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濤
好的課堂,首先是上出來的,最后是寫出來的。
為什么要寫作?寫作為什么重要?這似乎是作家們的專屬問題。但顯然,寫作不是作家的專利,人人皆可寫作,人人都能成為寫作者,甚至成為自己的作家。
身為教師,如何成為一個寫作者?
第一條建議:明了寫作對于人生的意義。
很多教師投入寫作,是為了評職稱或評獎的需要。這種外在的寫作動力,不僅沒有插上寫作的翅膀,反而套上了寫作的枷鎖。“寫作”因此在教師群體中被污名化了,成為逐利的工具。即使套上“專業(yè)成長”的面具,依然掩蓋不了功利性的實質(zhì)。寫作對于教師成長的內(nèi)在價值就此被遮蔽。
不為評職稱和評獎而寫作,恢復(fù)寫作對于人生的內(nèi)在價值,是教師與寫作關(guān)系的真諦。
我贊同這樣的觀點:寫作是為了和遺忘做斗爭,是為了留存記憶。時光是沒有記憶力的,它始終在流逝:不僅讓一切已成之物流逝,其自身也不斷處在流逝之中……馬克思曾言:“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云散了?!边@可能是當(dāng)下信息時代最大的特性。然而,人類總是想留下一些東西,所以,先后有了文字、相機和攝影機,有了詩歌、隨筆、小說、繪畫和電影。它們都是為了和時光扳手腕,與時光搏斗,努力甚至拼命留下些什么,讓自己在晚年能夠有可以真實的感知、觸摸和追憶的東西,讓后來者找到并和此世的自己建立起連接并延續(xù)的東西。
我更認(rèn)可塔可夫斯基所說的“雕刻時光”,只不過他是通過電影的方式,更多人則可以通過寫作的方式,雕刻自己所經(jīng)歷的時光。作為教師的我們,通過寫作,雕刻屬于自身的“教育時光”。因為有了這種雕刻時光的方式,我們的教師生涯得以留存些什么,雕刻出教師人生的意義。
第二條建議:清晰寫作對于課堂的價值。
寫作讓人生更有意義,也讓課堂更有價值。真正的好課,不僅是上得好,說得好,還要寫得好。
課堂如同河流,始終處在變動不居的流變之中,流變出很多靈感的火花,它們斑斕多姿,如焰火般絢爛,同時也轉(zhuǎn)瞬即逝。把它們寫出來,就是把火花凝固,使課堂因此得以留存,成為可供反復(fù)追憶與揣摩的作品。
被寫作凝固和留存之后的課堂,得以通過反思和觀摩,讓由于頻繁流變而模糊的面容清晰起來。課堂面容的清晰,實質(zhì)是有關(guān)課堂思考的清晰。這是寫作之于課堂的獨特意義:以寫清思,以寫引思。
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寫作成為課堂反思的基本方式,也是優(yōu)秀教師具備的反思基本功。
第三條建議:打破對寫作的恐懼,讓寫作成為習(xí)慣。
許多教師不是不知道寫作的重要性,只是望而生畏,潛意識里覺得寫作是一種遙不可及、高不可攀的事情。寫寫課例,勉強可以接受,但一觸碰寫論文就退縮動搖,不知所措……其實,寫作沒有那么可怕,不能按照名師的標(biāo)準(zhǔn),更不能依照作家、學(xué)者的要求來看待寫作。如同過去不少人寫日記的習(xí)慣一樣,它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教師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不過,寫作不會自動變成教師的日常生活,如何讓寫作日?;??把寫作變成一種習(xí)慣:每天不寫點什么,就覺得少了些什么。寫作習(xí)慣不是幾天、幾次能夠養(yǎng)成的,這是一個逐步的過程,不妨先從寫寫“課后感”開始,這是讓寫作與日常教學(xué)建立連接的第一步。
“課后感”的要義在于“感”,這也是課堂寫作的密碼。只要是自己的課堂,上過之后,就不可能沒有任何感覺,通過寫作可以“感受”自“我”和學(xué)生在課堂中的喜怒哀樂,“感知”課堂中的得與失,“感悟”課堂中的生命成長。不必追求寫得多么漂亮、生動和完美,只要投入真情實感,寫出真實的喜悅和疼痛,這個“課例”就立起來了。自我投入這一課堂的光陰就因此凝固在課例里并留存下來,成為生命的記憶。
但這依然不夠,還不足以變成習(xí)慣,后續(xù)的關(guān)鍵是“持續(xù)”,持續(xù)不斷地寫,日積月累后,自然會變成一種習(xí)慣。
第四條建議:不斷操練課堂寫作的技藝。
寫課是教師六課技藝之一,也是普遍容易被忽略,時常缺乏的技藝。不少教師能備課、上課、觀課,也能說課、評課,但卻不能寫課,難以把備出來、上出來、看出來、說出來和評出來的寫出來,往往說得頭頭是道、振振有詞,一落筆就不行了,常常陷入“呆滯”的狀態(tài)。在根子上,還是缺少寫課的技藝。
與其它技藝一樣,寫課技藝也不是看出來、聽出來、悟出來的,而是練出來的。訓(xùn)練的秘籍無非是:第一步,找范例,把模仿和揣摩高手課例作為開啟操練的第一步;第二步,自己寫,寫出自己的課堂作品;第三步,做對比,和范例進行細(xì)致入微的對比;第四步,有重建,基于比較后生發(fā)的感悟,再對自己的寫作加以修改重建;第五步,持續(xù)寫,不斷開啟下一個課堂寫作的進程……
在如此循環(huán)反復(fù)、堅持不懈中,教師就可能從課堂高手,變成寫作高手,兩者融會之后,成為教育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