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云積
一場酣夢,已是千年后的今日。它或許一直是清醒的,在這周邊地域,除了腳下的泥土,頭頂上的星辰,誰能與它論歲月短長?即便是北面的大海也不敢有這個膽量。
它或許是以千年之軀,作千年為計;又或是以千年之期,行甲子輪回之流變。對于時間的計算方式,它或許是糊涂了吧?;蛘呤菚r間于它根本就沒有存在過,只有生與死,這漫長的空間地帶需要一些人、一些事來做填充。
那日應該是日暮時分,王師得勝,自海上歸來,古碼頭舟楫相接,人頭攢動,旌旗在海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殘陽鋪滿水面,膠萊河的水自南而來,在它開辟了新的航道那天起一直是自顧流淌,它們與萊州灣的海水融合到一起,激起細微的海浪持續(xù)涌到岸邊,咣咣地擊打著海岸與船舷。
頭領吩咐下去,在此安營扎寨,歇息休養(yǎng)。此處地域開闊,古碼頭向南不遠處便是官家的糧倉,根據(jù)一些舊的傳說,及一些史料記載,此處是官倉所在地,官倉大,分東倉和西倉。官倉從隋時便有了,朝代的更迭,官倉的重要性一直未變。在此設立官倉是為了便于所處時代的王討伐不聽命于王的其他國家時的糧草儲備,為王的軍隊做補給之用。所以,歷代的王都以此為重要的軍事駐地。
很快,營地扎放停頓,殘陽已經(jīng)消失,星野乍現(xiàn),王的兵馬很快進入夢鄉(xiāng),戰(zhàn)馬的響鼻時有耳聞,間或有驚飛的野鳥揮動慌亂的翅打碎夜空的聲響,海潮已經(jīng)漫上淺灘,東面天際有半個月亮升了上來。營地周圍村寨里一直是安靜的,燈火早已熄滅,或者是根本就沒有被點亮,這么多的兵馬只是在老人們的嘴里當作傳說聽聞過,現(xiàn)在卻被他們親眼看到了。
第二日,啟明星還沒有隱去,頭領帶領隨從巡寨,看到膠萊河在駐地的西側注入萊州灣,海潮還沒有退去,北望一片汪洋,南望一片豐茂沃野,東面的地平線剛冒出紅彩。營地周圍很難見到樹,便說,此處應該有樹。隨從吩咐下去,很快樹苗來了。關于樹苗的來歷,當?shù)厝擞幸徽f辭是王的師從高句麗國班師回朝時,作為戰(zhàn)利品從高句麗國帶回來的。樹苗跟隨著王的軍隊越過渤海海峽,一路上,水、陸行程更替,直到來到這里。現(xiàn)在這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棵古槐樹被栽植在了這里,生長在了這里。
太陽還沒有完全升出地平面,樹便栽好了。樹苗有八棵,一色的槐樹?;蛘呤菢涿缬性S多,只有這八棵栽在了一些特定的位置,后人們便記住了。一棵栽在了東萊臺,這是當時的官府所在;一棵栽在了法元寺、一棵栽在了三義廟、一棵栽在了城隍廟、一棵栽在了土地祠。其時,此處的廟宇頗多,即便是最小的神,從來沒有聽聞過的“十不全”也有自己的廟宇。栽下槐樹的這幾座廟宇,因為神的背景或者是來頭太大,掌管著一方水土人情,因此,頭領就選擇了這些廟宇作為代表。余下的三棵,一棵栽在了東倉,一棵栽在了西倉,一棵栽在了水井邊。如果說前面提到的東萊臺與廟宇是官家與神仙的所在。那么,東、西倉與水井邊就是民間之所了。想來,頭領的安排頗有深意,他思慮周全,廟堂陋宇均有冀望。只是現(xiàn)在能看到的,唯余水井邊這一棵,水井已不知于何年填埋。其余的七棵,以及它們所依附的廟堂都已湮滅于時光里,人為或是天災俱不可知。
用過早飯,王的師在頭領的率領下繼續(xù)西行,照例一路旌旗蔽日,人歡馬嘶。留下的八棵槐樹,或者是還有其他的樹都用心用力地生長。根據(jù)史料記載,貞觀十七年(643年),新羅派遣使臣入唐覲見唐太宗李世民,歷數(shù)百濟入侵新羅、攻占城池、新羅百姓備受戰(zhàn)爭遺害等侵略行為。不僅如此,百濟還與高句麗聯(lián)合,圖謀斷絕新羅入唐朝之路。因此,乞求唐朝出兵救援新羅。唐太宗李世民派遣使臣攜帶詔書出使高句麗國,命令高句麗與百濟停止軍事行動,否則唐朝將要攻打他們。高句麗不從,聯(lián)合百濟繼續(xù)攻打新羅,還派遣使臣前往漠北,挑唆薛延陀汗國與唐的關系,試圖與唐朝抗衡,唐太宗遂決定對高句麗出兵征伐。
貞觀十八年(644年),唐太宗以張亮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率江、淮、嶺、硤兵四萬,長安、洛陽招募士兵三千余眾,從萊州經(jīng)海路向平壤進軍,這一年因準備不足,出兵倉促無功而返。貞觀十九年(645年),夏四月,唐朝再次發(fā)兵攻打高句麗,張亮率軍從東萊渡海,進攻卑沙城。這一次準備充分,戰(zhàn)爭持續(xù)到同年九月班師,因天氣寒冷,唐太宗下令班師回朝。唐朝與高句麗的戰(zhàn)爭自然是以大唐勝利告終,至于戰(zhàn)爭的細節(jié)不是本文所關注的。根據(jù)這個史料推斷,加之民間的說辭,這八棵樹因為張亮班師路經(jīng)于此所植,存活的這棵槐樹至今日應有1376年。
時光來來去去,直到今日官倉無處找尋,只是留下了人煙鬧市,還有一些傳說。人煙鬧市以官倉命名,因為地處渤海之濱,萊州灣畔,得名海倉,就是海上倉庫的意思。推想村莊的名字應該來自王的口語,或是王的一道載于史冊的旨意。
對于地名,府志沿用“海倉”記載,鄉(xiāng)間及后人多以“滄”字為用。官府用詞嚴謹,倉就是盛糧食的地方或是器皿;民間或許是認為倉靠著大海,取了海的水字旁作為地名,以別于其他的糧倉。我也曾經(jīng)想過,“滄”會不會是取“滄浪之水”之意?!皽胬酥遒猓梢藻依t。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文字的多意化,此處不作作者的本意講,只做引用意義,是否可以喻作戰(zhàn)士的出征與班師。
時光跟隨著王的軍馬離去,王的軍馬走后再沒有回來,只有歲月的風塵堆積了一層又一層?;睒渥灶櫯ιL,世間于它只是一個虛像。風和日麗的時候,樹就睡去,睡夢里是花香鳥語;狂風暴雨時候,樹就醒來,狂風驟雨里磨礪自己的心智。
又一個清晨時分,太陽還沒升起來,東方的天邊已是一片紅彩,與過去的每一個時日都不同的紅彩。樹知道,想必這是王來了。
是的。王來了,這是王的本身來了,只是時光已過幾百年,征伐高句麗國的王早已死去多年,他的子孫已把他留下的大好江山治理的殘破。今天清晨是另一個王來了,是開辟了新的時代的王來了。
樹站得高看得遠,王帶領一隊人馬遠遠地來了,蕩起的煙塵湮沒了古道,烽煙在遙遠的地方?jīng)_向天際。
樹看得真切,王下馬了,他的人馬跟隨著王也下了馬。王下馬的地方是一片樹林。王將馬系在一棵樹上。戰(zhàn)馬頑劣,不停地抬起前蹄踩踏面前的沙土。不停地踩,不停地踏,只一會兒的時間便有一個聲音含著驚喜傳到樹這里。樹是聽不見的,它的葉子跟隨著這聲驚喜晃了幾晃,就像是在葉片上敲的一種密碼,密碼里隱藏著喜悅。
樹聽不見,但看得見。樹看見戰(zhàn)馬踩踏的地方冒出了泉水,泉水清冽,應該是甘甜的清泉水。樹已經(jīng)活了幾百年,何況在樹的腳下就有一口古井,有時候月亮落在里面,有時候太陽落在里面,更多的是天上的星星落在里面。古井里的水接受了日月精華的滌蕩,就很清,很甘洌,戰(zhàn)馬踩踏出的泉水和古井的水是一樣的。
樹看見王臉上驟然冒出的欣喜之色,之前的疲累一掃而空。王吩咐下去,兵士們很快將泉水口擴大,王的人馬秩序井然,排隊洗去風塵。王與他的人馬很快精神抖擻地跨馬離去,那眼泉水依舊奔瀉流淌?,F(xiàn)在,樹林里還有王留下的泉眼,不知王離去時是否封賞了泉水,但是后人一直把這眼泉水稱作“錛倒井”。
王走了,率領大隊人馬走了,前程是大宋江山的繁華;王走了,大宋沒落。填充了大宋時代的光陰的故事,樹都知道,樹只是不說。樹活的通透,知道這些故事都是過眼云煙,天下興替更迭本就如此,就像那日,樹看到北面膠萊河入??诘暮J序讟且话恪R纯h舊志記載:海倉口有海市,然不恒見。其市多見沙灘上,沿海行人忽身離市廛中,圜圚人物貿易輻湊,變化萬狀,瞥眼旋沒。所見率如此,較蓬萊海市尤奇。
看到海市蜃樓那年,樹于此已近千年,一直努力地生長,它知道或是不知道,和它一同栽下的那些樹有的已經(jīng)不見,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它們于這塵世,無欲無求,放下生,放下死,便沒有悲喜。它們雖為樹,但放于這歲月的河流中,就是這河流的一部分,隨浪而逐,隨浪而息。
作為古碼頭,它的重要性是明顯的。渤海雖為內水,但它通向外海。膠萊河作為它的支流自南而來,順河而上可以直達黃海。以膠萊河的河道為基準,河道東岸便是膠東半島。膠東地域歷來物產(chǎn)富饒,是兵家必爭之地。抗御外侮,安平內亂,海滄的地理重要性益發(fā)緊要。
不是每一件發(fā)生過的故事都有準確的時間記錄,現(xiàn)在的老人說,解放戰(zhàn)爭時期,此處并沒有因為偏安于鄉(xiāng)野而獨善其身。共產(chǎn)黨的軍隊為了爭取全國人民的解放在此與來自安徽的皖八軍炮戰(zhàn),古樹曾被爆炸的炮彈皮削掉了偌大的樹冠,現(xiàn)在看到的樹冠是后發(fā)出來的。老人們說的發(fā)就是生的意思,古樹一直是生的,即便是再大的災難也阻擋不了它對生的渴望。
那個春日,辛丑年清明日,我在海倉村看到它的時候,它高居人們給它修筑的高臺之上,躍然于虛空,它飛躍的姿態(tài)如同神話傳說里的祥龍。這是一條離海的龍,龍頭向南,南面是廣闊無垠的天空。龍尾向北,北面是渤海,龍爪騰空,已是飛舞的形態(tài)。早春二月的氣息還不能完全萌發(fā)它的生機。已經(jīng)久違了雨雪,大地蒼灰,不知高臺之上的泥土何種樣子,舊年枯干雜草固執(zhí)地矗立著,試想它們是這春日生機的信號使者。那日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枝干有何異象,只是單純的以為,它和北方大地上所有的植物一樣,都在等待春日給予它們萌發(fā)的生機。南側樹枝密集,有一個近一米高的喜鵲窩,聽此地的人介紹說,這個喜鵲窩已有十余年的樣子,那日并沒有看到附近有喜鵲,也沒有聽到喜鵲的叫聲。
臺子近三米高,也就是古樹所處的高度,直徑約五米,這是它的勢力范圍,樹冠小于直徑。它原來在一家農(nóng)戶的院墻里,后來因為村莊改造,附近的農(nóng)戶向東選了新的住址,此處便改造成農(nóng)田。因為此處地勢頗高,為了和周邊地域居于一個平面便于種植,人為地修整了地勢,獨留了古樹存身之處。
聽海滄一村的春竹兄給我介紹說,從現(xiàn)在站立的地面到古樹所處的那個地面,人已經(jīng)換了三茬。挖掘的時候,有三層生活圈,每一層都有豐富的草木灰、破碎的淘片、蛤蜊皮等,分界非常清楚,每一層間隔約一米的高度。可惜的是挖掘出的淘片夾雜著泥土都被當作垃圾填了凹處蓋了房子,有一些填了海灘。
根據(jù)老人的說辭,這棵樹向北不遠處便是三義廟,從三義廟向北便是舊時古城。古時此處方圓九里范圍內有十八座村莊,有府衙東萊臺,只是不知東萊臺因為何種原因一夜間搬離此處,遺留了一座蓮花府,蓮花府也隨著東萊臺的搬離傾頹消失。蓮花府有蓮花石,類似于現(xiàn)代玻璃一樣的物品,雕工精美,透明、干凈。早年沒有海潮壩的時候,潮水過來,還能看到被海潮沖出的蓮花石。想見到蓮花石需要很大的機緣,老人和春竹兄都和我說過,蓮花石大約六十年一見,修了海潮壩以后,海潮到不了這里了,也就再沒有在世人們眼里出現(xiàn)過。給我做介紹的老人已有七十八歲高齡,也只是在少年時期聽大人說親眼看到過,之后再無蹤跡?,F(xiàn)在,我們很難通過這些說辭想象古時此處的繁華。
在走訪古樹之前,事先擬了一個走訪計劃,對于這些古樹,及古樹生活的村莊都要做一個深入的走訪,為古樹和村莊留下一點兒文字,使口口相傳的東西變成黑白的文字記錄下來。同時也留存古樹的影像資料,要根據(jù)季節(jié)的進程留存古樹在春夏秋冬的樣子,如果有特殊的天氣變化過程,只要條件與時機成熟也要留存。
對于影像資料,我自己在早年有一個認知,這個認知屬于我的內心,不知別人是否有過和我一樣的想法,現(xiàn)在我把這個認知寫出來,放在這段文字里。我的理解,對于任何物體的影像,都是人們對實物的錯誤理解。我感覺所有的影像都不能呈現(xiàn)實物的本質,雖然表象極其美好,卻不能體察內心,這是很殘忍的一件事情。但這件殘忍的事情我不得不做,在我看到的每一棵古樹,每一座古老的村落時,就逼迫自己做了。我想留住它們當下的樣子,不管這些影像記憶了它們暮年的任何的瞬間,都使我想到,這或許是它們于這世間最后的影像。
再去海滄村已是初夏時節(jié),谷雨已過,陽歷正好是五一勞動節(jié),回老家,便去了。自第一次來過之后,也下過幾場透雨。這次去,一路上看到的樹木已經(jīng)是枝繁葉茂,這是初夏時節(jié)最美好的樣子,由此想到古樹應該也是這個樣子了,如此美好的初夏時節(jié),古樹不應該缺席,也沒有缺席的理由。第一次看過古樹離開時,刻意和古樹所在村委的人說過,清明節(jié)了,該給古樹澆水了。何況,古樹所處位置已經(jīng)脫離了大地母體,土壤缺少水分蓄積,也缺少水分的濡養(yǎng)。離開后回到市區(qū),還又刻意打了電話再叮囑一番。
及至站在那片生養(yǎng)了古樹的土地上時,眼前的景象使我久久不能從渴望見到古樹的想象里脫離出來。古樹也有萌發(fā),枝葉稀拉,也只是在南側的樹冠上,伸向北側的兩根主枝枯灰色,沒有一點兒萌發(fā)的跡象。本計劃這次來一定要到高臺上去看看,現(xiàn)在的景象促使我的這個想法更加迫切。
到周邊鄰居家借梯子,第一家是老太太看家,她家沒有,問她誰家能有,她說不知道,言語間帶有警惕之色。從她家退出來,向東,東首開著門,在街門這里站住時便看見在南墻根有一個竹梯,喊過主人,主人應聲出來。主人男性,光頭,年紀和我相仿,很爽快,問我做啥的。我說是要到高臺上拍古樹,他說這棵樹有上百年了,我說根據(jù)史料記載和你們村子老人的說辭怕是還得多,差不多一千余年了。主人卻打趣說,有一億年了,哪有那么多。我不做辯解,扛著梯子退出。
西風頗大,帶著寒涼,還有嘯音。把梯子放在高臺的東南側,一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爬了上去。自忖腿腳還輕捷,在爬竹梯之前,把自己恐高的想法壓了再壓。好在爬上去后,西風攜帶的寒涼氣息把我懵然的腦袋瓜子吹得清醒許多。
古樹的殘破出乎我的想象。樹冠與我在地面上看到的景象幾乎一致,南冠的樹枝上扎了許多紅綢帶,紅綠相間是喜慶的。北側的樹干已經(jīng)枯干,它們只是頑強地支撐起一棵樹的樣子。北側伸向東北方向的那根樹干已經(jīng)中空,陽光照不進去,像一個黑洞,我用相機鏡頭拉近也看不清它的內里。伸向西北側的樹干低垂,不知道它還能承受多少寒風的勁吹。
主體樹干已經(jīng)三分,從樹冠的根部直到主樹體的根部,東南側這邊的還保留著一棵正常樹木外觀的樣子,轉到北側時候便看到開裂的樹洞。樹洞已經(jīng)中空,樹冠下端有一道鐵箍箍緊了樹體,在根部有一截樹心,已經(jīng)從樹干上完全脫離,它是灰黃色的,截面殘缺,有年輪的紋理,裂紋順著這些紋理向下層層剝落,這節(jié)樹心不能給我以任何提示關于這棵樹經(jīng)歷的歲月。
高臺上的地面被荒草遮掩,一層小草綠中透黃,荒草依舊,高過我胸。高臺上應該有上來的人,古樹的東南側已被壓實,像一條小路的樣子,只是這條小路太短,應該是這世上最短的小路,圍繞著古樹,還不到一個半圓,頂多有成年人三步的長度,地面完全沒有水跡留存的印記,有幾個空酒瓶子散亂在荒草里。我準備沿著這條小路圍繞古樹轉一圈,在西北側的枯草里橫著一條枯槁的樹干,這是古樹的樹干,不知是哪一場寒風將它吹斷跌落于此。
高處不勝寒,西風猛勁,在高臺上打了趔趄,頭頂上的樹干發(fā)出不同的聲響。北側樹干發(fā)出低沉的嗚嗚的低鳴,我感覺這聲響類似于人類沉悶哭泣的聲音。轉到南側時,聲音換成了颯颯的聲響,這是樹葉相互摩擦發(fā)出的聲音。喜鵲窩應該是空了,它是這寒風里最鎮(zhèn)定的堅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