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布滿216個彈孔的紅旗

張楠

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館藏里，有一面不同尋常的紅旗格外引人注目。這面紅旗長1.12米，寬1米，歷經戰(zhàn)火和歲月的洗禮，旗面斑駁泛黃，彈痕累累，布滿了216個彈孔，它印刻著志愿軍戰(zhàn)士、二級戰(zhàn)斗英雄張世秀的英雄事跡。

我們要用手中的槍來說話

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即將簽訂停戰(zhàn)協定的關鍵時刻，南朝鮮李承晚集團公然破壞戰(zhàn)俘遣返協議，以“就地釋放”為名，釋放大批北朝鮮戰(zhàn)俘，企圖破壞停戰(zhàn)的實現。為狠狠打擊李承晚集團罪惡行徑，配合停戰(zhàn)談判，經志愿軍司令員彭德懷同意，決心集中兵力，于1953年7月13日兵分三路發(fā)起了金城戰(zhàn)役。其中，張世秀所在的志愿軍第68軍第203師第607團6連擔負攻占由南朝鮮軍首都師第1團第1營據險扼守的522.1高地以東大無名高地的任務。

受領任務后，6連黨支部決定，由1排擔任主攻，組織突擊隊，消滅攔路虎，攻占高地，并將紅旗插上主峰，以鼓舞部隊士氣，震懾敵人。任務明確后，大家立即沸騰起來，層層圍住排長，爭當突擊隊員，搶當擎旗手。

共產黨員、副班長張世秀也早已沉不住氣了，他看到戰(zhàn)友們?yōu)榱藸幃斖粨絷爢T和擎旗手你爭我搶，干脆直接跑到連部，雙手向連長和指導員遞交了用鮮血寫成的決心書并拍著胸脯保證說：“共產黨員是要打頭陣的，我堅決要求參加突擊隊當好擎旗手，誓死把紅旗插上主峰！”連長和指導員見張世秀態(tài)度堅決，士氣高昂，作戰(zhàn)又機智勇敢，于是決定由他擔任此次主攻的第一突擊組組長和擎旗手。

張世秀把任務搶到手后無比興奮，在戰(zhàn)前的幾天準備中，他逐個找戰(zhàn)友們談心，告訴大家：“這次反擊戰(zhàn)是事關全局的戰(zhàn)役，我們要用手中的槍來說話，打好了就能使朝鮮的和平早日到來。我們一定要為祖國爭光，為和平而戰(zhàn)，堅決完成突擊任務?！?/p>

志愿軍首長為突擊隊授旗

7月13日傍晚，張世秀帶領突擊隊員集結在一處灌木叢中，整裝待發(fā)。這時，軍首長派代表來到隊伍前進行戰(zhàn)前動員，并將一面鮮艷的紅旗授予突擊隊。紅旗是革命戰(zhàn)士堅定意志和戰(zhàn)斗精神的標志，是勝利的象征。在這神圣的時刻，張世秀跨前一步，莊嚴地接過紅旗，帶領全體隊員宣誓：“向祖國和人民保證，誓死要把紅旗牢牢地插在無名高地的主峰上！”

戰(zhàn)役打響后，隨著我軍炮火的延伸，張世秀大旗一揮，高喊“跟我來”，帶領突擊隊沖出陣地，向敵人發(fā)起了沖擊。他沖在隊伍的最前面，隊員們緊跟其后。他們接連突破了敵人三道鐵絲網的攔阻，一直沖到大無名高地的前山梁。當張世秀準備帶領突擊隊員向高地主峰發(fā)起沖鋒時，突然，敵人的一梭子彈打了過來。緊接著，山頭上敵人暗堡里的輕重機槍一齊向張世秀他們開了火。敵人的火力來勢兇猛，頃刻間形成了一道交叉火力封鎖線，把張世秀和突擊隊員們死死地壓制在幾塊巨石的后面，連頭都抬不起來。由于敵人突然開火，突擊隊及跟隨后面的1排，一時間遭到了較大傷亡。戰(zhàn)友們互相掩護著，沖到一道土坎下。緊跟在后面的2排和3排也遭到敵人炮火的攔阻，無法動彈。此時，如果突擊隊不能盡快突破敵人的火力封鎖，全連將處于十分不利的處境。

就是爬，也要把紅旗插上山頂

形勢萬分危急，怎么辦？時間緊迫，容不得張世秀多想。他果斷地對大家說：“同志們，為了勝利，總得有人沖上去。”說完，他緊握紅旗帶領兩名突擊隊員向前方的一道土坎躍進。由于敵人火力太猛，他剛爬上土坎，左肩就負傷了，兩名隊員也相繼中彈倒下。

張世秀一手緊捂住傷口，側起身子觀察著敵人的動向。他想如果不迅速打開這個被動局面，不僅會繼續(xù)增大戰(zhàn)友們的傷亡，還可能影響整個戰(zhàn)斗任務的完成。

就在他焦急萬分之時，突然想到了手中緊握著的紅旗，心中一亮，他高舉紅旗發(fā)起沖擊，用自己來吸引敵人的火力，掩護戰(zhàn)友們前進！果然，無名高地上的敵人集中幾乎全部的火力拼命地朝張世秀射擊。

突擊隊員們趁敵人的火力被張世秀吸引的間隙，紛紛躍起，向敵人發(fā)起了沖鋒。一陣激烈戰(zhàn)斗后攻克了敵人的第一道防線。此時，張世秀再次負傷，當1排長呂大勤沖上來時，張世秀已倒在工事內，且左腿已被打斷。白森森的骨頭露在外面，鮮血染透了軍褲。呂排長立即喊來衛(wèi)生員要把張世秀背下去救治，可張世秀堅決不肯，他大聲說道：“腿斷了怕什么，共產黨員又不是泥捏的，斷一條腿算什么，就是再斷一條腿，我也要把紅旗插到敵人陣地上去！”

說完，他毅然抓緊旗桿，兩眼直瞪著前方，忍著巨大的傷痛，用一條腿和旗桿的支撐，艱難地向敵人陣地主峰前進。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爬，也要把紅旗插上山頂！”

張世秀手中高舉的紅旗再次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但他全然不顧敵人炮火阻攔，雙手緊緊舉著手中的紅旗，一步一趨地向敵人陣地主峰攀爬而去。

在距山頂大約20米時，敵人的一發(fā)炮彈落在他身邊爆炸，彈片擊中了他的頭部和右腿，他頓時又昏死過去。當他被槍炮聲震醒時，發(fā)現自己的右腿也被炸斷了，鮮血已模糊了雙眼。張世秀沒有猶豫，而是緊握紅旗，一點一點地向山頂爬去。前進這20米，對于正常人也許不難，可對于全身已多處負傷，雙腿被打斷的張世秀來說，卻比登天還難。這20米是他用頑強的意志和堅定的信念支撐著前進的。鮮血透過軍衣染紅了他爬過的每一寸土地，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路。他拼盡全身力氣，終于將這面彈痕累累的紅旗插上了敵人陣地的主峰，用身體緊緊地抱著旗桿，使紅旗屹立在陣地上。凝望著迎風飄揚的紅旗，他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戰(zhàn)友們勝利的歡呼聲中，張世秀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壯烈犧牲。

張世秀的英雄壯舉，極大地鼓舞和激勵了戰(zhàn)友們的士氣，他們踏著英雄的足跡，朝著紅旗指引的方向勇敢戰(zhàn)斗，并最終全殲了敵人，占領了高地，勝利完成上級賦予的戰(zhàn)斗任務。戰(zhàn)后，志愿軍領導機關為張世秀追記特等功，授予二級戰(zhàn)斗英雄稱號。而這面留下216個彈孔的紅旗，見證了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中，以張世秀等為代表的廣大志愿軍指戰(zhàn)員們一往無前，不怕犧牲的戰(zhàn)斗精神，也為我們留下了一段感天動地的英雄故事。

（作者系軍事博物館宣傳教育室講解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