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猿人第一個完整頭蓋骨化石發(fā)現(xiàn)者

● 祁 建

位于北京的周口店遺址博物館，是一座于1953 年在考古發(fā)掘的基礎上建成的“中國猿人陳列館”，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最早建立的博物館之一。來過該陳列館的人，在參觀館內(nèi)展出的包括古人類、古動物、文化遺物等1000 多件珍貴藏品，了解周口店遺址的發(fā)現(xiàn)、發(fā)掘、研究和保護過程之后，都不禁感嘆于楊鐘健、裴文中、賈蘭坡等多位人類歷史考古學家在周口店對人類起源這個生命命題的研究成果，他們的研究成果具有劃時代意義。裴文中是眾多研究學者中較為閃耀的一位——第一個完整的中國猿人頭蓋骨化石的發(fā)現(xiàn)者，中國舊石器考古學、第四紀哺乳動物和地層學的奠基人，中國古人類學的創(chuàng)始人。

1929 年，裴文中首先在北京市房山區(qū)周口店鎮(zhèn)龍骨山猿人洞中發(fā)現(xiàn)一具最完整、距今50 多萬年的古猿人頭蓋骨，為人類的進化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裴文中發(fā)現(xiàn)的這塊頭蓋骨所代表的古人類被命名為“中國猿人北京種”，簡稱“北京人”。

艱苦生活磨煉意志

裴文中，字明華，河北省豐南市人，1904 年，出生于一個貧窮的知識分子家庭，幼年時家境清貧，全家靠其父裴延楹微薄的小學教師工薪來維持生活。裴延楹是清末秀才，1911 年，參加以推翻清廷為目標的灤州起義，險遭清廷殺害；民國建立后，他積極從事教育改革，提倡平民教育，大力開展掃盲，啟發(fā)民智。對于在父親身邊長大的裴文中來說，這些是愛國主義的啟蒙教育，使他從青少年時代起就立志救國，自覺投入變革社會的潮流中。

1913 年，9 歲的裴文中跟隨父親到開平第二高等小學念書，1916 年高小畢業(yè)，考入供給食宿的直隸省立第三師范學校（今灤縣師范）。畢業(yè)后，裴文中因找不到工作便想繼續(xù)求學，在同校學友、考入北京大學的李慎言的鼓勵下，到北京擬報考北京大學。不巧的是，當時北大第一次招生已過，裴文中沒有放棄，待到第二次招生，又一次前往應試，被錄取為北大預科甲部（理科），兩年后轉入本科地質系。裴文中后來回憶：“當時考地質系，主要是想以后可以回唐山煤礦上做事?！?/p>

入北大學習不久，裴文中的父親于1922年失去教職，家庭經(jīng)濟失去了重要支柱。為解決飯費、學費，裴文中利用課余時間為《民輿報》《東方時報》當校對，給私人整理文稿，還到中小學當兼課教師。當年孔法中學（北京27 中前身）的“博物”課就是由他執(zhí)教，后來成為著名劇作家的吳祖光曾聽過他講課。即便如此，生活仍然難以為繼，最困難的時候裴文中甚至當賣行李、衣物以解燃眉之急，但他不以為苦，還以幽默的口吻自嘲“君子常當當”（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清貧、艱苦的生活磨煉了裴文中的意志，促使他更加奮發(fā)圖強。裴文中不光認真學習課堂上的知識，還大量閱讀課外讀物，尤其喜歡看一些自然科學方面的書籍。有一天，裴文中讀了一本書，這本書講到人是怎么來的：很早很早以前，天地初開混沌之時是沒有人的，后來有一個叫做女媧的天神，把黃土摻上水，揉成團，捏成一個個像人一樣的小生物，這就是“人”。

裴文中讀了這些，感到很奇怪，就去詢問老師，人類真是神用泥巴捏出來的嗎？老師聽后笑了笑，從科學的角度告訴裴文中，這不過是神話傳說，不能當真，但是人究竟是怎么來的，這個問題在當時還沒有確切的答案。老師的話深深地打動了裴文中的心，激發(fā)了他探索人類起源奧秘的興趣，之后，他經(jīng)常到野外去考察，盡管跋山涉水，餐風飲露，十分艱苦，但是裴文中心中立下了四方之志，要去探索人類起源的奧秘，這些外在的艱苦比起他心中宏偉的理想并不算什么。

李大釗、李副實介紹入黨

勤奮好學的裴文中不但本專業(yè)的地質學科成績突出，還常去聽北大著名文科教授錢玄同、魯迅的課。魯迅先生在北大一院（文學院）講《中國小說史略》時，他幾乎堂堂去聽，還經(jīng)常閱讀《向導》《小說月報》《東方雜志》等進步文藝刊物，打下了堅實的文學基礎；并不時操起文學這一銳利武器，以詩歌、散文、雜感和小說等各種形式抒發(fā)感慨，針砭社會的痼疾，進行反帝愛國宣傳。

1924 年秋，第二次直奉戰(zhàn)爭爆發(fā)，戰(zhàn)爭在山海關、灤縣一帶發(fā)生，裴文中和家鄉(xiāng)的幾個同學得不到家鄉(xiāng)的消息，奔走問訊，焦急萬分，他將這種心情寫入小說《戎馬聲中》，刊登在《北京晨報》副刊。

這篇作品樸實無華，感情真摯，魯迅先生十分重視，親自將其選入《中國文學大系·小說二集》，并為該篇小說寫下這樣的序言：“(這篇作品)記下了游學的青年，為了炮火下的故鄉(xiāng)和父母而驚魂不定的實感……”

1923 年，震驚中外的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爆發(fā)，北平學生在匯文中學集會，聲援長辛店鐵路員工的罷工斗爭，裴文中在會上發(fā)言，痛斥軍閥對外奴顏婢膝、對內(nèi)血腥鎮(zhèn)壓工人的罪行。1925 年6 月25 日是全國總示威日，這一天，北京30 多萬人在天安門廣場集會。為了對群眾進行通俗的愛國宣傳，裴文中特意撰寫了《新出愛國曲》，發(fā)表于同年6月28 日《晨報》，詩中號召：“第一不買賣日貨，不占便宜不取巧。第二不做他的工，無論工錢給多少。第三咱們結成伙，將來打仗往前跑。不怕洋槍不怕炮，不要性命把國保。保國就是保咱們，國亡咱們活不了。第四還得去讀書，識字才能站住腳。人人讀書能識字，外人不敢欺負了。”

這首詩被印成傳單，廣泛的為人們熟知，有力地配合了當時的罷工、罷課、罷市的“三罷”斗爭……一系列的斗爭實踐，裴文中的思想發(fā)生質的飛躍，激勵他去繼續(xù)尋找真理，主動寫信向馬克思主義研究會了解情況，終于在1926 年秋經(jīng)李大釗、李副實介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參加北大黨的地下小組的活動。

1927 年春，北平處于白色恐怖之中，奉系軍閥瘋狂地搜捕共產(chǎn)黨人和革命志士。4 月6 日，京師警察廳逮捕了李大釗等人。10 月28 日，李大釗等英勇就義……在一段時間里，北平處于暗無天日的反動統(tǒng)治下，裴文中因躲避敵人的搜捕，與組織失去聯(lián)系。

翁文灝推薦參加考古挖掘工作

1927 年，裴文中北大畢業(yè)，天天寫信，到處求援，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婉言拒絕。萬般無奈，他只好硬著頭皮寫信給曾經(jīng)到北大上過課的北平地質調查所所長翁文灝，詢問地質所是否有合適自己的職位。

裴文中的兒子裴申的回憶文章對父親的這段經(jīng)歷有所記錄：“1927 年父親從北京大學地質系畢業(yè)，但那時畢業(yè)即失業(yè)。為了維持生活，必須馬上找到工作。父親到處寫信，卻尋職無門。用父親自己的話說，就是‘畢業(yè)后，欲教書無人聘請，欲作事又無門路可走，流落在北平，窮困至極。后來，我有興趣的事業(yè)都走不通，不得已又回歸地質本行?！侔銦o奈，硬著頭皮給地質調查所所長翁文灝先生寫了信，翁先生回了信，惠允父親到地質調查所從事山東寒武紀三葉蟲研究，但并不是正式的工作?！?/p>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工作，完成此項研究后，裴文中又面臨生活無著。裴申回憶：“1928 年春，父親只得再求翁先生幫忙，由于地質調查所經(jīng)費緊張，無法安排在所內(nèi)工作。此時周口店的發(fā)掘工作要繼續(xù)進行，負責發(fā)掘工作的楊鐘健先生因病不能去現(xiàn)場。于是翁先生讓父親頂替一名剛辭職的工人的位置去周口店工作，擔任楊先生的助手，管理雜務事，并可利用這個機會向楊鐘健先生和瑞典專家學習古生物學中有關脊椎動物方面的知識。從此，父親參加了周口店的發(fā)掘工作?！?/p>

周口店在北京西山的南端山腳下，北京西山層巒疊嶂，由河北平原聳立而出。周口店附近的山多半由4.5 億年前奧陶紀石炭巖及3 億年前石炭紀的頁巖等組成，是中國的化石圣地。

1914 年，擔任中國礦政顧問的瑞典地質學家安特生曾考察周口店，1921 年，安特生專聘奧地利古生物學家?guī)煹に够鶇f(xié)助他挖掘化石，在挖出的許多化石中，發(fā)現(xiàn)有兩顆牙齒很像人類的牙齒，引起考古界轟動。周口店的系統(tǒng)挖掘始于1927 年，中方由地質學家李捷負責，1928 年，李捷因另有工作，辭去周口店的工作，改聘剛從法國留學歸國的楊鐘健為中方負責人。

1928 年，裴文中在新婚第5 天后就來到周口店，最初主要承擔管理雜務、記算賬目等工作，這些非專業(yè)的工作對裴文中來說太簡單，不是他的工作興趣。他不愿虛度光陰，便給自己訂了自學計劃，在工作之余，晨昏苦讀，手不釋卷。有一次，他拿著舊鞋去修補，走在路上還專心致志地看書，到修鞋鋪時，手里竟然只有一只鞋，另一只鞋不知丟在了何處。

他勤奮好學的敬業(yè)精神引起周口店挖掘工作負責人的注意，不久，就讓他當楊鐘健的助手。裴文中抓住這一學習良機，親自上山挖化石，遇有疑難，便虛心向行家請教，通過仔細的觀察和深入領會，夯實了自己的基礎知識。經(jīng)過一年多的實踐，裴文中終于掌握了辨認多種化石的本領，哪怕一塊化石只露出一小部分，他也能判斷出是什么動物骨骼，同時可以確定怎樣挖掘才不致被損壞。

1920 年代，聚集在周口店的中外地質、古生物學者，左一為裴文中

打開古人類學的大門

1929 年是裴文中一生中重要的一年，因周口店的挖掘工作碰到堅硬的石層，許多專家認為石層下不可能再有什么化石，但裴文中卻敢于提出不同意見，說出自己細致的判斷，認為不堅持挖下去甚為可惜。但此時挖掘指導步林博士接到去西北地區(qū)考察的任務，楊鐘健和德日進（法國古生物學家）等專家也要到山西、陜西一帶考察晚新生代地層。

權威專家離開，周口店接下來的挖掘事宜便交由裴文中負責，經(jīng)過一番艱苦的作業(yè)，在開鑿了最堅硬的石層之后，果然又露出比較松軟的土石層，漸漸又發(fā)現(xiàn)化石。此時已經(jīng)是1929 年11 月底，天氣已很冷，到了該結束野外工作的時間，但裴文中仍想把底部堆積弄個清楚，決定將挖掘期再延長幾天。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這個決定會成為他創(chuàng)造奇跡的鑰匙，從此打開了古人類學的大門。

12 月2 日下午4 時，天色漸暗，朔風在山谷中呼嘯。在30 多米深的洞里緊張工作著的裴文中和發(fā)掘工人們，點起蠟燭繼續(xù)挖掘。在昏黃的燭光下，突然，一件奇特的東西映入眼簾，裴文中異常激動，面孔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禁不住大叫起來：“是猿人！”

在場的工人立即圍攏過來看，果然是猿人頭蓋骨。頭骨一半埋在松土里，一半還卡在硬土中，驚喜過后，人們冷靜下來，是立刻把它挖出來，還是等第二天再挖，考慮再三，最后還是決定及時把它挖出來。裴文中親自操起鐵鏟、撬棍，連挖帶撬使這個在龍骨山下度過漫長歲月的遠古人類祖先的頭骨終于重見天日。

當晚，裴文中在難以抑制的激動和興奮中度過了一個難忘之夜。他連夜寫好報喜信，第二天一大早就派專人送給北平地質調查所所長翁文灝。送信人剛走，裴文中抑制不住興奮的情緒，為了讓同行們早一點知道這個消息，又給城里發(fā)了電報。

北平方面收到電報后，都不相信這是真的，有人說他“認錯了化石”，有人懷疑“不致有這樣的好運氣獲得如此驚人的發(fā)現(xiàn)”。這也難怪，完整的猿人頭蓋骨，這在當時人類考古發(fā)現(xiàn)中還從未有過，可以說，一旦獲得確認，將是震驚世界的大發(fā)現(xiàn)。

為了預防在運輸中震壞頭蓋骨化石，裴文中小心翼翼地將頭蓋骨化石糊上好幾層紙，再包上麻布條；他擔心糊上紙影響化石干燥性，便在夜間用炭火盆烤頭蓋骨化石，連烤了兩夜。12 月6 日，裴文中用自己的兩床舊被子，將頭蓋骨包裹起來，外面又加褥子和毯子捆了又捆，這才坐上房山縣到北平市的長途汽車，百般謹慎地將猿人頭骨化石一路由周口店護送到北平，送進地質調查所。

這一發(fā)現(xiàn)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揭開了人類學研究史上重要的一頁，把人類歷史推前四五十萬年，大大提高了對于人類起源和人類發(fā)展的認識。

此后，裴文中從1931 年起通過對鴿子堂（周口店北京人遺址挖掘的其中一處，因這里經(jīng)常有鴿子棲息而得名）的挖掘，又發(fā)現(xiàn)中國猿人用過的石器、燒骨和用火灰燼，從而明確了中國猿人的文化性質。1933 年至1934年，山頂洞（位于龍骨山頂部的一個山洞，是周口店北京人遺址挖掘第26 號地點）的挖掘工作啟動，發(fā)掘出舊石器時代后期山頂洞人化石及文化遺物、遺跡，這是裴文中在周口店考古挖掘取得的又一項重大成就。

1929 年，裴文中手捧加固過的中國猿人第一個完整頭蓋骨化石，攝影師因太過興奮，將鏡頭只對準了化石而忽略了斐文中

翁文灝作為裴文中的伯樂、知己以及領導，對他作出了頗為中肯的評價：“這五六年中，裴文中既在山上實地采掘，又在室內(nèi)專心研究，從不識豬牙、鹿骨之人，一變而成為古生物專家，世界學者莫不聞知他的大名，這是需要如何分量的努力用功，方能到此境地?！?/p>

日本侵略帶來的迫害

赫赫有名的法國考古學家步日耶對裴文中的才干大為欣賞，一再邀請裴文中到法國深造。 1935年夏，裴文中暫時離開奮斗近8 年之久的周口店，踏上旅法留學的征程。他聰明、刻苦，在近兩年的留法學習中，不僅精通法語，還完成了石器與非石器區(qū)別的研究課題，寫出題為《史前人類使用的硬巖石的破碎和成型中自然現(xiàn)象的作用》的博士論文，于1937 年獲得巴黎大學理學哲學博士學位。

1937 年11 月，裴文中結束留學生活，回到南京。翁文灝令其北上接家眷，然后與地質調查所一起搬到長沙繼續(xù)從事科學研究。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期間，盡管裴文中身處白色恐怖之下，生活極度困難，但他忍辱負重，歷盡磨難，仍對地質學、古生物學和考古學進行研究，取得了很大成就，撰寫了一系列論文或考察報告。

當時的北平已被日本侵略者占領，地質所無人負責，暫委托協(xié)和醫(yī)院代管。協(xié)和醫(yī)院的美國負責人早已感到代管地質調查所的麻煩，知道裴文中回到北平，就馬上給南京地質所發(fā)電報。一個月后，裴文中接到讓他代管北平地質調查所的任命，負責新生代研究室的工作，并照顧美國教授葛利普的生活。

由于戰(zhàn)爭，不久，新生代研究室解體，裴文中因此失業(yè)，生活非常困難，常常只能靠典賣舊物維持生計，甚至連葛利普送給他的一架老式鋼琴也典賣出去。最后，裴文中不得不做賣油、送藥、接電話等工作。

使裴文中心焦的是日本侵略者為找中國猿人化石的下落，不斷找他的麻煩，追問中國猿人化石在哪里，他總是以“不知道”搪塞。日本侵略者對裴文中不合作的態(tài)度很不滿意，不斷對他進行威脅、恐嚇，甚至盯梢監(jiān)視。1944 年5 月的一天，日本憲兵沖進裴文中家中將其逮捕拘押，在審訊時，還強令他背誦“大東亞共榮圈”的陳詞濫調，他斷然拒絕。日本人追問他“北京猿人”的下落時，他或者閉口不答，或者答“不知道”。在一次審訊中，日本侵略者惱羞成怒，給裴文中灌涼水與辣椒水，并以“頑固不化”的罪名判他15 年徒刑。敵人以為這樣能嚇倒這個文質彬彬的年輕學者，然而裴文中大義凜然，做好了被敵人槍斃的打算。敵人看硬的不行，又來軟的，想用金錢和自由的誘惑換取他說出秘密。面對敵人的軟硬兼施，裴文中仍是義正詞嚴地拒絕。日軍找不到“罪證”無計可施，又迫于社會壓力，在關押裴文中36 天之后，只得釋放了他。裴文中出獄時，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后來他開玩笑地說：“伍子胥過文昭關，不也一夜須發(fā)皆白嘛！”

裴文中

新生代研究室解散，裴文中很難過，但最令人痛心的是，周口店發(fā)掘的全部猿人化石，包括5 個猿人頭蓋骨，在從協(xié)和醫(yī)學院準備運往美國的過程中不知去向。有人說它被日軍暗中掠走，有人說它在運往美國的途中被日軍炸船，沉入無盡海底，也有人說它在緊急的時刻被埋在協(xié)和醫(yī)院某個隱蔽的地方……此后，北京猿人頭蓋骨的下落，成為裴文中和每個中國人的遺憾。

迎接中國考古事業(yè)的春天

1945 年，日本侵略者無條件投降之后，裴文中急盼科學研究工作能夠很快恢復。他立即給重慶國民黨當局寄航空信、發(fā)電報，要求馬上尋找北京猿人化石的下落，恢復周口店的發(fā)掘工作。國民黨當局居然認為這是“小題大作”，不予理睬，這無疑是一瓢冷水，令裴文中對國民黨政府很失望。當時地質調查所尚未恢復，裴文中又回到燕京大學歷史系講授史前考古學，1947 年在北京大學歷史系任教，講授考古學；1948—1949 年兼任中法大學教師，講授考古學課程，直至北京解放。

1946 年，蔣介石挑起內(nèi)戰(zhàn)，戰(zhàn)火四起，廣大人民又重新陷于水深火熱之中。裴文中的家鄉(xiāng)是解放區(qū)，1947 年，以王子林為首的地主武裝，乘機竄回解放區(qū)，盤踞在裴文中家鄉(xiāng)河北省豐南小集鎮(zhèn)。他們網(wǎng)羅地痞流氓、反動地主武裝，組成“戰(zhàn)亂救國自衛(wèi)隊”（老百姓稱其為伙會）。

裴文中回鄉(xiāng)探親，看到家鄉(xiāng)人民所遭苦難，非常同情，對這伙反動地主武裝異常痛恨?；氐奖逼胶螅麏^筆疾書，以無可辯駁的事實，寫了《今日之鄉(xiāng)村》一文，發(fā)表在1947 年5 月23 日的《大公報》上，文章尖銳地坪擊了反對地主武裝的諸多罪行。

《今日之鄉(xiāng)村》一文，是刺向國民黨當局的一把利劍。文章發(fā)表之前，有人勸裴文中用筆名發(fā)表，但他仍堅持用真名發(fā)表。文章發(fā)表后，果然引起國民黨當局的注意，幾次想抓捕他，由于朋友的勸告和督促，他才暫離北平去甘肅、青海從事新石器時代考古，以躲避國民黨當局的抓捕。

1949 年，北平即將和平解放，北平研究院副院長勸裴文中去南京，他拒絕了，決心在北平迎接新中國的誕生，迎接中國考古事業(yè)的春天。他在一篇文章中寫道：“這個內(nèi)戰(zhàn)不久將會結束，我們希望不久的將來，考古學會開展更泛的調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裴文中滿懷熱情地重新投入考古工作，1949 年出任北京科協(xié)主席，和郭沫若等一起出席了世界和平大會，出訪蘇聯(lián)、捷克斯洛伐克等國家。

1954 年，裴文中參與山西丁村遺址群的考古挖掘；1955 年，到廣西調查巨猿和古人類化石；1963 年，到內(nèi)蒙古、山西、寧夏等地進行考察；1955 年，當選為中國科學院生物地學部首批學部委員(院士)；1957 年，榮獲英國皇家人類學會名譽會員稱號；1963年，任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古人類研究室主任；1979 年，任北京自然博物館館長；同年，當選為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所屬史前學和原史學協(xié)會名譽常務理事。

裴文中以務實為本，不尚空談，積極組織科研隊伍，大力培養(yǎng)人才，以我國史前學、第四紀哺乳動物學、第四紀地質學研究趕超世界先進水平為目標，貢獻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智慧。他曾數(shù)次到張家口泥河灣地區(qū)考察，去貴州、洛陽等地考察，1980 年東渡日本講學，以《從古文化及古生物上看中日古交通》為題發(fā)表講演，引起國內(nèi)外學術界的強烈反響。1980 年，患病中的裴文中仍然牽掛著祖國的考古事業(yè)，當聽說安徽和縣發(fā)現(xiàn)猿人化石的時候，一再和親人嘮叨著，等病好了一定去一趟。1982 年9 月18 日，裴文中因病逝世于北京，終年79 歲，這位孜孜不倦的老科學家嚴謹、刻苦的治學態(tài)度，永遠激勵著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