使旅蒙晉商在服飾顏色等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改變，開始呈現(xiàn)由暖色系過渡為冷色系的特征。

至南商路看來，吳越文化依水而建，溫婉細膩的水性特征一定程度上約束了北方豪邁粗獷的交易風格與穿著打扮，使晉商在衣料、配飾的選擇上更為考究。黃河流域孕育的服飾工藝和色彩，不斷在江南水鄉(xiāng)吳儂軟語的交易中，轉(zhuǎn)變?yōu)榫录毮伒娘L格。清末民初，傳統(tǒng)服飾等級制度松弛，晉商的生意觸角逐漸延伸至上海，以及受西方舶來文化的影響，富商巨賈開始向上流社會靠近。眾多因素促使流于上海的晉商所穿著的服飾充滿了端莊矜重、標新立異的氣息。背梳油頭，頭戴圓檐禮帽，配飾金絲眼鏡和懷表，其穿著審美比江南民間細膩的水鄉(xiāng)風韻更顯精致奢華。

中間的地理位置和多元的政治經(jīng)濟環(huán)境為晉商南北的遠銷奠定了基礎(chǔ)，而“裝隨地改”是作為外來者能快速融入當?shù)亍⒎€(wěn)步拓展商業(yè)版圖的最直接因素。綜其二者，蒙中地區(qū)和江南地區(qū)的晉商服飾根據(jù)環(huán)境決定形象差異，不僅從其著裝特征可看出民族融合的過程和三晉農(nóng)耕文化的歧感接納與自我轉(zhuǎn)化，尤其放入商貿(mào)行業(yè)中，是影響合作伙伴和商業(yè)市場第一印象的重要因素。相比于其他身份，外貿(mào)商人更迫切得到異鄉(xiāng)文化認同。而晉商能“縱橫歐亞九千里，稱雄商界五百年”，其必不可少的原因就是在不同地域經(jīng)商的過程中對“自我”和“他者”之間關(guān)系的審視與界判，通過服飾表明身份符號這種謀求利益而迎合的商業(yè)手段，便于快速融入當?shù)厣藤Q(mào)環(huán)境并突破群體界限，表現(xiàn)出一種開放包容的態(tài)度和強大的普適性。

4.3 構(gòu)建多元一體的民俗風貌

“道路視角是研究文明互動和區(qū)域文化多樣性的重要切面，也是人類學研究族群文化變遷的一種重要路徑”［17］。民國時期晉商涉足地域廣泛，人數(shù)眾多，通過不同商路的探索進行文化傳播與融合互動，統(tǒng)籌來看，是集合多種區(qū)域文化于一體的顯著案例。其服飾作為精神文明和身份符號的象征，更在跨區(qū)域、跨文化的基礎(chǔ)上表現(xiàn)出民俗多元性。晉商服飾是民國時期三晉地區(qū)、蒙中地區(qū)、江南地區(qū)三大區(qū)塊下的社會服飾縮影，卻又在結(jié)構(gòu)形制上有著相似的服飾特征，體現(xiàn)出道路延伸上地域文化共性和個性的有機統(tǒng)一，構(gòu)建起多元一體、守隨并蓄的民俗風貌。

5 結(jié) 語

晉商服飾是商路中各地域文化的顯現(xiàn)。源起三晉地區(qū)的晉商服飾恪守傳統(tǒng)民俗觀念，秉承儒家禮教思想，通過形制、色彩、面料等物質(zhì)表達，反映出黃土高原服飾文化的典型特征。蒙中地區(qū)和江南地區(qū)的晉商服飾既表現(xiàn)出三晉文化對異域?qū)徝赖慕蝗谠偕?，又利用身份符號意識快速融入當?shù)厣藤Q(mào)環(huán)境，在跨區(qū)域和文化的基礎(chǔ)上構(gòu)建起多元一體、守隨并蓄的民俗風貌。溯及不同商路地域，發(fā)現(xiàn)晉商服飾作為物質(zhì)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結(jié)晶，離不開自然、政治、經(jīng)濟的影響，以及商貿(mào)業(yè)中行規(guī)家訓的克己守禮。種種因素促使了晉商的輝煌，也得以呈現(xiàn)三晉地區(qū)的服飾文化與各路審美觀念從理解、接受，再到融合改變的過程，為后人了解晉商服飾在萬里商路中的交流與意義提供參考。

參考文獻：

［1］王清憲. 論晉商的開放精神［J］. 前進， 2017（10）： 9-11.

WANG Qingxian. On the open spirit of Jin merchants［J］. Advance， 2017（10）： 9-11.

［2］謝瑋. 晚清晉商服飾文化探微［J］. 文藝爭鳴， 2010（12）： 96-98.

XIE Wei. On the fashion culture of Jin merchants in late Qing Dynasty［J］. Contention of Literature and Art， 2010（12）： 96-98.

［3］李鵬斌. 明清晉商服飾文化芻議［J］. 山西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14， 37（5）： 132-136.

LI Pengbin. Discussion on the dress culture of Jin-merchants i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J］. Journal of Shanxi University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 Edition）， 2014， 37（5）： 132-136.

［4］李鵬斌. 晉商文化燭照下晉商服飾的現(xiàn)代詮釋［J］. 四川戲劇， 2015（4）： 48-50.

LI Pengbin. The modern interpretation of Jin-merchants’ clothing under the light of Jin-merchants’culture［J］. Sichuan Drama， 2015（4）： 48-50.

［5］馬孟超， 姜中華. 晉商服飾文化自我見［J］. 美術(shù)大觀， 2011（12）： 66.

MA Mengchao， JIANG Zhonghua. Self-view of clothing culture of Jin-merchants［J］. Art Panorama， 2011（12）： 66.

［6］李志如， 任星輝. 晉商服飾文化對現(xiàn)代服飾的影響［J］. 文體用品與科技， 2011（9）： 172.

LI Zhiru， REN Xinghui. The influence of clothing culture of Jin-merchants on modern clothing［J］. Science & Technology of Stationery & Sporting Goods， 2011（9）： 172.

［7］張星社. 陽城商賈史料［M］. 晉城： 政協(xié)陽城縣委員會， 2014： 112.

ZHANG Xingshe. Historical Materials of Yangcheng Merchants［M］. Jincheng： Yangcheng County Committee of the CPPCC， 2014： 112.

［8］劉建生， 劉成虎. 晉商五百年·匯通天下［M］. 太原： 山西教育出版社， 2014： 6-24.

LIU Jiansheng， LIU Chenghu. Five Hundred Years of Shanxi

Merchants［M］. Taiyuan： Shanxi Education Press， 2014： 6-24.

［9］劉建生， 劉鵬生. 晉商研究［M］. 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 2005： 30-31.

LIU Jiansheng， LIU Pengsheng. Research on Shanxi Merchants［M］. Taiyuan： Shanxi People’s Publishing House， 2005： 30-31.

［10］中國哪里人最會做生意？［EB/OL］. （2020-01-19）［2023-02-24］.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561631319073369 89&wfr=spider&for=pc.

Where are the best business people in China？［EB/OL］. （2020-01-19）［2023-02-24］.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56163131907336989&wfr=spider&for=pc.

［11］高春平. 國外珍藏晉商資料匯編（第一輯）［M］. 北京： 商務(wù)印書館， 2013： 10-18.

GAO Chunping. Collection of Foreign Materials on Jin Merchants （Vol.1）［M］. Beijing： The Commercial Press， 2013： 10-18.

［12］張春茂， 臨汾晚報. 清代晉商遺物： 布腰包［EB/OL］. （2017-10-11）［2023-02-24］. https：//www.sohu.com/a/197755999_729838.

ZHANG Chunmao， Linfen Evening News. The latter Qing Dynasty Jin-merchants’ relics： Cloth purse［EB/OL］. （2017-10-11）［2023-02-24］. https：//www.sohu.com/a/197755999_729838.

［13］付雅雯， 梁惠娥， 邢樂. 京杭運河影響下清代江南服飾時尚傳播的途徑及成因分析［J］. 絲綢， 2021， 58（2）： 101-106.

FU Yawen， LIANG Hui’e， XING Le. The communication paths and genesis of Jiangnan fashion in the Qing Dynasty under the influence of Beijing-Hangzhou Canal［J］. Journal of Silk， 2021， 58（2）： 101-106.

［14］梁惠娥， 沈天琦. 自然地理環(huán)境差異對服飾色彩的影響： 以近代江南、閩南地區(qū)民間服飾為例［J］. 藝術(shù)設(shè)計研究， 2016（4）： 27-32.

LIANG Hui’e， SHEN Tianqi. The influence of natural geographical environment differences on costume colors［J］. Art & Design Research， 2016（4）： 27-32.

［15］王尚義. 晉商商貿(mào)活動的歷史地理研究［M］. 北京： 科學出版社， 2004： 120-121.

WANG Shangyi. Historical Geography Study on Commercial Activities in Jin Dynasty［M］. Beijing： Science Press， 2004： 120-121.

［16］劉群. 傳統(tǒng)服飾中造物思想的探析［D］. 無錫： 江南大學， 2010： 7-20.

LIU Qun. Analysis of Material Making Ideology in Traditional Costume［D］. Wuxi： Jiangnan University， 2010： 7-20.

［17］方偉潔， 高源. 路學視野下文化線路與中華民族多元一體的形成［J］. 湖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22， 40（1）： 42-52.

FANG Weijie， GAO Yuan. Cultural roads and the formation of the pluralistic unity of the Chinese n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oadology［J］. Journal of Hubei Minzu University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2022， 40（1）： 42-52.

An analysis of the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and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the clothing of Jin-merchants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onal differences of commercial routes

LIANG Hui’e1，2， FANG Lingyun1， JIA Leilei1

（1a.School of Design; 1b.Jiangsu Research Center for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Jiangnan University， Wuxi 214122， China;2.School of Media and Arts， Wuxi University， Wuxi 214063， China）

Abstract：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commercial routes of the Jin-merchants were well developed. Their clothing was influenced by regional economy， culture， folk customs and so on， forming a variety of artistic features. Starting from the Sanjin region， Russia and Mongolia region and Jiangnan region where Jin-merchants were involved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we analyzed the clothing characteristics of Jin-merchants in each region and exployed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behind them.

In the period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shape of clothing of the Jin-merchants in the Sanjin region was characterized by the long gown and jacket conservative and heavy in style. The fabric was mainly made of cotton and hemp silk， with high color saturation， warm colors and strong contrast. The patterns covered a large area， and were mainly made of roundel longevity pattern， roundel Feng character pattern and plant image in Shanxi area， symbolizing the auspicious and prosperous family. The shape of the Jin-merchants’ clothing in the Russian and Mongolian regions was similar to that in the Sanjin region， but it was longitudinally shortening and transversely lengthening overall， being broad and rough in style. The fabrics were mainly cotton and fur， thick and simple， with low color saturation， cold color system and weak contrast. The Jin-merchants’ clothing in Jiangnan region was divided into the “l(fā)ocalization” stage and “Westernization” stage. In the localization stage of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the shape of Jin-merchants’ clothes was similar to that in the Sanjin region， while the fabrics were mainly silk， cotton and hemp， magnificent， simple and cool colors. In the later “Westernization” stage， the shape of clothing was gradually integrated， and the accessories were added to the top hat， shoes， gold glasses， pocket watches and other foreign items， forming the both Chinese and Western style on the whole.

We believe that Jin-merchants’ clothing is the manifestation of regional culture along the trade routes. Originating in the Sanjin region， Jin-merchants’ clothing adhered to traditional folk customs and Confucian ethics， and reflected the typic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Loess Plateau clothing culture through material expression such as shape， color and fabric. Jin-merchants’ costumes in Russia and Mongolia and Jiangnan regions not only show the integration and regeneration of the Sanjin culture to the exotic aesthetic， but also use the identity symbol consciousness to quickly integrate into the local business environment， on the basis of cross-regional and cultural construction of a diversified integrated， abiding by the folk style. By tracing to different commercial areas， it is found that Jin-merchants’ clothing， as the crystallization of material culture and spiritual culture， cannot be separated from the influence of nature， politics and economy， as well as the discipline of business and trade industry. Various factors promoted the glory of Jin-merchants， and also showed the process of costume culture and aesthetic concepts in Sanjin region from understanding， acceptance， and then integration and change， which provided reference for future generations to understand the communication and significance of Jin-merchants’costumes on the trade routes.

Key words：Jin-merchants’ clothing; regional differences;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ultural identity; unity in diversity; folk cul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