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
“無須向世界張揚(yáng),讀過多少書:一切都在你的舉手投足間。”
小城申碑路,體彩廣場的東北角,有個舊書店:低矮的一間小門面,門前臺階分類擺滿了各色雜志,《讀者》也在其中。進(jìn)屋,到處是書,想挑選書,除了扭身,再無空間。其實,隨便一瞥,自己想要的書就抱不完。
每次去,我的目標(biāo)都是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的各類純文學(xué)雜志,譬如《十月》《收獲》《當(dāng)代》《小說月報》《清明》等等,大概年代有點兒遠(yuǎn),很難遇見。
這家小舊書店,2000年后出版的類似期刊較多,我一般隨便翻閱幾本,就會買下,也不貴,一折,十元十本。三年前最后一次買回后,隨手放在了陽臺上,想著曬太陽時閱讀方便,再說書柜也塞不進(jìn)去了。
物質(zhì)豐富,是改革開放四十年人們共同感受到的實惠。當(dāng)視覺盛宴充斥國人的眼球,書刊依舊安靜地存在:哪怕沉睡在市場一角,書香在懂它的人群里散發(fā)。
世界閱讀日,我想起自己那些曾有關(guān)閱讀,但在如今看似荒唐的往事。
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期,紙刊是文學(xué)的象征,很多普通人家還在溫飽線上,不可能拿出多余的錢訂閱文學(xué)期刊,擁有一本一毛多錢的小人書就會如寶貝一般珍藏。
我接觸的第一份文學(xué)期刊,是1980年父親所在的單位訂閱的《解放軍文藝》。其中,《祁連山的回聲》讓我知道了西北軍的蒼涼與悲壯;有關(guān)軍人題材的《高山下的花環(huán)》,讓我了解到保家衛(wèi)國、血灑南疆的英雄人物就在我們身邊。
父親單位的會計個人訂閱過《收獲》,她的兒子是我的老師。那次上學(xué)過河,老師讓我拿著那本《收獲》,他背著我。就這樣,1982年第三期《收獲》刊登的《人生》走進(jìn)了我的視野。這時,類似啟蒙的閱讀,讓我隱隱懂得了對比與思考:書里的人生和身邊的世界是否有相通之處。于是,我不再滿足于被動閱讀,我想擁有《收獲》。可是,訂閱的錢從哪里來呢?父母養(yǎng)我們五個孩子,買書屬于浪費,不在家庭支出計劃之內(nèi),年少的我第一次有了憂傷。
那天,母親沒做好晚飯,怕我餓肚子上晚自習(xí),給了我兩毛錢,讓我買個燒餅。路過學(xué)校門口的燒餅攤兒,我沒買,存下了這兩毛錢。
一個學(xué)期下來,我竟存了五元,都是一角兩角的—我仿佛看見《收獲》就在我的眼前。新問題又來了:我不知道如何訂閱,又不敢對家人說自己想訂“閑書”。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那年暑假,我獨自回老家,在長途汽車站候車,看到一個書攤兒,一元一本《收獲》。
于是,十五歲的我,買下了屬于自己的第一本書。也是那次,我獲知了一個信息—糧票可以換書。哈哈,真是天上掉餡餅了:家里缺錢,可是不缺糧票。
那時,父母的糧票從不上鎖,我才得以大量換書。到我結(jié)婚離開父母時,我的小臥室堆滿了《十月》《收獲》《當(dāng)代》《今古傳奇》《小說月報》《清明》《海峽》等文學(xué)期刊。那時,作家的長篇、短篇作品大都是刊登在這些期刊上,與讀者第一次見面。那些作品對我好像也沒什么影響,我只知道,很多人像《活著》,像《人生》一樣用力地活著。
莫道儒冠誤,詩書不負(fù)人;達(dá)而相天下,窮則善其身。
從來沒有仔細(xì)想過閱讀的意義,倘若真要回答,我沒有豪言壯語,頂多只有一句:寂寞時候的消遣。只是人生在路上,為難的時候,想到某本書里的某個人,便多了份前行的動力。從不敢認(rèn)為神圣的文學(xué)和我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我只是個文學(xué)愛好者,愛讀小說而已。但我依然由衷地感謝那些寫作的人,為我推開了世界之窗,讓我看見那些我不曾見過,卻非常精彩的世界!
“即使沒有月亮,心中也是一片皎潔?!甭愤b說得真好。閱讀,令我們的眼里有星河,心中有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