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云中燕”

余顯斌

1

余悠然想學(xué)老爹余捕頭，做一名六合門的神捕。那樣的話，自己走在小城里該多牛啊，哪個見了不得打一聲招呼：“余神捕，最近忙??？又去抓壞人了？”

想到這些，余悠然高興得眼睛都瞇在一起了。

要當(dāng)神捕，就得有功夫，像自己老爹一樣，嘿嘿哈哈，亮一套功夫，頓時就讓罪犯渾身發(fā)軟，乖乖就擒，老老實實地蹲進(jìn)監(jiān)獄。因此，他一次次央求老爹：“教我武功吧，爹，我要當(dāng)神捕！”老爹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得教了他一招，而且是絕招：突然出手，點人暈穴。

余悠然很不解地問：“為啥？”

余捕頭一邊忙著，一邊告訴他，假如有一天遇見“云中燕”，點了對方穴道，就可以趕快逃走，免得做俘虜啊。余悠然聽了，氣呼呼地噘起嘴，自己正想抓住“云中燕”呢，怎么會逃走？這個老爺子，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余捕頭正拿著一段木頭、一把雕刀，聚精會神地雕刻著一個小木人。小木人胖乎乎的，臉蛋有點嬰兒肥，兩個酒窩清晰可見，看眉眼很像余悠然。余捕頭說，自己準(zhǔn)備把這個木雕小人送給余悠然，作為他十三歲的生日禮物。聽到余悠然想捉拿“云中燕”，余捕頭放下雕刀，上下打量著他，仿佛不相信似的問道：“小家伙，你準(zhǔn)備抓誰？”

余悠然理直氣壯地說：“云中燕！”

余捕頭呵呵笑了：“你？別被‘云中燕捉了，還得讓老爹去救，我可沒那個工夫啊。”

余悠然不服氣地說：“還不知誰救誰呢！”

余捕頭哇的一聲叫：“氣死我了！我這樣一個著名的神捕，還需要別人救嗎？還需要你這樣的小孩子救嗎？太小看你老爹了！”

余悠然才不管老爹生不生氣呢，他回到房中，躺在床上，頭枕著手臂，默默想著自己的遠(yuǎn)大目標(biāo)。他決定馬上出發(fā)，去抓捕“云中燕”，抓到后給老爺子看看，讓他再也笑不出來。

2

“云中燕”是一個著名的飛賊，經(jīng)常偷盜富戶和官府，得手之后還會扔下一枚展翅高飛的銅制燕子，表明自己的身份。因為不知他的相貌，大家就稱之為“云中燕”。

縣令很焦慮、很無奈，下了一道命令，讓余捕頭在三個月內(nèi)抓捕“云中燕”歸案，否則定不輕饒。余捕頭很牛氣地答應(yīng)一聲，領(lǐng)命而去，結(jié)果兩個月過去了，不但沒抓住，有一次還讓“云中燕”用暗器傷了胳膊，哎呀哎呀地呻吟著跑了回來。余悠然見了很難受，發(fā)誓一定要抓住“云中燕”，給老爹報仇。老爹一聽急忙勸告，千萬不要貿(mào)然行動，“云中燕”可是很厲害的，余悠然如果被暗器所傷，一定會哇哇大哭的。

總之，余捕頭抓不住“云中燕”，就認(rèn)為余悠然也不行。

余悠然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爹，我去抓“云中燕”了！然后，他拿著幾枚爹收集的“云中燕”使用的暗器，雄赳赳地出發(fā)了。剛走進(jìn)一條小巷，一個蒙面黑影在他身前倏地一閃，呼呼地跑遠(yuǎn)了。

他想，一定是“云中燕”知道自己來抓他了，心下害怕才匆匆逃走的。于是，他撒腿就追，追出小巷，來到了一片樹林里。黑衣人站在一棵樹下，他沖過去，沒有抓住黑衣人，卻“咚”的一聲落進(jìn)了陷阱里。陷阱邊上閃出兩個人影，朝陷阱里面張望著，其中一個沙啞嗓子的不屑地說道：“那么容易上當(dāng)，還走江湖呢?！?/p>

余悠然被繩套拉上來，用黑布蒙著臉，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帶進(jìn)了一間房子。

高個子蒙面人扯下他臉上的黑布，問道：“你是余捕頭的兒子？”

余悠然很硬氣地點點頭：“咋的？”

“聽說你爹余捕頭想抓‘云中燕，如果你寫信告訴他，你落在了‘云中燕的手里，讓他停止捉拿，就能保住你一條小命。否則，就殺了你?！?/p>

余悠然輕蔑地說：“就是讓我爹抓，他也抓不住?！?/p>

“為啥？”高個子蒙面人不解地問。

余悠然一點也不顧及他爹的面子：“他不是對手，已經(jīng)受傷了?！?/p>

小個子蒙面人聽得不耐煩了，沙啞著嗓子道：“聽我們老大的，不然你小子就慘了。”

余悠然無奈，只得按要求寫好了信。

3

高個子蒙面人將余悠然綁好，拿著信匆匆走了。余悠然環(huán)顧四周，忽然說自己口渴，想喝水。小個子蒙面人拿來一碗水，送到余悠然嘴邊。余悠然突然用頭一撞，將小個子撞了個趔趄。小個子的蒙面巾掉了，面前站著的竟是和余悠然在同一個學(xué)堂讀書的朱冉冉。

余悠然得意地道：“在陷阱里，我就猜出是你?！?/p>

“憑什么？”朱冉冉難以置信地問。

余悠然搖頭晃腦地分析：“我行走江湖的秘密，除了自己老爹知道，只告訴了你。我落入陷阱，蒙面人笑話我走江湖，不是你是誰；再說了，故意沙啞嗓子，不就是為了遮蔽聲音嗎？如果不是熟人為啥那樣??？”

朱冉冉睜大眼睛看著他，驚嘆道：“余悠然，你真聰明！”

余悠然得意地道：“當(dāng)然，放開本少俠?！?/p>

朱冉冉無奈，摸摸額頭上被撞的大包，不情愿地解開了繩子。他一邊解一邊肯求余悠然，千萬別抓“云中燕”。余悠然揉揉胳膊問為什么。朱冉冉解釋道：“我爹說，‘云中燕是咱們豐城百姓的大恩人。去年遭災(zāi)荒，家家戶戶都沒餓肚子，更沒有人逃荒，平安地度過了荒年，你猜猜為啥？”

余悠然猜不出來，問道：“為啥？”

“因為空中飛來了銀子。”朱冉冉繪聲繪色地講著，一下就吊起了余悠然的好奇心，“有一天晚上，我家的院子里咚地飛進(jìn)來一塊銀子，銀子下還貼著一張紙，上面寫著：趕快買糧，救濟(jì)老小，度過荒年。落款處畫著一只‘云中燕。聽說好多人家都收到了一筆‘飛來之財，這才沒餓著肚子?！?/p>

4

余悠然決定暫時不回去，留在朱冉冉的家里。這樣，他爹接到他的信，就不敢和“云中燕”為難，也不敢整日吼吼著要抓“云中燕”了。

可是自己不出去，咋走江湖？咋行俠仗義??？

朱冉冉聽了點點頭，她也想走江湖，也想行俠仗義。

兩人想啊想啊，終于想出一個辦法：將頭發(fā)弄亂，臉上抹上鍋灰，裝扮成兩個小叫花子走到街上。一路上，果然沒有人認(rèn)出他們倆。

在街上，他們遇見了惡名遠(yuǎn)揚(yáng)的朱大少。

朱大少功夫了得，眼睛一瞪，一拳就能要人性命?！爸齑笊偕辖郑巳说瞄W開。如果躲不及，趕快拿命來！”這順口溜說的就是眼前的惡霸。

一位賣菜的老爺爺躲避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朱大少的衣角，朱大少頓時臉紅脖子粗，頭上青筋凸起，大聲吼道：“眼睛瞎了?。扛易材銧敔?！”說著，他一拳打了過去。拳頭沒砸著老爺爺，“當(dāng)啷”一聲砸在憑空飛來的一個破碗上。破碗里裝著豬糞，濺了朱大少一身一臉，臭烘烘的。

朱大少惱羞成怒，眼睛發(fā)紅，轉(zhuǎn)頭看見臟兮兮的余悠然臉上帶著得意的笑，惡狠狠地道：“小鬼，是你扔的吧？找死！”

朱大少再次舉起拳頭，惡狠狠地砸向余悠然。沒等他的拳頭落下，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余悠然定睛一看，是父親余捕頭！余捕頭正在街上巡查，不承想遇到了這一幕。他哼了一聲道：“朱大少，你對老幼婦孺動武，英雄得很??？”余捕頭說著，臉色一冷，手上微微加勁，立刻傳來咯吧咯吧的聲音。朱大少跳著腳，扯著喉嚨哇哇地喊：“骨頭快碎了，哎喲，饒命啊！”

趁著這個空兒，余悠然和朱冉冉悄悄溜了。朱冉冉睜大眼睛佩服地說道：“余悠然，你爹好功夫哎！”

余悠然梗著脖子，不屑一顧的樣子道：“還湊合?！彼男睦锵喈?dāng)不滿，咋當(dāng)?shù)?，有那樣的武功，卻藏著掖著不教自己，真沒勁。

5

余悠然很硬氣地想，老爹不教，自己不能練嗎？等自己練出絕世神功，回去讓老爹看看，他一定很佩服，會說：“余少俠，真牛！”

朱冉冉一聽，頓時來了精神，也想跟著練。

于是，兩人每晚后半夜都悄悄溜出去，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練奔跑、練輕功、練真正踏雪無痕的輕功。那晚，他們正呼哧呼哧地跑著，余悠然突然輕聲道：“趴下?！彪[隱約約的月光下，兩人看見遠(yuǎn)處一個人影扛著一個包袱，在墻角一晃就消失了蹤跡。

朱冉冉悄聲道：“云中燕。”

余悠然沒有說話，和朱冉冉一起跑過去?！斑@是什么？”墻角處一個木雕小人正朝朱冉冉微微笑著，她撿起來仔細(xì)端詳，不由得贊道：“真好看！”

余悠然伸手抓過來，慌張地說道：“是我剛才不小心掉的?！?/p>

朱冉冉不相信：“說謊，明明是那人掉的。”

余悠然不高興了，堅持說是自己的。朱冉冉還要爭辯，余悠然干脆威脅道：“我不帶你練功了，也不帶你行俠仗義了！”

朱冉冉聽了，只得乖乖地閉上了嘴。

就在余悠然撿到木雕小人的第三天，“云中燕”終于讓差役們抓住了。當(dāng)時，“云中燕”正在靠近縣衙府庫的斜馬小巷，倚著院墻呼嚕呼嚕地打鼾呢。

他的臉上蒙著面紗，身上還藏著幾枚“云中燕”慣用的暗器。差役們把他拉到縣衙，縣令瞪著眼睛走過去，伸手一把扯掉他的面紗，面前站著的竟是朱大少。

朱大少哇的一聲哭起來，大喊冤枉，說自己是良民，從未盜竊庫銀，不是賊人。他為了抓一個小叫花，一路跑到斜馬小巷，突然被人點了暈穴，睡著了。

縣令捋著胡須呵呵大笑：“編，使勁兒編吧?！?/p>

朱大少急了，聲淚俱下地說：“大人，我說的可都是真話，絕無半點虛言?！?/p>

縣令問他，小叫花有多大年紀(jì)，長的是胖還是瘦，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朱大少搖著頭說不知道，沒有看清。縣令回頭詢問差役們，朱大少功夫了得，被一個小叫花點了暈穴，毫無還手之力，可信嗎？所有差役都搖著頭，齊聲響亮回答：“誰信誰是傻子?！?/p>

朱大少被戴上木枷，關(guān)入了囚牢。

豐城百姓知道后，那個高興勁兒，都噼里啪啦地放起鞭炮，以示慶祝。

余悠然告別朱冉冉回到自己家，將撿到的木雕小人交給老爹，故作深沉地道：“別再掉了，下次我可不救您了。”

余捕頭忙道：“是，少俠?！?/p>

余悠然高興得想嘎嘎地笑，卻極力忍著，那種謙虛的樣子，很有一種少俠的風(fēng)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