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全
翻開《童年時光》,很快就被美國作家、麻省理工學院寫作教授胡諾特·迪亞斯所寫的《冬季》所吸引。這是一篇撰寫美國新移民家庭難以融入遷入地的短篇小說。從多米尼加到美國,移民當然需要克服巨大的社會和文化差異,家里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是孩子父親,他要每周工作50小時。孩子跟母親只能百無聊賴地呆在家里,伴隨寒冷的冬季,時好時壞的取暖器。孩子們透過窗戶看到鄰居家的美國孩子外出堆雪人、搭雪屋、打雪仗,雖然那些孩子同樣身處貧民區(qū),境況卻要比移民孩子好很多。寒冷、孤寂和悄然無形的社會排斥,將小說中兩個孩子和他們母親的心情壓抑到幾乎令人絕望的低點。家鄉(xiāng)已經(jīng)注定遠去,而現(xiàn)狀和未來又如此模糊。
就這樣,一篇篇幅不長的小說,寫活了面臨巨大融合困難的美國新移民特別是移民孩子的生存狀態(tài),讓人讀后,很難不想到北上廣深那些居住在城中村,有著同樣融合困難和改變處境愿望的孩子。
《童年時光》這本書收入了26篇與孩子有關的小說,分別出自多位著名小說家,以“童年時光”為全書主題,并分為成年視角對童年的回望、展示童年的缺失與殘酷、以兒童視角表達訴求、再現(xiàn)低齡兒童至青少年各年齡層的對象心理、對特殊兒童的關愛五類。
童年時光并不總是美好的?!抖尽分杏浭龅囊泼窈⒆拥睦Ь?,并不少見。一些生活在被卷入戰(zhàn)火或面臨劇烈社會動蕩的地區(qū)的孩子,除了饑餓、孤寂、寒冷,還將面臨死亡的威脅,承受著與年齡不相稱的巨大恐懼。二戰(zhàn)期間,曾在華沙猶太人隔離區(qū)生活的以色列兒童文學作家烏里·奧列夫的《潛水艇》,描繪了兩個猶太孩子常年躲在地下室,生怕被納粹搜捕。只有在夜晚,才敢升起一塊甲板去仰望天空,呼吸新鮮空氣。這兩個孩子靠好心人的施舍度日,完全清醒地意識到所處的險境。盡管如此,孩子們還是有著童心,總是試圖給自己尋找樂趣,像其他年代、其他地區(qū)的同齡孩子那樣“過家家”,對窗外傳來的納粹歌聲嗤之以鼻。南非作家安德烈·布林克在《粉紅的鞋》中則關注了孩子面臨的人身安全威脅,這種威脅可能來自家庭,更可能出自城鄉(xiāng)某些陰暗角落,從被侵犯到慘遭殺害。
成年人總愛自詡為大孩子,這在很多時候是一種不甚高明的矯情,但確實存在一些始終活在童年,有著異樣純真和脆弱的成年人。南非作家、199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納丁·戈迪默所寫的《戴三葉草的小丑》,刻畫了一個因患病而將心理狀態(tài)停留于脆弱孩童時期的成年人形象。這樣的成年人既難以真正融入同齡人的圈子,在孩子看來也是怪人,印證著社會和文化的世故、勢利。
印度作家、《貧民窟的百萬富翁》作者維卡斯·史瓦盧普的《一件大事》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一位摘取過諾貝爾獎之外所有重要文學獎的大作家到了一個鎮(zhèn)子,大談特談創(chuàng)作經(jīng)驗,諾獎得主馬爾克斯等其他同行在他口中都毫無靈性,鼓吹要經(jīng)歷過“大事”才能寫出不朽作品,將年輕詩人勞爾的詩作貶斥得一錢不值。具有反諷意味的是,勞爾馬上就干了一件大事,拿刀捅死了大作家。這個怪異的故事要說明的是,成年人對青少年的經(jīng)驗主義審視,不僅往往是錯的,而且還帶有極大的誤導性,會讓說教者自食其果。
成年人對怪力亂神之事大多會敬而遠之,但孩子們通常卻不這么想。這并不難理解,孩子們生活在一個被動的環(huán)境中,總會有種種無奈、委屈和痛苦,希望找到非常規(guī)的拯救方式,即便只是假象,也因此保留了希望。事實上,很多成年人也有自己的童話夢,這不是幼稚的體現(xiàn),這種心態(tài)如今也獲得了社會的理解?!短禊Z妹妹》講了一個頗為溫暖,也能夠引起成年人的反思的故事。故事主角的小妹妹即將因為絕癥而離開人世,這時候她卻因此擁有了魔力,可以讓原本沒有耐心的舅舅變得有了耐心,不善言辭的媽媽開始順暢與人交流?!耙粋€人能在幾天內(nèi)就過渡成一個完美、奇妙的人,她帶來的喜悅也正如這個世界一般廣闊。”
(來源:新華悅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