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變化（組詩）

王學(xué)芯

豁 口

我巢居的生命正在淪陷

只有一個(gè)豁口

可以看到瘦弱的一截山色

天際線橫在額前

每一塊玻璃上的反光? 迷失在

窗戶的煙云之中

不見蹤影的鳥

用很長的鳴囀探測四周的僻靜

尺量白晝的寬度

一座更大的建筑升了起來

堵住透氣的天體

城市再次擠壓了一下我的心臟

空間注定就會消失

悶熱的光斑? 如同喉嚨里

長出的變黑腫塊

在高樓上凝視

窗外的四季重復(fù)循環(huán)

街道如同一根手指

模型似的汽車? 像涂著顏色的指甲

在私人主觀的臆念中

彎曲和伸直

光的熾熱或指甲的音色

描摹著兩邊樓房噴射的景色

積塵或太多的油膩

移過用玻璃紙做成的護(hù)甲

如同內(nèi)心的秘密

從不停息

頭顱在各種顏色紛飛中默不出聲

眼睛里分泌出來的人影和指甲

飛掠而過? 蹺動(dòng)的腳趾

替代生動(dòng)的細(xì)節(jié)

重復(fù)地講述

每天隱隱所發(fā)生的一切

書? 簽

在詞語中夢游的書簽

在一篇名叫故居的散文唇邊

閃現(xiàn)? 皺了的莖脈

或眉頭

隱匿已久的葉子

出來透一透空氣

故居消失于一片苔蘚之中

書簽的每一分鐘埋在多年的書頁里

每日相伴的詞語或妙語

變得空泛? 漸漸

失去反應(yīng)

而一次次停頓的嘮叨或陳詞濫調(diào)

出現(xiàn)怪誕局面

記憶喪失

許多原本親切的懷抱

敏銳的神經(jīng)

陷入了困窘和麻木

書簽的草葉之臉

浸染了霉味? 在褪色的光中變得干燥

它已感到了厭倦

看到故居的門外

有更濕潤的光線正在經(jīng)過

空間現(xiàn)象

麻雀在樹叢里穿梭

鴿子在鴿籠與遠(yuǎn)方之間飛行

鷗鳥在空無一人的水面上盤旋

——發(fā)出低沉的喊叫? 如同

愧悔的靈魂

這是鳥的生活或日子

這是一個(gè)人經(jīng)過那些鳥類時(shí)

清理出的空間現(xiàn)象

風(fēng)? 天空? 低矮的草木

都在眼前變化

每一類鳥閃出一束自我的弧光

從頭頂? 不留痕跡地消失

我這樣看著天空

我又看見了自己

父親的眼

五十九輪中秋月奔馳而過

我在路上? 抵達(dá)中年的驛站

兩旁居室的樓生活豐盈

在彎著腰的樹上

掉下一縷縷燈光

此刻第六十輪圓月如同一只眼

在松弛的云縫間

孤單地凝視著我? 像在星云之間

父親獨(dú)守的窗

收起年邁的翅膀

看天空朝自己幻想的方向傾斜

臉上滾動(dòng)著月光

這些月光一片片如同信紙

我一頁頁把它裝訂成書

放在胸口? 遞給兒子閱讀

由一個(gè)朦朧的身體

照亮穹蒼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