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曲同工 濟民情懷
——《種樹郭橐駝傳》《捕蛇者說》聯(lián)讀

吳京華

在梳理字詞、初讀文本基礎(chǔ)上，進入細讀文本、甄別異同環(huán)節(jié)。

任務(wù)1 ：細讀兩篇文本，根據(jù)表格提示完成任務(wù)，找出兩篇文本的相同點。

1.手法分析

（1）細節(jié)描寫

《種樹郭橐駝傳》中對郭橐駝種樹的具體細節(jié)寫得非常生動，文本描述了郭橐駝如何精心栽培樹木，他不僅要讓樹根自由伸展，避免它們被抑制或彎曲，而且還要用原有的土壤來保護樹根，讓它們能夠適應(yīng)新的環(huán)境，并且在澆水之后，確保土壤得到充足的營養(yǎng)。

《捕蛇者說》中寫蔣氏捕來蛇存放期間“吾恂恂而起，視其缶，而吾蛇尚存，則弛然則臥?！眱幢┑墓倮魹榱耸斩悂淼洁l(xiāng)里到處叫囂騷擾，導致雞狗都不得安寧。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小心翼翼的起床，去看看瓦罐里準備上交的蛇，見到蛇還在就放心躺下，到日子就獻上去。“恂恂而起”“弛然則臥”生動形象地寫出蔣氏的細心謹慎。

（2）對比手法

《種樹郭橐駝傳》一文就郭橐駝和他植者進行了多角度的對比，如種樹的原理——順不順木之天性；態(tài)度——害不害其長；方法——在根、土、顧等方面的做法；結(jié)果——是否碩茂。文中有兩種種樹方法介紹的敘事類的對比，也有郭橐駝對自己種樹經(jīng)驗的深入分析和對他植者的批評等論述類的對比，句式上豐富多變，寫郭橐駝種樹的經(jīng)驗，運用排比使得句式上整齊一致；他植者種樹方式錯誤，則用短句與散句，整散結(jié)合使得語言流暢、風格多樣。

《捕蛇者說》也是展現(xiàn)了多角度的對比。文本開頭就用簡要的筆墨介紹了毒蛇之毒“觸草木，盡死”，以及捕蛇之險“以嚙人，無御之者”，然而“永之人爭奔走焉”，從而形成鮮明對比，以此突出賦斂之毒甚于蛇毒。后文寫蔣氏是“弛然而臥”，鄉(xiāng)鄰是“嘩然而駭”；蔣氏是“熙熙而樂”，鄉(xiāng)鄰是“雞狗不寧”；蔣氏是“甘食土有”，鄉(xiāng)鄰是“旦旦有是”；蔣氏是“歲犯死二”，鄉(xiāng)鄰是“死者相藉”，這些描述清晰地展示了他與鄉(xiāng)鄰的不同生活狀態(tài)，強烈地表明了賦斂的毒性遠遠超過蛇毒。

2.行文構(gòu)思

兩篇文本在行文上非常相似，都是采用以事傳理的方法呈現(xiàn)。

《種樹郭囊駝傳》首先引出郭橐駝這個人，然后以虛設(shè)問答的形式展示了他種樹的技藝，主要是郭囊駝的回答，最后是提問者對其所取得的成就表達了贊賞并由此生發(fā)感慨。

《捕蛇者說》以永州郊外的“異蛇”為起，引出蔣氏的故事，以虛設(shè)問答的形式展開，蔣氏的回答深深打動了提問者，最后以問者“我”的心聲為結(jié)尾。

兩文在風格上都是含蓄委婉，充滿諷刺意味。

《種樹郭橐駝傳》以寓言的方式進行諷諫，有委婉含蓄的特點，也間雜著幽默。如第四段，一個“知種樹而已”的駝?wù)撸褂盅?，在樸實的簡單類比中，揭示了吏治的弊端，頗具諷刺意味。如“理，非吾生也”，“若甚憐焉，而卒以禍”，“若是，則與吾業(yè)者其亦有類乎”，委婉而幽默，含不盡之意于言外。

《種樹郭橐駝傳》通過寓言的形式來表達對當政者的批評，既保留了傳統(tǒng)的隱晦性，又不乏詼諧的氣息。例如第四段，“知種樹而已”的郭橐駝用一個簡潔的例子，來暗喻官府的腐敗，充滿了諷刺的色彩?！袄恚俏針I(yè)也”，“若甚憐焉，而卒以禍”，“若是，則與吾業(yè)者其亦有類乎”以其委婉的語調(diào)和深刻的寓意，令人耳目一新。

《捕蛇者說》的“說”是古代文體，與現(xiàn)代雜文有相似之處，文章以“斯役之不幸”為開頭，又以“未若復(fù)吾賦不幸之甚”為結(jié)尾，讓整篇文章曲折委婉，充滿深刻的思想內(nèi)涵。“退而甘食其土之有……則熙熙而樂”寫其自得之樂，雖然表達了真實的情感，但也暗藏著無法言喻的痛苦。蔣氏的富含深意，他只提到“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復(fù)吾賦不幸之甚也”，但最終以“安敢毒耶”結(jié)束對話，讓這篇充滿悲傷的控訴變得更加深刻有力，令人回味無窮。

3.文本主題

兩篇文本都是為了諷諫當政者，它們的主題非常接近。兩篇文本在文末都點明了寫作目的，《種樹郭橐駝傳》在文末點明“傳其事以為官戒”，指出希望能夠成為官員的鑒戒；而《捕蛇者說》也在文末陳述“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指出希望體察民情的官員能夠了解百姓疾苦。兩篇文本從實質(zhì)上都是表達了希望當政者能對民眾有關(guān)懷，能讓百姓們安居樂業(yè)。

《種樹郭橐駝傳》中由一個種樹的百姓郭囊駝之口道出了“長人者好煩其令”使得百姓“病且怠”這樣一個社會現(xiàn)實，由此表現(xiàn)了“繁政擾民”的主題；而《捕蛇者說》則經(jīng)一個捕蛇的百姓蔣氏之口道出了“苛政猛于虎”的社會現(xiàn)實，由此表現(xiàn)了“苛政食人”的主題。“苛政”比“繁政”更讓人不堪承受，“食人”比“擾民”更使人觸日驚心，兩篇文本前后相續(xù)又遞進深入。

《種樹郭橐駝傳》中“繁政擾民”的主題是由郭橐駝描述出“長人者好煩其令”從而導致百姓“病且怠”的社會現(xiàn)狀；而《捕蛇者說》中“苛政吃人”的主題則是由捕蛇人蔣氏的故事來展示的，兩篇文本都揭示了具有深刻意義的社會問題?！翱琳北取胺闭备屓诵那槌林兀俺匀恕北取皵_民”更駭人聽聞，兩篇文本前后相續(xù)又遞進深入，令讀者震撼。

任務(wù)2：細讀兩篇文本，根據(jù)表格提示完成任務(wù)，找出兩篇文本的不同點。

表2

1.文體不同

《種樹郭橐駝傳》文體是“傳”，雖非一般的人物傳記，仍屬記敘類文本，第一大段就介紹主人公的姓名、形象特征以及籍貫、職業(yè)和技術(shù)特長，是我們常見的記傳文寫法。

《種樹郭橐駝傳》和一般的人物傳記有所不同，是一部具有深刻意義的傳記，整體來看仍然是記敘類的文本，第一大段就描述了主人公的姓名、外貌特點以及籍貫、職業(yè)和技能等，這仍是一種常見的傳記寫作方式。

《捕蛇者說》是“說”，是論說，是古代的一種議論文體，用以陳述作者對社會上某些問題的觀點?！罢f”的語言通常簡潔明了，寓意深刻；寫法較靈活，跟現(xiàn)代的雜文大體相似，通常采用以小見大的辦法，借講寓言故事、狀寫事物等來說明事理，這就是我們所說的“托物寓意”。如初中所學的《馬說》《愛蓮說》等文。

【鏈接：厘清寓言的概念】寓言是用比喻性的故事寄托意味深長的道理的文學作品，帶有諷刺或勸誡的性質(zhì)。常用手法：比喻、夸張、象征、擬人等。寓言的類型大約有兩種：一種是用夸大的手法，勾畫出某類人的特點和思想；另一種是用擬人的手法，把人類以外的動植物或非生物人格化，使之具有人的思想感情或某種人的特點。（參看百度百科關(guān)于“寓言”的解說）學生通常會熟悉第二種類型，不太了解第一種類型。

2.手法不同

《種樹郭橐駝傳》主要采用了類比的手法。主體部分以“養(yǎng)樹”類比“治民”，具體以過于殷勤的他植者類比“好煩其令”的長人者；以他植者的殷勤行為來類比官吏擾民的行為；以擾樹的結(jié)果“木之性日以離矣”類比擾民的結(jié)果“而卒以禍，故病且怠”，生動地將種樹與治民的話題合二為一，從而增強了文章的氣勢。

《捕蛇者說》還采用了襯托的手法。文本一開始就以“觸草木盡死；以嚙人，無御之者”描寫異蛇之劇毒，來襯托重重賦斂之危害。通過捕毒蛇來抵賦稅徭役，蔣氏的父親祖父皆死在這件事上，蔣氏卻心甘情愿做此差事，讓人不能理解，有力地襯托出“賦斂之毒有甚于蛇毒”。由孔子之語“苛政猛于虎也”自然推出“孰知賦斂之毒有甚于蛇毒乎”的結(jié)論，即是用異蛇之毒來襯賦斂之毒，可謂水到渠成。

3.思想源頭不同

《種樹郭橐駝傳》這篇文章是柳宗元早年在長安任職時期的作品。柳宗元在“永貞革新”的前兩年曾擔任監(jiān)察御史里行（御史的見習官），可以到各地進行檢查，涉及民事、軍事、財政等多個領(lǐng)域，雖然職位并不高，但影響力卻極其廣泛?！胺闭_民”的主題可以被視為“永貞革新”的前奏，所以此時對吏治的現(xiàn)狀還抱有希望，郭橐駝的言論也暗示了“道法自然”的思想，即官府應(yīng)該遵循老莊的思想，尊重民眾的生活習慣和生產(chǎn)規(guī)律，讓他們得到充分的休息，以維持承平之世。文中描寫的郭橐駝的形象與莊子在《人世間》《德充符》《大宗師》中描繪的一群外表丑陋甚至殘疾但內(nèi)心卻神明自得圣心具備的人物極其相似，令人嘆為觀止。所以表面看起來思想源頭與老莊是極為相似的，但結(jié)合柳宗元的生平以及“古文運動”所倡導的主張來看，他并不是主張“無為”，究其內(nèi)核本文其實體現(xiàn)的是柳宗元在中庸儒道合流背景之下的儒家濟世思想。這一點是難點，需要借助柳宗元的生平和唐代儒道合流的背景學生才能理解到。

【鏈接：儒道合流的背景】唐朝皇帝，每遇重大節(jié)日，必召儒、道、佛三家頭面人物，一起參加講論會，供獻意見，以備采納。如796 年唐德宗生日那天，召三家領(lǐng)袖入殿講論。會上“初則矛盾相向，后則江海同歸”，這反映出三家雖有矛盾分歧，但在共輔王化這一點上，卻又是完全一致的。在這種統(tǒng)治者平等對待儒、道、佛的政治氣氛下，必然促進三家的合流。

《捕蛇者說》一文寫于柳宗元被貶永州時期。柳宗元在唐順宗時期，加入過以王叔文領(lǐng)導的“永貞革新”運動。然而，由于反對者的激進抵制，140 多天之后，這場運動最終導致順宗的退位，王叔文也遭受處決，柳宗元隨即被降職至永州。在永州的十年期間，柳宗元大量地接觸下層百姓，深入觀察到底層百姓“非死則徙爾”的貧困生活狀況，他認識到應(yīng)該盡一切努力去揭露這些苦難，并將這些經(jīng)歷記錄成“砭時弊與抒孤憤”，體現(xiàn)了深受儒家思想“濟蒼生安社稷”影響的士人的憂患意識和政治抱負。文中引用孔子的“苛政猛于虎也”一句明顯體現(xiàn)了儒家的仁政核心思想。

【鏈接】孔子過泰山之側(cè)，有婦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使子路問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憂者?！倍唬骸叭?。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于焉。”夫子曰：“何為不去也？”曰：“無苛政?！狈蜃釉唬骸靶∽幼R之，苛政猛于虎也?！薄抖Y記·檀弓下》

任務(wù)3：拓展感悟

課外拓展閱讀余秋雨的《柳侯祠》，在文中余秋雨通過對柳宗元放逐經(jīng)歷的追溯，深入探討和審視了他的文化人格。在當今社會，許多人，尤其是青少年，在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中容易受到不良思想影響，比如“佛系”“躺平”所展現(xiàn)出來的種種，甚至還存在人格缺陷，而柳宗元的精神人格、為國為民的憂患意識可以為我們提供一個良好的范例和楷模，幫助學生健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