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平原（節(jié)選）

◎健 鷹

三、泥土老家

有誰，能在一聲雞啼中

聽出大平原的孤寂和溫暖

有誰，能在一聲雞啼中

聽出油燈隱約于犬吠之間

聽出半夜野貓偷雞的驚悚

聽出晨霧鐵鋤磕石的脆響

聽出黃昏里的爐火，舔過了灶門

舔過了，開水暴濺的鐵鍋邊緣

那只一直剁砍著豬草的砧板

能將夜色敲打出木鐸的神性

那方洗衣洗菜、淘豬草的橋石

能被菜刀、彎刀磨成了一鉤新月

日子像硬幣一樣，投放在清涼的水面

就會回蕩出，一個接著一個的旋渦

有誰，能在一聲雞啼中

聽出這大平原的孤寂和溫暖

有誰，能在一聲雞啼中

聽出梨花開了、桃花開了、杏花開了、菜花開了

聽出放蜂人踩著三月的花期

甜蜜的心事中藏著隱隱的蜇痛

有誰，能在一聲雞啼中

聽出梅子黃了、麥田黃了、稻田黃了

聽出丁丁雀，像音符一樣

一只一只，跳過稻浪鋪出的海面

聽出新米跳動鍋中那獨(dú)有的快樂

有誰，能在一聲雞啼聲中

聽出布谷叫了、斑鳩叫了、鴉雀叫了

有誰，能在一聲雞啼聲中

聽出麻雀吵醒的川西，水田中滿是母親的倒影

聽出穿紅襖的姐姐，嫁到云朵之外了

聽出谷熟雨綿綿，聽出老人撫摸谷穗的眼神

聽出我放鴨的哥哥，在雨中一身斗笠蓑衣

聽出一管旱煙的沉默，聽出水牛犁地的喘息

村莊如同巨大的鳥巢

都掛在小路的枝條上

有喜鵲叫喜，有烏鴉叫喪

有三姑六表，星羅棋布

連接村莊的是菜園

連接菜園的是田園

連接田園的是曬場

連接曬場的是竹林

連接竹林的是墳地

那些隨季生長的稻糧，是生活

那些隨風(fēng)剝落的墓碑，是血脈

出門、下地、回家、上墳

打草、放牛、捕鳥、爬樹

黃昏之后，一條條小路上結(jié)出的呼喚

會比菜地的竹竿上垂掛的瓜果還多

天上飛翔著好多的聲音

地下生長著好多的名字

竹林中，被月光照過的親情

有時會恐怖得，你不敢應(yīng)答

農(nóng)具，都掛在泥墻之上

種子，都掛在泥墻之上

神位，都掛在泥墻之上

祖上的畫像，都掛在泥墻之上

天、地、君、親、師，都掛在泥墻之上

灶王爺、灶王婆婆，都掛在泥墻之上

每一個農(nóng)時節(jié)氣，每一個紅白喜事

每一個皇歷、每一個為人處事的規(guī)矩

都掛在泥墻之上

那些蜜蜂打出的孔穴

那些蜘蛛產(chǎn)卵的卵房

那些毛毛蟲嫁女的符咒

都在泥墻的墻面，堅(jiān)守著各自的神性

有老鼠和野貓，穿行在雞群之間

而曬過的糧食，都存放在谷倉里

穿過麥田和稻田的風(fēng)

會帶著梔子花或老桂樹的氣息

穿過瓦檐和草檐的煙

會讓眼角多了一些淚水的痕跡

每一聲母雞啼叫，捧在手心

都會是暖暖呼呼的驚喜

童年在甘蔗林里，一節(jié)一節(jié)地生長

一節(jié)一節(jié)地，標(biāo)注起了甜蜜的刻度

水缸里的水，從河里挑回就是甜的

那只補(bǔ)著銅釘?shù)睦洗赏肜?/p>

裝著老人為我留下的半碗紅糖

那一輪，再也不敢

用手指去指的月亮啊

怎么就讓一切都朦朧了，朦朧了

成為了睡眼惺忪的故事

這比陶片還薄，比瓷片還碎的時光

這比蟬翼還薄，比蛙聲還碎的記憶

這比滾燙的生日，還容易磕破的童年

總是癡癡地坐在門檻上

總是望著田園，望著一籃紅色的滿月蛋

那個熟悉身影轉(zhuǎn)過院墻

就只剩下木門的聲音了

有誰，能在一聲雞啼中

聽出這大平原的孤寂和溫暖

雨過山前，只要一個呼喚

親情，就會果子一般墜落泥地

那滿滿陽光和月光的曬場

晾曬的東西，好像一直都是濕的

九月的雨水，會滲透每一粒糧食和生活

谷子有些發(fā)霉了，煙葉有些發(fā)霉了

老鼠啃破了木倉，黃鼠狼叼走了雞鴨

曬場上拄著谷耙的老人，總在迎風(fēng)流淚

那些蒲葵扇下的夢囈，到秋天

就成了墻角無法捕捉的蟋蟀了

那些隱隱約約的竹林村落啊

柔軟得，像一只只蘆花做成的枕頭

每一只，都能讓人酣睡如泥

每一只，都能讓人驚醒如囈

每一只，都能浸出泉水的涼意

一滴一滴，濕了母親的針腳

總有蜻蜓，飛過白天

總有流螢，飛過夜晚

那金色的甲蟲，就算是在夢中捕得

抓在手心中，也會清晰生痛

這泥作的平原啊

在我竿頭的蛛網(wǎng)里

粘滿了無邊的惆悵

我在我的軀體之外行走

天空寂靜得像塊玻璃

一條路，會掛在鴿哨之上

每一個腳印，都有了回聲

——《和歌》

七、河源之上

我看見好多的鳥，從河水中飛騰而出

滿河的鵝卵石，在孵化著它們的智慧

連天的云霞，在空中盤旋著巨大的翅膀

有一種溫暖，從至高無上的地方傾瀉而下

河水又一次將河床的內(nèi)心，解剖得金碧輝煌

這注定是一場史詩般的解讀

每一個文字，都來于洪荒，都終于神話

每一捧夯土，都有過跪拜，都留存了祭祀

這是一個平原的前序，還是后跋呢

每一粒河沙中，存儲著神秘的巫語

我看見好多的魚，從空中飛下來

河岸邊的林子，連綿如遠(yuǎn)山墨痕

空氣中隱約有著細(xì)密的光斑

思想的暗影，有了金屬器的沉濁

平原的神性，從地層之下開始散發(fā)

每一片荒坡和田野，都帶上莊嚴(yán)和虔敬

河源之上，一種氣度從天邊隱隱而來

這世界雄渾，已經(jīng)有了鐘鼎之氣

每一段時光，放在天空之中，都能敲擊成音

高粱地是連片的

玉米地是連片的

甘蔗地是連片的

西瓜地是連片的

紅薯地是連片的

花生地是連片的

……

風(fēng)，穿透今生每一片記憶

都?xì)赓|(zhì)沉厚，都帶著潮潤和絲絲的甜味

被月光滲透得明明暗暗的水流

經(jīng)典如同木桌上這只黑膠唱盤

老人啊，昨夜安放的罾籠呢

是否到了該是去取魚的時候了

牧童啊，清晨喂飽了耕牛呢

是否到了吹著麥笛，回家吃飯的時候了

該讓上午的河源，重新回到安靜的時光了

就像讓自己進(jìn)入中年生命，留有一段記憶的空白

靈魂，可以隨時抽身

可以隨時移步到軀體之外

在任意的地方，來一場純粹的獨(dú)坐

清亮的陽光，閑散地照在水鳥身上

就像白色的桌臺上，放著的幾只高腳杯

只有午后的河源，是最快樂的時光

鴨群的鳴叫，能將水鳥趕到云天之外

將一種高度儲存在純粹之上

每一個季節(jié)，孩子們都能玩出喜愛的游戲

水牛沉在水里的姿勢，好像從來沒有變過

看見童年，在摸魚、撈蝦、撿鴨蛋、追野兔

看見童年，在偷花生、偷甘蔗、偷紅薯、偷西瓜

只是看不見，那竹棚中的大叔

后背上，怎么就長出眼睛了

只是夜晚的河源

孩子們是不能去的

河水披著它長發(fā)一般的影子

在月光中，站立成

一叢一叢的麻柳林

有磷火、有狐鳴

有芭茅花和白衣的亡靈

河風(fēng)中泛著白色泡沫的水面上

每一個旋渦，都能攝走人的魂魄

我的靈魂啊

就在這黃昏的河源上游

就在這隱約連綿的山脊之下

就在這黃沙孤煙的凝望中

就在這長河落日的額頭上

就在這岸芷汀蘭的倒影里

它時隱時現(xiàn)，像一只白色的水鳥

白天，被老人喚出

夜里，被神靈收走

我的河源啊

是從天上下來的

那連天的卵石，都是星斗的布局

每一片水花中，都有魚龍翻騰

而這河水之上，是誰點(diǎn)過了我的額角呢

誰，讓我以心化石

誰，讓我以石化圖

這河流，像樹根一樣筆走龍蛇

這河汊縱橫水光明暗的河源啊

仿佛是體形巨大的青銅鏡

那些亮光里，隱約著太多的密碼

我看見我的神，坐在河源的上游

他像個牧童，放牧著這片野性的河水

我的平原，是家畜一般的溫順

我的河源啊，是天上下來的

在我的體內(nèi)，有河石如卵

在我的體內(nèi)，有巨鳥如云

每一枚石頭的內(nèi)心，都在孵化著天空

都帶有金沙

都帶有羽毛

都帶有神鳥的翅膀

每一枚石頭的內(nèi)心，都帶有

億萬年洪荒的胸襟鋪成

一望無盡的智慧

在鱗潛羽翔

遠(yuǎn)古的水，無人能解

那隔岸的，只有蜻蜓

有誰在水上呼喚我

那聲音飄渺如蘆花

——《和歌》

十、骨笛西鳴

遠(yuǎn)古的雷聲

正隱隱傳來

我聽見頭顱撞擊山石的聲音

身體的碎裂正由內(nèi)而外

大山在轟然地坍塌

骨頭在巋然地屹立

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這片坍塌又站立的大地上

我看見一種硬度

以頭蓋骨，作為支點(diǎn)

我的神，以雪峰的身影

一座一座地，高豎成龍門山脊

為這片青銅的平原

戴上金色銀色的頭冠

我看見那些被時光珍藏的心靈

在一次一次地現(xiàn)出身來

它們寧靜地漂浮在天地之間

被日光月華，輝映得晶瑩剔透

風(fēng)，吹過我的骨頭

吹過川西高原的干旱河谷地帶

吹過映秀、旋口、綿虒

吹過草坡、威州和雜谷腦河

我看見所有的山道與溝壑

都以泥沙的方式開始塌陷

都以龍鳳的圖騰開始飛升

這片開天辟地的原野

這片天地洪荒的故土

這片傳承血脈的家園

有禹跡、有石紐山、有營盤山

有羊頭和白石堆出的信仰

有漫山遍野的杜鵑花正開著

在刳兒坪那只巨人的腳印上

誰的啟示暗合了我的夢境

在龍門山撕裂又愈合的身軀上

一種疼痛只有撫摸才能知道

神佇立的地方，就是山脊

每一尊身影，都是苦難的標(biāo)高

風(fēng)，吹過我的骨頭

吹過川西高原的干旱河谷地帶

吹過布瓦、雁門和蘿卜寨

吹過姜維城吹過無憂谷

在共工觸倒不周山的地方

每一塊石頭，都是神話殘片

每一棵樹木，都是家國脊梁

龍來氐羌黃河頭

征程漫漫幾個秋

這云朵上的民族啊，是民族母親

這云朵上的民族啊，以云朵為界

天空，交給了靈魂

大地，交給了生活

誰能讀懂

這石片累累的雕樓呢

誰能讀懂

這刀痕累累的核桃樹呢

誰能讀懂

這翼展如風(fēng)的玉米林呢

誰能讀懂

這殷紅如血的紅櫻桃呢

誰能讀懂

這墓穴中生者死者的寄托呢

要把所有的日子

做成三只雙耳罐來供奉

一只，裝著糧食

一只，裝著錢幣

一只，裝著靈魂

在神與人相接的泥土上

萬物的根系生長如脈管

紫色的蕎麥花和金黃的青稞地

現(xiàn)在，是如此大美

滄桑的歷史，要以長河的血緣

來守護(hù)著未來的心跳

這大地之上，有一些生命

一旦站立，就是天尺

在山羊的蹄趾

都無法到達(dá)的高處

有信仰，在上升

有經(jīng)幡，在上升

有文字，在上升

有一首歌，在上升

有岷江源上的風(fēng)，在上升

它們在我的軀體的孔穴中

找到了回聲

那山道之上

那荒草之上

那絕壁之上

有著沙塵隱約

有著圖形隱約

有著無數(shù)意志

正在匯成的強(qiáng)氣流

托著我的身體上升

托著我的靈魂，鷹一樣地盤旋

一種只有標(biāo)桿上才能見到的刻痕

在嵌入視線，一動不動

風(fēng)，吹過我的骨頭

吹過川西高原的干旱河谷地帶

吹過眾神遷徙的走廊

而我是它的隨行者

在眾神的手上

我就是一支骨笛

一次一次地，將心掏空了

一次一次地，感知著峽谷中的那些靈魂

在對著自己的身體

在完成它們悠揚(yáng)的告別

如今，那七只神指觸碰的音孔

就掛在天上

成為了北斗

無數(shù)的星球迎面而來

天空以陶塤掛滿蜂巢

我的聲音在孔洞中發(fā)光

生命早已輪回如蜂蛹

——《和歌》

十六、黃昏之門

一切都已經(jīng)歸于平和

我的神靈已入土為安

每一片云帶著光，在西山下沉

開裂的青銅，在地下愈合自己的創(chuàng)口

成熟的原野上，倦鳥正在歸林

扯天扯地的呼聲，又在村口再次響起

每一個家人，都是回家的時刻了

每一個靈魂，都在開始回到自己的軀體

每一棵草木，都在開始恢復(fù)自己的神性

黃昏來臨

落葉將平原上的每個故事，卷入樹蔭之中

黃昏來臨

我的身后有了風(fēng)聲，有了誰的腳步

黃昏來臨

我看見一隊(duì)一隊(duì)的鳥，像陶盆上的彩繪起飛

又像星子一樣飛入泥土，沉落于內(nèi)心的浩瀚

夕陽下的地平線

寬厚得像父親的手掌一樣

像是老家，被陽光曬暖的松軟的土墻

里面布滿瓷片、陶片、瓦片和石頭

里面布滿了呼之欲出的故事

每一個孔穴，都有蟋蟀、昆蟲的聲音

每一個孔穴，都能飛出神話

都能飛出一只蜜蜂的翅膀

那些風(fēng)過的麥田和稻田

溫暖棉柔得像兒時襁褓

上面的針腳，都是祖母的眼神

都像天上的星星留在露珠上

留在了一串串稻麥的籽粒上

四野已經(jīng)朦朧

藍(lán)煙正在升起

愛與信仰，會以青銅的方式焚燒

兒女的幽怨，千古的豪情

都借了星光，濺成滿天的文字

每一粒，都是光芒萬丈

每一粒，都可扎痛手心

黃昏來臨

歸家的牧童，一身金色余暉

木槿的籬柵，正開出白色的花朵

這樣的美，只有老家的庭院、老家的菜園可以擁有

這樣的美，只有老家的夜色、老家的靈魂能夠充當(dāng)

那提著菜籃走向溪水的剪影

就掛在天上，我是怎么喚也喚不下來了

生活在青銅之上，刻下永恒溫度

生命在青銅之上，刻下永恒憂傷

炊煙就低垂在村口

那些三月插下的柳枝

只有等到在抽芽之后

才知道楊柳依依

才知道綠樹成蔭

才知道濃蔭拂地

才知道這村落，到底

會掛出多少青絲，多少白發(fā)

芭茅花，是一直白著

老水塘，是一直亮著

搖籃曲，是一直唱著

是怎樣的一場酣睡

能讓一個個乳名也漂浮起來

成為了夜空中的一群螢火蟲

是怎樣的一個牽掛

能讓一個個童年放飛，在三月的天上

成了五顏六色的風(fēng)箏

老人啊，那些比老還老的老人

老人啊，那些比年輕還年輕的老人

那些有過桃花、春風(fēng)、麻花長辮的老人

那些塵歸了塵，土歸了土的老人

那些將一生的故事

都葬于平原的老人

讓每一捧泥土，都有了神性

讓每一捧泥土，都有了祭祀

所有的人

都該有一個青銅的神像

所有的人

都該有一個回家的地方

所有的人

都該有收留靈魂的故土

所有的人

都該有一塊堅(jiān)硬的金屬

用來儲存自己的信仰

要讓這青銅的平原，像蜂巢那樣

掛在每一株生命的樹上

月光下的竹林院落

都要有月光下的小路

那小院中的八仙桌

都要空出它的首席上位

最好的飯菜都要留上碗筷

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祖先啊

都會從月亮上下來的

他們會酒杯一般地落座

黃昏來臨

又是一個萬家掌燈的時刻

又是一個靈魂上升的時刻

要讓自己，對平常的東西有了敬畏

要讓自己，對每一次的獲取有了敬畏

要讓自己，對隨手可得的東西有了敬畏

就像淡霧、炊煙、草垛和犬吠

就像泥土、空氣、親情和糧食

一串秋風(fēng)中的瓜豆

一串屋檐下的雨滴

要在看不見的地方

去找回自己的神明

要找回那些喪失了故土的文明

要找回那些喪失了母星的文明

要找回那個遙如天外的光點(diǎn)

它就在這里，那就是我們的家園

那就是我們自己

那就是我們所愛的每一個人

那就是我們聽說過的每一個人

曾經(jīng)活過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傳說

人類歷史上的每一個圣人和罪人

都曾是這一粒光中停留過的微塵

要讓自己帶著光亮下沉在地平線以下

像一枚青銅和塊根植物那樣

在泥土之下，去構(gòu)筑自己的天宇

構(gòu)筑一個強(qiáng)大的內(nèi)心世界

構(gòu)筑一個自己永恒的星系

黃昏來臨

我看見夜的門扉，正在徐徐展開

我知道，這將是一場怎樣的告別

這又將是一場怎樣的開始

一只蜻蜓，紅得像火苗

一群女巫，捧著手里的燭臺

現(xiàn)在是歌樂起來的時候

天空湛藍(lán)，星斗如炬

我看見自己的腳印

現(xiàn)在掛在天穹之上

光芒如嬰兒的肌膚

那將是未來的星球

——《和歌》

[眾神合歌]

擊鼓的女孩，住在溪水邊上，西邊有若木，東邊有扶桑。

給遠(yuǎn)行的我，一只耳朵吧，一只能聽懂眼睛的耳朵，星月作伴。

給青銅的平原，一個女巫吧，一個且歌且舞的女巫，蘆花的身姿，謎底的雙眼。

日出在東方，日落在西山，太陽會以神鳥飛過，宇宙正被我敲擊，成金箔圓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