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葉村（組詩）

張永偉

莫葉樹

從童年到童年，

你游過一片海洋，

在村口的莫葉樹上。

人們沉睡于

各自的細沙。

芻狗來了又去，

恍惚間什么都沒發(fā)生。

唯莫葉樹生生不息。

蝴蝶

枯葉小宅，

住著蝴蝶，

一只毛蟲的夢。

露珠說：你是誰？

它用夢眼數(shù)了數(shù)，

村里的舊窗。

過客

河豚的眼睛，

雨露小鐘。

它游過每個孩子的泥窗。

我們從未謀面的莫葉仙，

靜如山月。

它抬起左鰭，

告別了莫葉河，阿芙洛狄特。

懸棺

你睜開眼，

看見無數(shù)搖籃

掛在崖壁。

山問：

求什么？

無。

她摘一片葉芽，

為你照亮世界。

莫葉星

他在山頂，擦洗

莫葉。

在公雞啼叫之前——

來了兩人，

恍惚是南朝書生。

村童李白，騎著小鯨。

除了他，沒有人識得

莫葉星的行跡。

舊窗

舊窗下，少數(shù)人，

還在呼喊。

我們修理著破舊的

木豬，一架名叫

蟋蟀的鋼琴。

雷電忽然靜止——

動物的歡呼，

掀起了莫葉的悲歌。

白色

石頭像天那么藍。

莫葉樹上，

魚吐出了時間。

她用她的白色——

一柄大劍，

刻下

秋波那一轉(zhuǎn)。

那些

透過白漆窗欄，

上午的太陽，把一團團雪

拋向你恍惚的額頭。

孩子們在窗外喊叫。

你又想起，在白天，或

夜晚失蹤的

那些莫葉。

女兒畫下琉璃寶塔，

鎮(zhèn)在白紙上——

莫葉花開

哭著來時，門前的

莫葉開花了。

好像她本就在那里。

梧桐與雞鳴，

畫畫的小僧。

沒有白象的骨架，

沒有商陸籽中

問道的孔丘。

啄木鳥，鍛造新葉：

白骨樹末，

微笑的佛陀，與莊子。

南陽，小雪

——給江離

那是母親來了，帶著

她微光閃閃的名字。

慚愧的風，抬著她從沒坐過的小轎。

她沒有落腳于

青草的額頭，和樹的肩膀。

仿佛她的

兒女并不在人間。

莫扎特，彈著兩個少年——

他們敲打著

春天的鐵鈴，

身穿藍色上衣。

從鳥群里出來，他

忽然想起過去，

過去我們都是純潔的野獸。

在星斗的森林。

金錢木

仿佛是另一個女孩，

從不認識這個世界。

假如不是你說的——

沉船上的落花。

我們會爬上節(jié)節(jié)草的樓梯，

看見從不存在的自己。

看見蘇軾與王弗，喝醉的月季。

吃個奶糖吧，貓女說：

一直徘徊在林外的弗羅斯特，

摘掉面具：我就是那

雪夜的無痕之門。

房頂?shù)钠咸烟伲驹诟咛帲?/p>

弓弦那么孤獨：

盡管風是他的朋友，

還有窗外的金錢木。

星月與詞

——給懷金

維特根斯坦說：貝貝呢？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月亮今天沒有穿新裙子。

懷金此刻，已上了

通往洛陽的高速。生在海邊的牡丹，

有著羞澀的表情。貝貝說：

你要摒棄星月，摒棄熟悉的詞。

我打字，喝茶，想著星空：

尤其是梵高的。

辦公室里，江水繼續(xù)流著。

風也吹了進來，

盡管我不想寫下熟悉的詞語：

但是它們像兒女那樣，

緊緊圍繞著我。

山中

七兩過后，與山韭菜

云上濯足。

蓬松的白花下：

兩只小雞，長夢不醒。

酒后，想起張典

喝了半夜，山花，

與青巖，都沒說話。

在星辰的筆跡間，沒看到你的留言。

春天還在等待那些高樹：

就像張典，河邊的白楊——

我們跳進黑暗，

也會被月亮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