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媒體時代電視專題片的敘事與審美
——以八集電視專題片《擺脫貧困》為例

□石良豫

電視專題片是廣播電視節(jié)目形態(tài)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同于單純的新聞節(jié)目，它以某一特定主題為核心，運用現(xiàn)在時或過去時，對政治、經(jīng)濟、社會生活的某一領域或某一方面，加以集中深入報道或探討，是一種介于藝術創(chuàng)作和新聞報道之間的電視節(jié)目形態(tài)，創(chuàng)作者采用多種藝術手段闡述觀點，既具備新聞真實性又具有藝術審美屬性。[1]長期以來，電視專題片在弘揚主旋律、傳播正能量、滿足人民群眾的電視文化需求等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例如，《巡視利劍》反映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開啟全面從嚴治黨新局面，以巡視作為治黨利劍，查處一個個重大案件，集中展示巡視工作所取得的重大成果，既是對廣大干部的警示，又是對廣大群眾的鼓舞。《將改革進行到底》全景式梳理總結全面深化改革，生動講述人民群眾身邊的改革故事，具有很強的思想性、權威性和理論深度。此外，還有《永遠在路上》《大國外交》等，主題深刻、制作精良，披露大量歷史細節(jié)，震撼人心，廣受好評。

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等信息技術的高速發(fā)展，媒介傳播進入全媒體時代，出現(xiàn)了全程媒體、全息媒體、全員媒體、全效媒體，呈現(xiàn)出萬物互聯(lián)、萬物皆屏、萬物皆媒的趨勢，中短視頻越來越受到觀眾的青睞，給電視專題片的發(fā)展帶來新的挑戰(zhàn)。但是，在闡釋思想、傳播理念、全景式記錄與呈現(xiàn)等方面，電視專題片仍然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本文通過聚焦全媒體時代電視專題片創(chuàng)作的守正創(chuàng)新，并以八集專題片《擺脫貧困》為例，探析全媒體語境下電視專題片的敘事與審美，以期為重大主題電視專題片的創(chuàng)新探索提供借鑒。

全媒體時代電視專題片面臨的挑戰(zhàn)

任何內容都需要通過傳播和接受實現(xiàn)其價值，內容創(chuàng)作需要適應受眾變化和傳播方式的變革。在全媒體時代，萬物皆媒，新媒體頻出，受眾主體、傳播方式的改變導致媒體格局、輿論生態(tài)都發(fā)生了深刻變化。截至2022 年6 月，我國網(wǎng)民規(guī)模為10.51 億，互聯(lián)網(wǎng)普及率達74.4%，網(wǎng)民人均每周上網(wǎng)時長為29.5 個小時。[2]年輕群體也成為新媒體信息接收和傳播的主力，他們與互聯(lián)網(wǎng)天然共生，成為互聯(lián)網(wǎng)輿論的主要貢獻者。傳播方式也發(fā)生了變化，與傳統(tǒng)傳播不同，全媒體時代的傳播呈現(xiàn)出信息無處不在、無所不及、無人不用的特點，分眾化、差異化、碎片化特征明顯。人們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閱讀和娛樂，獲得與以往相比數(shù)量更大而內容趨向分散的信息，信息泛濫與權威消解相伴而來。同時，人們的觀看習慣也產生改變，除評論、彈幕等伴隨性觀看需求外，短視頻等適應碎片化時間觀看的節(jié)目形態(tài)也備受歡迎。各種內容都盡其可能轉化為短視頻呈現(xiàn)，如新聞直接轉化為短視頻，電視劇被濃縮成1.5 倍速的短視頻，綜藝節(jié)目被挑選出爆點制作成短視頻，甚至紀錄片也被拆分為若干關鍵詞的短視頻進行傳播。[3]安心端坐在電視機前觀看每集幾十分鐘的電視專題片，成為并不常見的景象。這一切，無疑給電視專題片的創(chuàng)作和傳播帶來了新的挑戰(zhàn)，需要適應全媒體時代的新形勢，從敘事、審美等方面采取有效的應對策略。

《擺脫貧困》的敘事風格與審美特征

《擺脫貧困》是由中宣部指導，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攝制的電視專題片，先后在央視和多家衛(wèi)視黃金時段播出，以生動鮮活的典型案例為載體，寫人寫事、述情說理，用心用情用功記錄百姓擺脫貧困前后的生活圖景，全景式描繪中國脫貧攻堅的偉大歷程，受到全國觀眾的廣泛關注，取得良好收視效果。該片一方面深刻闡釋偉大的脫貧攻堅精神，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以人民為中心、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yōu)越性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來；另一方面致力于讓脫貧攻堅的生活之美升華為藝術之美，增強作品的吸引力和感染力，使觀眾在審美的愉悅中感悟理論的真諦和真理的力量，從而引發(fā)廣大觀眾思想和情感的共鳴?？梢哉f，這部專題片為全媒體語境下電視專題片的守正創(chuàng)新提供了成功的范例，其鮮明的敘事風格和審美特征值得探究。

敘事：主題鮮明，視角獨特，講述生動。脫貧攻堅作為一項政策性極強的系統(tǒng)工程，具有高度的理論性和復雜性，更需要進行通俗易懂的解讀和表達，實現(xiàn)“理與事與情立體呈現(xiàn)、和諧交融”。[4]《擺脫貧困》的選題聚焦脫貧攻堅，表現(xiàn)的既是黨的政治理論方針政策及其實踐，又是重大的歷史性事件；反映的既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完成的歷史性壯舉，也是為世界減貧進程貢獻的中國方案和中國力量。鮮明而宏大的主題、豐富而龐雜的素材，更需要宏大全面的視角和清晰嚴謹?shù)臄⑹陆Y構來編織展現(xiàn)。這不僅需要從全局著眼記錄事實、從理論高度評析闡發(fā)，還要與電視元素充分融合，對事實和理論予以功能性呈現(xiàn)，從而更加生動形象地將黨領導人民脫貧攻堅的歷史性偉業(yè)表現(xiàn)出來，產生思辨效果，進一步引發(fā)觀眾的思考與共鳴。

《擺脫貧困》采用了與題材相適配的板塊式結構，從歷史和世界縱橫兩個維度，全景式觀照主題。該片以習近平總書記關于脫貧攻堅的系列重要講話精神為主線，通過“莊嚴承諾”“精準施策”“使命在肩”“合力攻堅”“咬定青山”“家國情懷”“命運與共”“再啟新程”等8 個敘事單元，從不同視角、不同層面全景式呈現(xiàn)黨領導脫貧攻堅歷程中的重要事件、獨創(chuàng)性政策和全黨全社會為脫貧攻堅貢獻力量的生動場景，濃墨重彩地書寫黨員干部和人民群眾投身火熱脫貧攻堅偉大事業(yè)的壯美史詩。例如，《莊嚴承諾》一集用大量珍貴的歷史影像，梳理了中國共產黨始終將脫貧攻堅作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底線任務與必勝的決心信念；《使命在肩》一集詮釋了廣大黨員干部堅決貫徹黨中央決策部署，投身基層一線，狠抓落實、擼起袖子加油干的火熱場景；《咬定青山》一集凸顯政治定力，用大量筆墨講述“三區(qū)三州”貧困群眾在黨中央帶領下實現(xiàn)“一步千年”的歷史跨越；《命運與共》一集探討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彰顯中國脫貧智慧帶動“一帶一路”沿線各國共同擺脫貧困的國際視野和共享理念。每集都選取脫貧攻堅這一史詩性壯舉的一個重要方面進行敘述，以習近平總書記脫貧攻堅重要論述精神貫穿始終，以畫面思維為主，輔之以解說詞的過渡承接以及對作品內涵的深入挖掘，使各集之間過渡自然，整體上貫通一致。同時，作品站在歷史發(fā)展和全球視野的高度和廣度，在梳理歷史與現(xiàn)實、中國與世界的全方位展示與對比中，更好地反映中國人民千百年來的共同理想和時代命題，折射出脫貧道路上的中國智慧、中國精神、中國力量，立論更為扎實、論證更為有力，從而產生振奮人心、令人信服的思辨力量。

審美：人物群像，細節(jié)呈現(xiàn)，精美畫面。《擺脫貧困》具有鮮明的藝術風格和美學意味。首先，運用群像敘事手法和故事化表達技巧，將鏡頭對準扶貧干部、脫貧群眾在扶貧與脫貧路上的艱苦、喜悅的點點滴滴，給眾多的普通人物畫像，或講述當?shù)馗刹恳虻刂埔?、辯“癥”施策、對癥下藥的奮斗故事，或反映脫貧群眾獲得幫扶、自強不息、立志脫貧的成長經(jīng)歷，以小見大折射時代變遷與社會發(fā)展，真實立體地描畫出脫貧路上的鮮活人物與生動圖景，力求以小切口反映大背景、以小故事講述大格局，努力將理論政策進行大眾化、通俗化、電視化表達。例如，在《家國情懷》一集中，從事農業(yè)科學研究的朱有勇院士先后14 次帶隊前往云南瀾滄的云山村實地調研，從那時起這個小山村設立了中國最邊遠的院士工作站；還講述了管延萍、鄧迎香等人的家國情懷，向一個個扎根基層、奉獻青春、絕不向貧困低頭的“閃亮名字”致敬。在《再啟新程》一集中，殘疾婦女李耀梅在黨和政府的幫扶下，和村里的貧困戶成立合作社開始規(guī)?；a；貴州望謨縣桑郎村的繡娘們依靠精準扶貧“錦繡計劃”，將脫貧攻堅與文化傳承有機結合，讓民族繡品走出村寨驚艷世界。這些鮮活生動的人物故事，感人至深，讓人過目難忘。

《擺脫貧困》發(fā)揮電視藝術表達優(yōu)勢，充分運用電視畫面對細節(jié)進行呈現(xiàn)，增強了畫面的美感。能夠留給觀眾深刻印象的，往往是作品中的一些細節(jié)，可能是一個無聲的動作，也可能是一個轉瞬即逝的表情甚至某個環(huán)境等。例如，《精準施策》一集中，電視鏡頭聚焦供水充足的安徽六安黃沖村實施稻田套養(yǎng)小龍蝦項目，聚焦干旱少雨卻日照充足的張北縣德勝村光伏扶貧電站建設，聚焦貧瘠高原的西藏墨脫縣完成異地扶貧搬遷。在電視畫面里，剛接觸項目心有疑慮的群眾反復握緊又松開的粗糙雙手、墨脫中學學生在放假回家路上碎石滾落的山路、扶貧干部面對問題和責難時依然耐心講解的真誠又略顯疲憊的面容。這些畫面細節(jié)的呈現(xiàn)，使作品更加有血有肉，自然引發(fā)觀眾對精準扶貧理論的思考以及對其成效的信服，引導觀眾崇尚英雄、致敬平凡、謳歌奉獻者，形成了鮮明的價值導向，營造了良好的輿論氛圍。

全媒體語境下電視專題片的發(fā)展應對

電視專題片《擺脫貧困》的成功經(jīng)驗給全媒體語境下電視專題片的破局以有益啟發(fā)。電視專題片應從獨特屬性出發(fā)，充分發(fā)揮自身特色，選準選題，提高敘事策略性，以特色鮮明的視聽體驗帶給觀眾以美的享受、心靈的滌蕩，從而助推主流價值傳的更開、更廣、更深入。

全媒體語境下電視專題片的敘事策略。在全媒體時代，電視專題片依然有其難以替代的獨特價值。電視專題片具有極強的紀實性，為人們提供廣泛思考和認識世界的途徑，在個人、家庭與國家、社會之間搭建起思想的橋梁，具有歷史的、文化的和社會的價值。

制定科學精準的電視專題片敘事策略是電視紀錄片成功的第一步。電視專題片的敘事結構，一般由題材、主題、細節(jié)、情節(jié)設置組成，題材是基礎，主題是靈魂，細節(jié)是血肉，情節(jié)設置是核心。題材作為電視專題片的基礎，決定了作品的內容講述，也決定專題片的主題和思想內涵。主題是透過題材所揭示出來的思想內涵，是創(chuàng)作者主觀情思與題材本身的客觀意義契合而生發(fā)出來的具有某種社會意義的思想。細節(jié)是對表現(xiàn)對象的局部或細微變化的展示，是揭示人物內心世界、構成人物性格、推動事件發(fā)展、描述社會情境的最小單位。情節(jié)則是敘事作品中矛盾沖突的發(fā)展演變過程，通過設置情節(jié)，使電視專題片更加故事化。[5]

全媒體背景對電視專題片的創(chuàng)作提出了更高要求。其敘事策略應更加注重“找準選題、講好故事、拍出精品”。一是將大道理化為好故事，大主題變?yōu)樾鼍?，切忌空洞說教，從理論到理論；二是打破時空局限，深挖細節(jié)呈現(xiàn)，讓內容更貼合實際，讓觀眾特別是年輕觀眾坐得住、看得進、聽得懂；三是創(chuàng)新運用網(wǎng)絡形態(tài)和語態(tài)，增強互動性和親近感，提高在場感現(xiàn)場感，尤其是要拉近與年輕觀眾的距離，使電視專題片吸引更廣泛的受眾。

全媒體語境下電視專題片的審美策略。德國古典哲學家黑格爾認為“美是理念的感性顯現(xiàn)”，就是說，美的內在東西即內容就是理念；美的外在形式就是感性的表現(xiàn)形式，是直接呈現(xiàn)于人的感覺的外在形狀；只有理性與感性達到和諧統(tǒng)一，才能體現(xiàn)出真正的美。電視專題片作為大眾化的通俗視聽藝術，在全媒體語境下，其審美表達應更加注重內容與形式、真實性和藝術性的有機平衡。一是形式要為內容服務。專題片的審美表達要以內容展現(xiàn)更鮮活、更能打動觀眾為基礎，而非一味追求排場宏大、舞美奢華的表現(xiàn)場景。二是藝術性要以真實性為前提。藝術性是建立在真實性基礎之上的審美屬性，只有保證事件真實、情景真實、情感真實，藝術展現(xiàn)才有其生命力。三是真實性要借助藝術性得以表現(xiàn)。以理性闡述理論或許更為深刻，但其單調枯燥無疑是可視性的“殺手”，會極大影響作品的傳播力。電視專題片在描摹事實、闡述理論時更需要展示美，可以充分運用電視手法，將抽象的理念通過畫面、聲音等感性形式、感性手段呈現(xiàn)出來，將文學元素與電視元素相結合。例如，將文學解說詞與電視畫面、同期聲、音樂音響進行配合、切換、相互補充，恰當運用蒙太奇，在古往今來間實現(xiàn)自由的時空跨越，既闡述理論，又表達豐富而多層次的情感，對受眾形成視覺、心理和情感的沖擊，以其審美功能實現(xiàn)“潤物細無聲”“點滴在心頭”的傳播效果。

結語

全媒體時代既給電視專題片的創(chuàng)作帶來挑戰(zhàn)也提供了機遇，電視專題片《擺脫貧困》就是一個有力的例證?！稊[脫貧困》的成功表明，只要順應全媒體時代的傳播規(guī)律，守正創(chuàng)新，將真實性與藝術性有機結合，思辨與審美匯聚統(tǒng)一，宏大主題與微末細節(jié)都可以為受眾帶來震撼與觸動，用娓娓道來的平實話語講述感人的中國故事，共同感受真誠熾熱的情懷所闡釋的中國精神和中國力量，在這樣情與理的交融中吸引觀眾、感動觀眾，提升有效傳播的到達率，收獲良好的傳播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