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滴海洋旅行記（十）盛景不再

盧君輝

離開地中海，通過直布羅陀海峽，小水滴進入了大西洋，并跟隨一股寒冷的洋流向西南方向漂去。

這天，正當小水滴在海里漂流時，一條貌似海蛇的生物扭動著細長的身體，在海中穿梭著。眼看它逐漸遠離自己，小水滴急忙大喊：“海蛇大哥，你這是要去哪里呀？”那個奇怪的生物聽到了小水滴的聲音后，放慢了速度，緩緩地向小水滴靠近，上下打量著小水滴，不滿地說：“第一，我不是什么海蛇，海蛇是爬行動物，我是歐洲鰻鱺（mán lí），是魚類！第二，我不是‘大哥’，我是雌性！”聽完它的話之后，小水滴趕忙道歉：“太不好意思了，鰻鱺……姐姐！”看小水滴一臉真誠，歐洲鰻鱺倒也沒往心里去。

好奇的小水滴接著問：“鰻鱺姐姐，你既然叫歐洲鰻鱺，難道不是住在歐洲嗎？怎么來大西洋了？”歐洲鰻鱺哈哈一笑：“我們平時的確是在歐洲的各條淡水河流中成長的，可一旦成熟，我們就要離開河流進入海洋，向西橫跨大西洋，去一片特殊的海域產(chǎn)卵，繁殖后代?！毙∷吸c了點頭：“我知道，這個叫洄游！我之前見過的中華鱘、灰鯨和弓頭鯨都是這樣的，它們?yōu)榱艘捠郴蛘叻敝抽L途旅行到一個地方，然后再返回，循環(huán)往復，一次又一次?！?/p>

聽到這話，歐洲鰻鱺變得有點兒失落，遲疑了一下說：“嗯……我們跟它們其實還不太一樣，我們產(chǎn)完卵就再也無法回去了?！毙∷我荒樢苫螅骸澳銈兪钱a(chǎn)完卵就直接留在海里照顧寶寶嗎？”歐洲鰻鱺嘆了一口氣說：“不是的，我們產(chǎn)完卵，就會死掉！一輩子只有一次洄游的機會?！毙∷未篌@失色：“啊，怎么會這樣！這……”一想到眼前的這條歐洲鰻鱺正在向自己生命的終點游去，小水滴一時間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慰它。看出小水滴的為難，歐洲鰻鱺反而微笑著安慰起小水滴：“沒事的，不用擔心我，雖然我的生命會走到盡頭，但到時候我會把千千萬萬的小寶寶帶到這個世界上，它們身體里蘊含著我的基因，是我生命的延續(xù)！世界上無數(shù)的生命都是這樣一代又一代地繁衍生息，而我會以另一種方式永久地活下去?！?/p>

聽了歐洲鰻鱺的話，小水滴想起了老灰鯨的離去和小灰鯨們誕生的場景，不禁感嘆生命的神奇。小水滴不好意思地問歐洲鰻鱺：“我能跟著你旅行一段嗎？正好我也想去大西洋那邊看看?！睔W洲鰻鱺激動地說：“好呀，正好路上我也有個伴兒。”就這樣，它們兩個順著北赤道暖流一路向西行進。

它們兩個說說笑笑地行進著，好不歡樂。突然，小水滴注意到它們好像來到了一處海底山脈的最高處，但奇怪的是，這條山脈的中央似乎被巨大的刀切出了一條深深的裂縫，裂縫一直向兩端延伸開去?？吹叫∷纬錾竦赝@壯觀的景象，歐洲鰻鱺笑著說：“這應該就是著名的大西洋中脊啦！我在歐洲聽人類科學家說過，大西洋中間有一條橫跨南北半球的超級海底山脈，這條山脈的南段是美洲板塊和非洲板塊的分界處，地底滾燙的巖漿沿著板塊交界處的裂縫噴涌出來，堆積成山，不斷把兩個板塊往兩邊推開，越推越遠。只不過這個速度非常慢，每年可能只有幾厘米?！毙∷误@訝地問：“那這樣下去，美洲跟非洲是不是會離得越來越遠，大西洋變得越來越廣？”歐洲鰻鱺笑著點頭：“對呀，大西洋就是在不斷擴大的，但太平洋卻在衰老縮小，未來甚至會消失，不過那可能是上億年之后的事情啦！”小水滴拍了下腦門兒：“上億年？！我的天哪，那么久之后的事兒我可管不著了，還是走好眼前的路吧?！?/p>

隨著它們跨過大西洋中脊，北赤道暖流的方向似乎發(fā)生了變化，開始向北方轉彎。這天，歐洲鰻鱺對小水滴說：“我快到目的地了，前邊這片馬尾藻海就是我產(chǎn)卵的地方，你還是不要進去了，因為這是一片非常奇特的‘陷阱之?！?。四條洋流在馬尾藻海交匯，它們相互圍繞旋轉，將馬尾藻海變成了一片與世隔絕的洋中之海。馬尾藻海生物匱乏，十分荒涼。而且海面幾乎沒風，依靠風力的帆船，一旦進入馬尾藻海那就是九死一生。所以，我想我們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一想到就要永遠見不到歐洲鰻鱺了，小水滴的淚水就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轉，正想再說些什么，歐洲鰻鱺突然往遠處一指，大聲說道：“快看！那是什么？”小水滴回頭一看，只見一群龐大的生物正朝這邊游來，它的耳邊似乎還響起一陣陣奇異的歌聲。片刻工夫，這些巨大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只見流線型身軀兩側長著一對大得出奇的鰭，游起來就像鳥扇動著翅膀一樣。原來是一群座頭鯨！

小水滴驚呼起來：“鰻鱺姐姐，你快看！太壯觀了！這么大一群座頭鯨……”小水滴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歐洲鰻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消失在廣袤無垠的大海中了……小水滴怔怔地望著歐洲鰻鱺消失的方向，還來不及多想，座頭鯨群就已經(jīng)像大山一樣壓了過來，小水滴連忙抓住其中一頭座頭鯨的巨鰭，大聲詢問：“你們要去哪里呀？”那頭座頭鯨用低沉悠長的聲音回答：“我們要遷徙到北方食物富足的地方，填飽肚子。”幸運的小水滴就這樣又搭上了便車，開始了北上之旅。

北上期間，它們遠遠地瞥見了一群虎鯨，因為小水滴曾親身經(jīng)歷過被虎鯨群追殺，所以一看到虎鯨就嚇得渾身打哆嗦?？闪钏庀氩坏降氖牵侨夯ⅥL看見這群座頭鯨，立刻調(diào)轉方向游走了。小水滴不禁好奇地問：“座頭鯨大哥，虎鯨那么厲害，還會團隊配合，為什么見了你們不攻擊，反而扭頭就跑呢？”座頭鯨哼了一聲：“它們還敢主動攻擊我們？我們不去主動揍它們就不錯啦！看見我這大‘翅膀’了沒，虎鯨要是敢靠近，我一巴掌就把它們打得找不到北。”小水滴吐了吐舌頭，心想：真是一物降一物呀。

跟著座頭鯨群旅行，小水滴感到安全無比，就這樣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這天，座頭鯨突然說：“我們到紐芬蘭漁場了?！毙∷苇h(huán)顧四周，奇怪的是，周圍完全沒有想象中那龐大的魚群，只偶爾看到有幾條魚零星游過。小水滴一臉茫然地看向座頭鯨：“漁場？這里是漁場？空蕩蕩的，沒有漁船，沒有龐大的魚群！”座頭鯨嘆了口氣說道：“唉，那是幾十年前的場景了。這里有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冷暖兩股洋流在這里交匯，把海底沉積的營養(yǎng)物質(zhì)攪到海面，再加上附近的河流帶來了很多陸地上的營養(yǎng)物質(zhì)，讓浮游生物大量繁殖，魚類有了無窮無盡的食物，這里的鱈魚曾經(jīng)多得令人難以置信。曾經(jīng)有人說‘在這里捕魚根本不用漁網(wǎng)，只要隨便找個籃子沉到水里再提上來，就能裝滿魚’。甚至有人夸張地說‘踩著鱈魚群的脊背就可以上岸’！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消失了……”

小水滴震驚地環(huán)顧四周，它難以想象這片海域曾經(jīng)有過如此輝煌的歷史，更難以想象這樣的盛景居然在短短幾十年后就煙消云散了。它問：“鱈魚是怎么消失的？”座頭鯨失落地說：“是人類過度捕撈造成的。剛開始的那三百多年倒還好，畢竟那時人類的科技還不發(fā)達，都是一些小漁船來捕撈。但是近幾十年，情況一下子就變了……”小水滴著急地問：“發(fā)生什么事兒了？”座頭鯨搖了搖頭，仿佛不愿回憶起這段慘痛歷史：“人類的科技越來越發(fā)達，造出了越來越大的機械化拖網(wǎng)漁船，這些拖網(wǎng)漁船成群結隊地駛入這里，拖網(wǎng)所到之處，一切生物都在劫難逃，別說成群的鱈魚了，就連海底的蝦蟹都一股腦兒被撈走了。它們沒日沒夜地捕呀撈呀，一艘船一天的捕獲量，居然比得上以前一艘小漁船兩年的捕獲量！”座頭鯨緩了一口氣繼續(xù)講述：“沒有什么資源是取之不盡的，再多的魚也禁不住這種瘋狂捕撈呀?！毙∷尾唤獾貑枺骸半y道人類自己就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嗎？他們沒有采取保護措施嗎？”座頭鯨無奈地說：“人類當然也意識到自己犯的錯誤了，在三十多年前就把漁場保護起來，禁止捕撈了?！毙∷沃钡刈穯枺骸澳潜Ｗo效果呢？”座頭鯨苦笑了一聲?！耙呀?jīng)三十多年了，可是……”它指了指周圍，“喏，你看，還是沒有恢復！那種盛景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