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貓也寫詩

李子木

開封府的差役姚五在院子里審問我。雖然我不是奸細(xì)，但我說不出家庭住址和鄰居的姓名，姚五要對我進行進一步的核查。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賈發(fā)財大喊一聲：“包知府……”

姚五回頭看去，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準(zhǔn)備躬身行禮。

可門口根本沒有人。

趁這個工夫，賈發(fā)財拉著我從小門跑了出去。小門是通往酒樓廚房的，我們穿過廚房，噼里啪啦地弄翻了許多碟子和碗，又經(jīng)過酒樓的正廳，撞到好幾個食客，最后終于逃到了大街上。

賈發(fā)財繼續(xù)帶我向前跑去。我們東拐西拐，過了幾座橋，繞了幾條街，終于甩掉了姚五，暫時安全了。

賈發(fā)財邊喘著粗氣邊對我說：“你也太笨了，在院子里我向你使了好幾次眼色，你都沒看出來？要不是我謊稱包知府來了，你早就被抓走了?！?/p>

“包知府是誰呀？”

“包拯，他剛到開封府來管事。他可嚴(yán)厲了，不管是誰，不管有什么樣的后臺，只要犯了事，他都按法令處理。那些差役也很怕他。”

“?。堪?？我聽說過，我們都管他叫‘包公。他是個好官?！?/p>

“看來你知道的還挺多的。聽說包拯來了以后給老百姓辦的一些案子都挺公正的，好多百姓私底下都管他叫‘包青天呢。不過，衙門那種地方，能不去就不去。不管好官壞官，還是別沾惹的好。”

“謝謝你救了我。不過，你騙了差役，就不怕他去你家抓你嗎？”

“抓我？汴京城這么大，一百多萬人呢，他上哪兒抓我去？”

“剛才你不是告訴他你家在哪里、鄰居是誰了嗎？”

“要不說你傻呢，這你也信？我能告訴他實話嗎？”

“天哪，你嘴里還有一句真話嗎？”

“有哇，當(dāng)然有真話?！?/p>

“哪一句是真的？”

“我相信你不是奸細(xì)。讀書人明白事理，是不會背叛大宋的。行了，我得回家了，我娘還等著吃饅頭呢。咱們有緣再見?！闭f完，賈發(fā)財便一溜煙地跑開了。

我在熱鬧的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邊逛邊小聲問小詩仙：“剛才那個差役為什么不管我要通行證，反而問我住哪兒、鄰居是誰呀？”

經(jīng)過小詩仙的解釋，我明白了：宋朝不太限制人口流動，不需要檢查通行證。宋朝之前，政府一般是不允許百姓自由遷徙的。比如唐朝的百姓要出遠(yuǎn)門，必須向戶口所在地申請一份通行證，稱為“過所”，經(jīng)過關(guān)卡、城門或住店時都要接受檢查。宋朝之后，百姓也是不能隨意遷徙的。比如元朝時，全國百姓都被按照職業(yè)登記為不同的固定戶口，有民戶、匠戶、灶戶、軍戶等，這些職業(yè)世代相傳，不能更改，像民戶就是農(nóng)民戶籍，民戶的百姓要在固定的土地上世代耕種；百姓要出遠(yuǎn)門，必須申請“路引”，就是通行證。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我順著人流走到了一座寺廟門前。一個大大的牌匾掛在大門上面，牌匾上寫著“大相國寺”四個大字。

我站在門口問小詩仙：“這么多人去廟里干嗎呀？”

小詩仙回答說：“今天大相國寺有廟會。算你走運，大相國寺的廟會，每個月只開五天。里面賣各種各樣的商品，你進去開開眼界吧?！?/p>

我走進寺廟的大門，頓時大吃一驚。這哪是寺廟啊，簡直就是個市場，眼前都是擺攤的小販。再看他們賣的東西，我頓時樂開了花：貓、狗、馬、驢、鷹，還有雞、鴨、鵝什么的?？磥?，這一片是寵物市場。

我走過去仔細(xì)地看，眼前的幾個攤位是賣貓的，攤位上有長毛貓、短毛貓、雜色貓、花紋貓。小貓在竹籠子里喵喵地叫著，十分可愛。

一個婆婆指著籠子里的白色長毛貓對我說：“這是上等的獅貓。你看看這毛色、這臉型，這么俊俏的小貍奴，整個汴京城里都難找。聘了我的貓，它不但能保護你的書不被老鼠咬，還能助你金榜題名。怎么樣，聘貓啵？”

“聘貓？你是在問我買不買貓吧？”

“粗俗?？茨汩L得文質(zhì)彬彬，像個讀書人，怎么什么都不懂呢？我們大宋人對貓可是十分尊重的，不能說‘買，要用聘禮才能帶回家。”

“那多少錢聘一只？”

婆婆看了看我，說：“去，去，像你這樣沒文化的，還是聘貍貓去吧，我的獅貓不稀罕你聘?！?/p>

不承想，一句無心之言，卻得罪了賣貓的婆婆，我被她轟走了。

小詩仙悄悄告訴我：“在宋朝，買貓不能說‘買貓，要說‘聘貓?！?/p>

“那到底多少錢可以聘一只呢？”

“這個價錢不一定。北宋著名的文學(xué)家、書法家黃庭堅家里的老貓死后，他收藏的書接連被老鼠咬壞，他就用柳樹枝穿了一條魚向朋友聘了一只貓崽。他還寫了一首《乞貓》，記錄了向朋友討要貓崽的過程：‘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甕翻盤攪夜眠。聞道貍奴將數(shù)子，買魚穿柳聘銜蟬?！?/p>

“太好玩兒了，宋朝人好像什么都能寫入詩中。還有什么東西能用來聘貓呢？”

“南宋詩人陸游曾用一包鹽聘回一只小貓——在南宋，一包鹽可是很貴的。陸游寫了三首《贈貓》來講述他對這只貓的喜愛。你聽聽這第一首：‘鹽裹聘貍奴，?？磻蜃纭r時醉薄荷，夜夜占氍毹。鼠穴功方列，魚餐賞豈無。仍當(dāng)立名字，喚作小於菟?！?/p>

我問小詩仙：“‘貍奴指的是貓嗎？‘氍毹和‘小於菟又是什么意思？”

小詩仙回答道：“‘貍奴是貓的別稱。宋朝人非常喜歡貓，常常親昵地稱貓為小貍奴。‘氍毹是毛織的毛毯，貓很喜歡在上面趴著?！遁耸抢匣⒌膭e稱，陸游管他的貓叫小老虎?！?/p>

聽小詩仙一講解，黃庭堅和陸游的貓頓時在我腦海中活靈活現(xiàn)起來。能為自己的貓寫詩，看來這些大詩人都挺有趣的。

我繼續(xù)向前逛。天哪，宋朝居然還有賣這個的！這可太令我吃驚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