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寶成 魏琪
摘 要:性侵未成年人案件具有性侵犯罪隱秘性和被害人低齡化的雙重特性,這導致該類案件在辦理過程中面臨著證據收集難、證明難度大的困境。U.S. v. Castillo案在審理過程中上訴法院對《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第414條的正當性和合憲性進行了分析與論證,明確了被告人品格證據在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的可采性。我國在司法實踐中辦理此類案件,在被告人品格證據運用上,可以在滿足“必要性”“關聯性”“程序合法性”的情況下予以借鑒。
關鍵詞:品格證據 性侵未成年人 例外規(guī)定
一、《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中被告人品格證據概述
(一)被告人品格證據的一般規(guī)定
被告人品格證據是《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品格證據中最主要的內容,《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第404條(a)(1)項規(guī)定,關于一個人的品格或其品格特征的證據不能用來證明該人在某一特定情況下的行為符合其品格或品格特征。同時第404條(a)(2)項規(guī)定了被告人的品格證據適用于刑事案件的三種例外情形:一是當被告人提供與其品格特征的相關證據時,如果該證據被采納,公訴人可以提供證據予以反駁;二是在遵守第412條規(guī)定的限制條件的情況下,當被告人提供刑事被害人品格特征的相關證據時,如果該證據被采納,公訴人可以提供相對證據予以反駁,并可以提供被告人具有相同品格特征的證據;三是在兇殺案中,公訴人可以提供被害人性情溫和的品格特征證據,以反駁被害人是事先挑起事端者的證據。[1]即在一般情況下,公訴人不得以被告人的品性來證明其行為與品性具有一致性,被告人的品格證據與案件事實沒有必然聯系。
(二)性侵犯罪案件中被告人品格證據的例外規(guī)定
1994年,美國聯邦議會通過了《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第413條、414條和415條。其中第413條和第414條是性侵刑事案件的相關規(guī)定,第415條是性侵民事案件的相關規(guī)定。第413條(a)規(guī)定:在被告人被指控涉嫌性侵犯罪的刑事案件中,美國聯邦法院可以采納被告人曾經實施任何其他性侵行為的證據,并且該證據可以在任何與之相關的事項上加以考量。[2]第414條(a)規(guī)定:在被告人被指控涉嫌性侵兒童犯罪的刑事案件中,美國聯邦法院可以采納被告人曾經實施的任何其他兒童性侵擾的證據,并且該證據可以在任何與該指控犯罪相關的事項上加以考量。[3]
根據第413條和414條的規(guī)定,被告人曾經性侵他人這一事實,可以用來證明在當下被指控性侵犯罪的案件中,被告人實施了性侵犯罪。同時,對于被告人曾經性侵他人的行為是否被正式起訴或定罪,都不是該證據具有可采納性的前提條件。該法條明確了先前特定的不良行為可以作為品格證據用于證明某人從事與其品格相符的行為。該法條頒布以來,學者對于第413條和第414條的爭議不斷,持反對意見的學者主要有以下幾個觀點:第一,該規(guī)則允許用被告人的先前行為來證明其不良品格是不公平的;第二,該規(guī)則認可了對被告人不利的證據;第三,使用發(fā)生在多年前未被指控的行為的證據來證明當下被指控的犯罪行為是不合理的;第四,根據有關排除被害人性經歷證據的法律規(guī)定,對被告人的性經歷應采取類似的處理方式;第五,第413條和第414條規(guī)則是違反《美國憲法》的。[4]但這些反對意見,遭到了美國聯邦最高法院的反駁。美國聯邦最高法院認為,《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第403條的適用,即如果證據帶來的不公平偏見、混淆爭議焦點或是誤導陪審團、不當拖延、浪費時間、不必要地出示重復證據的風險大大超過該證據的證明價值,則允許美國聯邦法院排除該證據,該條規(guī)定已經保證了所采納的品格證據不會受到不公平偏見的影響,因此第413條、第414條的規(guī)定并不違反美國憲法[5],且其對性犯罪的有效起訴起到促進作用。第413條的立法歷史表明,立法機關有充分理由認為該規(guī)則因性侵犯案件存在獨特特征而具有合理性,這些特征包括性犯罪案件往往依賴于無法確定可信度的證據,該規(guī)則如果無法適用,這類案子將無法得到有效解決。同時,在性侵兒童犯罪案件中,被告人對兒童的性興趣極具證明價值。[6]
二、U.S. v. Castillo案與案件爭議焦點
(一)U.S. v. Castillo案的基本情況
被告人Serefino Castillo住在新墨西哥州克朗波因特的納瓦霍保留地,他和妻子共育有五個孩子。1994年的夏天,Castillo對其女兒N.C.和C.C分別實施了性侵犯。1996年,Castillo因涉嫌對未成年人實施性虐待罪被提起公訴,起訴書指控被告人實施了四起性虐待犯罪事實,其中三起是針對其女兒N.C.實施的,一起是針對其女兒C.C.實施的。在審判中,初審法院不僅允許N.C.對起訴書中指控的針對其實施的前三起性虐待行為作證,還允許其對起訴書中指控的針對C.C實施的第四起性虐待行為作證。同時,除了起訴書中指控的第四起性虐待行為外,C.C.還對被告人曾對其實施的其他兩次性虐待行為進行作證。初審法院根據《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第414條的規(guī)定確認了證據的合法性。
被告人Castillo因對未成年人進行性虐待被美國新墨西哥州地區(qū)法院定罪,后被告人提出上訴。其辯稱:(1)第414條規(guī)則在審判時無效;(2)第414條規(guī)則侵犯了其根據《美國憲法第五修正案》享有的正當程序和平等保護的權利,以及根據《美國憲法第八修正案》享有的免受殘忍和異常懲罰的權利;(3)第414條規(guī)則所引入的證據具有極大的偏見應被排除。[7]上訴法院對被告人的辯解一一作出了回應。
(二)上訴法院對本案主要爭議焦點的回應
1.第414條規(guī)則在審判時是否有效
美國聯邦議會在制定規(guī)則時規(guī)定,《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第413、414、415條適用于1995年7月10日之后開始的所有審判。本案的審判開始于1996年5月,在1995年7月10日之后,因此第414條規(guī)則可以適用于該審判。
2.第414條是否違背了正當程序原則
當一項規(guī)則違背了“基本公正”這一概念時,才能考慮它違反了《美國憲法》的正當程序這一基本原則?!盎竟奔词撬形拿骱驼沃贫鹊幕A,并定義了社會公平競爭和行為準則。[8]另外,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對違反“基本公平”的行為類別的定義非常嚴格。上訴法院認為第414條規(guī)則并不違反“基本公平”,主要有三點原因:第一,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曾表示,在確定一項規(guī)定是否具有“基本性”時,主要依靠歷史實踐。[9]而早在19世紀至20世紀初,一些州就制定了“好色傾向”規(guī)則,該項規(guī)則允許公訴人提供被指控以外的性行為證據,以證明被告人有實施性犯罪的傾向。直至今日,越來越多的州在涉及性犯罪的案件中保留了“好色傾向”規(guī)則,其中包括涉嫌性侵兒童犯罪的案件。且正如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在Egelhoff案中所提及的,應由被告人承擔證明規(guī)則所違反的程序原則,而不是國家機關。[10]第二,被告人認為當提出其行為傾向性證據時,如被告人先前犯罪的證據,就會產生陪審團將因被控告的罪行以外的行為而被定罪的風險,或者,在不確定有罪的情況下,陪審團會因為“壞人應該受到懲罰”的想法而認定被告人有罪。事實上,允許出示被告人先前犯罪的證據是令陪審團結合該事實對當下被指控的犯罪事實作出判斷,而并非已經認定被告人有罪。第三,當一個州在有罪判決階段,提供被告人先前犯罪的證據僅與其量刑有關時,該州并不違反正當程序原則。第四,被告人辯稱第414條違反正當程序原則的理由是,第414條具有極大地偏見以致于侵犯了其獲得公平審判的基本權利。然而,第403條的適用,已經排除了具有這種不利影響的證據。因此,如果初審法院已經充分考慮到第403條所規(guī)定的不利影響,那么適用第414條并不違反正當程序原則。
3.第414條是否侵犯了被告人享有的平等保護的權利
盡管《美國憲法第五修正案》中沒有平等保護條款,但《美國憲法第五修正案》中對正當程序原則的規(guī)定體現了《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中平等保護原則。根據平等保護原則的規(guī)定,如果一項法律規(guī)定既不會加重被告人基本權利的負擔,也不會被視為可疑分類,即在判斷該法律所用“分類”是否合理時,要看“分類”是否為政府立法目標所必須的,只要它具有某種合法目的,就應當堅持將法律規(guī)則進行分類。而第414條所引入的品格證據符合該要求,雖然該規(guī)則確實將那些被指控性侵兒童的被告人與其他刑事被告人區(qū)別對待,但這種區(qū)分具有其合理性和正當目的性。在 Enjady案中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曾提到 ,立法機關加強對性侵案件的有效起訴是具有正當性目標的。國家機關需要在性侵兒童案件中提供確鑿證據,因為這些性犯罪往往具有極高的隱蔽性,而通常唯一可用的證據就是兒童的證詞。因此,第414條規(guī)則沒有侵犯被告人享有的平等保護權利。
4.第414條是否侵犯了被告人享有的免受殘忍和異常懲罰的權利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認為,國家機關如果是根據一個人的身份(如一個人是癮君子),而不是一個人的行為(如一個人去購買毒品),而對其實施刑事處罰,則侵犯了其根據《美國憲法第八修正案》所享有的免受殘忍和異常懲罰的權利。根據被告人Castillo的辯解,第414條的規(guī)定是對其作為對未成年人有性興趣的個人身份進行處罰的。而事實上,第414條的規(guī)定所引入的證據是針對其曾經實施過的行為而非個人身份,且在第402條[11]和第403條規(guī)則的保護下,第414條的適用已經排除了任何可能存在偏見的情況。同時,該規(guī)則僅僅是一條證據規(guī)則,無法據此對被告人直接施加刑事處罰。因此,第414條并沒有侵犯被告人依據《美國憲法第八修正案》所享有的免受殘忍和異常懲罰的權利。
5.第414條是否通過了第403條平衡測試
《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第414條在適用前要通過《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第403條的平衡測試,即在判斷品格證據是否能夠采納時,必須結合該證據可能引起的負面影響進行綜合判斷。如果證據所引起的負面影響遠大于其證明價值,則該證據不具有可采性;如果證據所引起的負面影響遠小于其證明價值,則該證據具有可采性。因此,在本案中上訴法院認為,由于品格證據的獨特性質,初審法院應在排除第403條所規(guī)定的負面影響后,對根據第413、414、415條規(guī)則引入的證據予以確認時做出合理的解釋并記錄在案。但初審法院對這一問題的簡易處理使上訴法院無法審查其裁決的適當性。因此,上訴法院要求初審法院對此作出詳細解釋并記錄在案。
(三)上訴法院最終結論
最終,上訴法院法官Tacha得出結論:(1)在性侵兒童犯罪的刑事案件中,允許采納被告人性侵其他兒童行為作為其品格特征的證據,不違反《美國憲法第五修正案》規(guī)定的正當程序條款;(2)允許采納被告人性侵其他兒童行為的證據規(guī)則不違反《美國憲法第十四修正案》平等保護原則;(3)允許采納被告人性侵其他兒童行為的證據規(guī)則不違反《美國憲法第八修正案》規(guī)定的免受殘忍和異常懲罰的權利;(4)要求初審法院解釋其裁決,即被告人涉嫌其他性侵兒童行為的證據所引起的偏見沒有極大地超過該證據的證明價值;(5)有證據支持定罪。[12]
三、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運用被告人品格證據對我國的啟示
(一)我國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的發(fā)展現狀與證明困境
近年來,我國侵害未成年人犯罪案件數量不斷增長,從最高檢統(tǒng)計的數據看,2018年至2022年檢察機關共起訴侵害未成年人犯罪29萬人,每年平均上升3.6%。其中,起訴強奸、猥褻兒童等性侵未成年人犯罪13.1萬人,占比45%。[13]可見,此類犯罪已成為侵害未成年人案件中占比相對較大的犯罪。
在司法實踐中,由于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的犯罪背景復雜、證據分布不均衡,導致該類案件在辦理過程中存在諸多難點,其中證據收集難、證明難度大是辦理此類案件的主要困難,其原因在于:一是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的發(fā)生地通常較為隱蔽,如學校、當事人的住所、賓館等地。由于此類場所的隱蔽性和私密性較強,案發(fā)現場往往不存在除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以外的其他人員,同時也少有電子監(jiān)控等設備,因此缺少電子證據以及證人證言等相關證據。二是未成年人仍處于身心發(fā)育階段,他們的認知能力和理解能力尚未完全成熟。在受到侵犯后,并不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或是即使其意識到也會因為羞恥心而不愿尋求法律幫助,這使得許多案發(fā)時存在的證據,如犯罪分子留下的體液、指紋等未能及時得到有效的保存而滅失,而這些證據對案件性質的認定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三是受身體和智力發(fā)展的影響,未成年人的記憶力、感知力、表達能力有限,不能準確回憶起案發(fā)的詳細過程,導致其陳述的內容與實際情況存在差異,從而使其陳述的可信度受到質疑。四是因大多數性侵未成年人案件往往嚴重缺乏客觀證據,被告人往往拒絕作有罪供述,此時則需要通過大量的證人證言與被害人陳述進行印證,進一步加大了證明難度。
上述事實導致性侵未成年人案件只能將被害人的陳述作為主要證據。當出現所謂“一比一”證據的情況,即案件中只存在被告人的供述與被害人的陳述作為證據,且二者的言詞內容又處于對立面時,根據印證證明標準的要求,應有其他證據與被害人的陳述相印證,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才能確定被害人陳述的可信度,否則可能會陷入證據不足導致無法追訴犯罪的風險。在這種情況下,被告人品格證據的引入,能夠有效分析被告人實施犯罪行為的目的、動機以及其行為的傾向性,幫助解決該類案件中的疑難問題,從而應對在辦理該類特殊案件過程中證據不足的局面。因此,在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引入被告人品格證據有其合理性和必要性。
(二)我國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運用被告人品格證據之思考
盡管中美兩國在刑事司法制度上存在顯著差異,但二者在辦理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上有著共同的訴訟理念和價值目標。首先,從犯罪性質來看,性侵未成年人的犯罪行為嚴重挑戰(zhàn)社會公德,有必要嚴格打擊此類犯罪。其次,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的證明困境亟待解決,有必要對證據制度進行調整,以實現有效追訴犯罪。最后,可以通過引入被告人品格證據來實現對被害人和被告人的平等保護。當然,《美國聯邦證據規(guī)則》的相關規(guī)定仍存在不完善和爭議之處,但通過對此規(guī)定的訴訟理念、相關案例進行深入探析,能夠為我國在司法實踐中辦理此類案件提供理念與具體操作上的借鑒?;谝陨详U述,現對我國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被告人品格證據的運用提出以下幾點思考意見:
1.運用被告人品格證據應以“必要”為原則
在涉及性侵未成年人的刑事案件中,品格證據的運用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化解該類案件難以證明的困境。然而,我們要注意到此類證據在定罪量刑中存在的潛在問題,并在運用中對該類證據加以限制,加強審查其與案件的“關聯性”以及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以保證其運用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同時,如果通過品格證據所證明的案件事實能夠用其他更為準確、便利的方式予以證明,有其他證明力更強的證據證明相同事實,運用品格證據會對被告人造成明顯的不公正,或是品格證據不具有足夠的證明價值時,該品格證據應予以排除。
2.“關聯性”應為判斷被告人品格證據可采性的基本條件
從美國的立法經驗及判例來看,對于被告人品格證據的可采性,并非簡單地采取一律采納或一律排除的方式,法官應當結合每個案件的具體情況進行判斷,而“關聯性”是作為法官排除或采納該品格證據的重要考量因素。在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通常從以下幾個方面對“關聯性”進行考量:(1)先前的行為與被指控的行為的相似性,如被告人實施性侵時所使用的方式、手段或工具等是否存在一致性。(2)先前事實與當下事實中被害人與被告人關系的相似性,如在上文的Castillo案中,C.C和N.C均系Castillo的女兒,二者都系親屬關系。同時在判斷被告人與被害人的關系是否相似時,應當主要以關系的本質而非關系的形式為標準,如“繼父和繼女”的關系與“老師和學生”的關系,雖然在形式上有所不同,但從本質上看,在兩種關系中,被害人都處于明顯的弱勢地位,此種情況仍可以認為二者具有關聯性。(3)事件發(fā)生背景的相似性,如前后事實發(fā)生的時間均在凌晨、地點均在賓館等隱蔽場所。(4)案發(fā)時間的接近性以及案發(fā)頻率的相似性,一般而言,當前性侵行為案發(fā)時間和之前性侵行為案發(fā)時間越相近,則關聯性越強,證據的證明力也相對越高。另外,如果發(fā)現被告人較長一段時間內存在持續(xù)實施性侵的行為,則可以證明被告人的這一行為傾向較為穩(wěn)定,行為傾向越穩(wěn)定,則關聯性越強。[14]
3.保障運用被告人品格證據的合法程序
被告人品格證據運用的同時可能會伴隨著對被告人產生的不利影響,因此要充分考慮被害人與被告人雙方訴訟權利之間的平衡?!睹绹摪钭C據規(guī)則》第414條(b)規(guī)定,在性侵未成年人案件中,如果公訴人準備提供品格證據,應在審判前至少15天以內或因正當理由經美國聯邦法院允許的延遲時間內向被告人進行告知,告知內容包括證人的陳述或預期證言的概述。[15]參考該規(guī)則,對于公訴人擬提出品格證據的性侵未成年人案件,我國可以利用庭前會議機制。法院召開庭前會議,允許被告人對提出的品格證據予以反駁,以保障被告人的訴訟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