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螄殼里的集市

渭北

一

霧好大呀！

這乳白色大霧像阿木竹笛里的笛膜，幾乎粘住了阿木清脆的笛聲。此時的笛聲猶如聚集在竹葉上的濕潤的露珠，隨著晨霧粘在阿木面前的河面上。

霧太大，無法繼續(xù)吹笛子了。阿木放下唇邊的竹笛，用袖管輕輕擦拭。

阿木是從去年開始跟隨鎮(zhèn)上劇團(tuán)的丁師傅學(xué)藝的。丁師傅是鎮(zhèn)上遠(yuǎn)近聞名的笛王，經(jīng)過了幾番考察，才同意阿木拜在其門下。丁師傅回贈了一根竹笛給徒弟阿木。這根竹笛全身呈棕黃色，笛身還有一些烏黑的條紋，上面鐫刻著漆藍(lán)色的詩文。笛子上有六個橢圓形的小孔，美妙天籟的音樂就從此孔流瀉而出……

“要想吹奏出天籟般的笛聲，不費一番功夫可不成！”阿木遵從師傅教誨，勤學(xué)苦練。每天天蒙蒙亮就跑到河邊，對著開闊的月亮河吹奏。從剛開始憋足了勁頭，滿臉漲得通紅，胳膊酸痛也吹不出一個完整的曲子，到如今嫻熟地掌握了長音、短音、練習(xí)曲到名曲。阿木著實下了一番苦功夫。

“手指要按嚴(yán)實，吹口縮小，姿勢，姿勢?！睅煾档慕虒?dǎo)時常在阿木耳畔響起。阿木至今記得，冬天練習(xí)吹奏竹笛時，手指會漸漸凍僵，吹不出完整的音。一到這時，阿木的淚水就不自覺地流淌出來，打濕了笛孔。

“一會兒手指，一會兒吹口，再一會兒姿勢，夠了夠了……”每當(dāng)吹得口干舌燥，心煩意亂，阿木就會憤怒地扔下竹笛，有了放棄的念頭。可一轉(zhuǎn)身，他想起師傅嚴(yán)厲又期待的目光。于是，就又拿起笛子，不甘心地練習(xí)起來。

月亮河清凌凌地倒映著阿木吹笛的姿勢，河邊的蘆葦竹林聆聽著不斷嫻熟的笛聲，靜靜等待紅日升到天際，陽光沐浴，蘆花抖穗，新篁初綻。

在霧里每走一步，都像踩進(jìn)了云朵里。阿木將竹笛仔細(xì)地套進(jìn)藍(lán)印花布袋子里，準(zhǔn)備回家了。

“喂——”這時，耳邊突然傳來微弱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仿佛也粘了清冷的晨霧，有點可憐。

阿木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可竹林的小路徑旁除了茂密的淡竹葉就是雜草了。

“難道我聽錯了？”阿木想。

“喂喂——請你幫幫我！”這次阿木聽清了，聲音是從河邊不遠(yuǎn)處的一大叢淡竹葉里發(fā)出來的。很快，竹葉里爬出了一只綠皮青蛙。

“?。【谷皇乔嗤芟蜃约呵缶?？”阿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好，阿木。昨天我不小心讓魚鉤鉤住了嘴巴，無法吃東西了……”青蛙可憐兮兮地訴說著。

阿木輕輕走到淡竹葉叢下，蹲了下來。他發(fā)現(xiàn)銀色的魚鉤鋒利無比，深深穿透了青蛙的嘴巴，傷口四周全是血色。由于嘴巴被鉤住了，青蛙無法進(jìn)食，幾乎要喪命了。

“你忍住啊，我輕一點?！睂τ诎⒛緛碚f，還是第一次幫助一只青蛙療傷。雖然他緊張得心跳加速，但為了及時解救青蛙，他還是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他看準(zhǔn)了魚鉤的位置，小心地用手按住青蛙的嘴巴，然后慢慢拔出魚鉤。這根小小的魚鉤好像長在皮膚里一般，讓阿木急得腦門冒汗。經(jīng)過一番努力，阿木終于將那魚鉤一點一點拔了出來。

“你嘴巴的傷口還沒有愈合，盡量少說話哦！我再給你涂些止血草藥吧?！卑⒛驹鸂敔斶M(jìn)山采藥，認(rèn)識了不少林間草藥。不一會兒，阿木便尋來止血草藥地錦子，用石頭搗成汁涂抹在青蛙的嘴巴上。

“謝謝你，阿木！”

“希望你早點好起來！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叫阿木的？”

“我經(jīng)常來月亮河邊聽你吹笛子，所以認(rèn)識你啦！”

“這樣?。∧悄憧旎厝バ菹?，好好養(yǎng)著。再見啦，青蛙?！?/p>

“再見，阿木！”

……

阿木本想送青蛙一段路程，可他一轉(zhuǎn)身，青蛙的蹤影已經(jīng)消失在遠(yuǎn)方的淡竹叢里了?；蛟S，它的家就在不遠(yuǎn)處吧。

二

第二天一早，阿木又來到月亮河邊吹奏。

阿木擺好姿勢，嘴唇輕啟，瞬間，美妙的笛聲就如同陽光融化在了晨霧里。阿木的笛聲是優(yōu)美的，他的心呢，就像晨曦里沐浴陽光的竹葉般明亮。

笛聲婉轉(zhuǎn)，穿透晨霧，仿佛隨著竹林的風(fēng)，與一群羽毛剛暖的金色小鳥在竹林間盤旋飛翔。它們時而在低空的河面吟誦，時而展翅高歌，翱翔在黛青色的群山間。最后聲音由近而遠(yuǎn)，金色小鳥消失在天際，笛聲也漸漸停息了……

“我的耳朵聽醉了，心也醉了！”

一曲終了。阿木放下笛子，擦拭了額頭的汗水，轉(zhuǎn)身尋找熟悉的聲音。

“你好，阿木。這曲子真是美妙極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原來是你！你恢復(fù)得怎么樣了？這是我?guī)煾祩魇诘拿耳p鴣飛》?！卑⒛驹谀_邊看到了昨天那只受傷的青蛙。

“我快痊愈了，謝謝你。對了，我叫青呱?！闭f完，青蛙感激地朝阿木深深鞠了一躬。

“沒事的，舉手之勞。不過，每只青蛙都有屬于自己的名字嗎？”阿木好奇地問。

“那是當(dāng)然啦！這樣容易分辨嘛?！?/p>

“哇！真沒想到青蛙的世界這么豐富！”

“那可不嘛！我今天來是想邀請你參加后天舉辦的‘螺螄殼里的集市的！”

“螺螄殼里的集市？”阿木疑惑地眨眨眼睛，把竹笛套進(jìn)了藍(lán)印花布袋子里。

“螺螄殼集市每年舉辦一次，是動物們購物的活動，原則上是不邀請人類參加的。不過，根據(jù)古書的記載，可以破例邀請善良的人。”

“那我太榮幸啦！可……集市是在螺螄殼里嗎？我這么高進(jìn)不去吧？”阿木撓了撓頭發(fā)。

“你聽說過‘螺螄殼里做道場嗎？去了你就知道啦！現(xiàn)在不能告訴你哦?！鼻噙缮衩氐剞D(zhuǎn)著圓鼓鼓的大眼睛，肚子一吸一鼓的，“我們特意制作了一枚葉子通行證送給你！”

說完，青呱從草叢里叼出一片墨綠色鏤空大葉子遞給阿木，然后嚴(yán)肅認(rèn)真地說：“你好，尊貴的阿木先生，誠邀你參加八月十六日晚螺螄殼里的集市。”

阿木接過這片鏤空的葉子仔細(xì)看了起來。葉子上是這樣寫的：

邀請函

尊貴的阿木先生：

你好，由于你真誠幫助了青蛙青呱，我們決定邀請你參加一年一度的螺螄殼里的集市！請在月亮升起時準(zhǔn)時前往，別忘記帶上你的竹笛！

組織者老龜

葉子的反面還詳細(xì)地畫了路線圖。

“這邀請函可是螞蟻先生精心‘雕刻出來的。到時你可要按時參加集市哦！據(jù)說今年集市里的物品相當(dāng)豐富……”青呱叮囑說。

“好的，太神奇了！”阿木充滿了期待。

“阿木，時候不早了，我還要邀請其他同伴，再見啦！”

“再見，青呱！我們螺螄殼集市見！”阿木小心地捏著葉子通行證，心里好似有歡快的樂曲不斷飛出，他加快著腳步，向開滿晚飯花的村莊走去……

三

很快就到了八月十六。

阿木家青瓦屋里飄出飯香時，巷口的晚飯花也開得香氣涌動，整個村莊籠罩在晚飯花和晚飯的香氣里，無比溫馨。

餐桌上，阿木埋頭快速吃完晚飯，借機(jī)跑出了家。

“一百米左轉(zhuǎn)，再三百米右轉(zhuǎn)……”阿木按著葉片上的路線圖尋找著集市的方向。還好，路不是很難找。一路上，草叢間繁密的夜露打濕了阿木的褲腳。深處的草叢里不時閃現(xiàn)出螢火蟲的光芒，此時涼爽的夜風(fēng)吹拂，阿木身后的晚飯花香氣逐漸消散。

不知走了多久，夜很深了，月亮掛在了星空里。

一股股晚風(fēng)夾雜著腥甜河泥的味道，撲面而來，這讓阿木感覺離螺螄殼集市真的不遠(yuǎn)了。

“快走，集市要開始啦！我們今年的攤位不要太偏！”

“等等我呀！”

“或許我們今年可以交換到狐貍大嬸新染的軟煙羅披風(fēng)哦?！?/p>

“我今年早早準(zhǔn)備好了交換的禮物呢，一定要交換新染的松煙色和銀紅色，就差這兩個色的軟煙羅了?！?/p>

……

阿木不時聽見四周有聲音傳來，看來都是趕往集市的動物們。忽然，阿木看見兩只兔子挎著竹籃，提著紙燈籠快速穿過白茅草叢，像一陣風(fēng)似的跑遠(yuǎn)了……銀色的白茅草在月光的映照下，像銀子一樣閃爍著迷人的光澤。

剛一轉(zhuǎn)身，阿木又差點撞到兩只仙鶴，嚇得他趕緊躲進(jìn)了茅草叢里。

“不會吧，怎么會邀請人類參加集市??？”兩只仙鶴看了阿木一眼，疑惑地飛向遠(yuǎn)處的螺螄殼集市。

沿著兩只仙鶴飛走的方向，阿木快步向前走去。

沒走多遠(yuǎn)，幾個大大的螺螄殼就出現(xiàn)在眼前。阿木有些驚訝，沒想到，螺螄殼比阿木家的青瓦屋還要大。

眼前六七個螺螄殼一字排開，每個螺螄殼頂端都掛著一串紅燈籠。紅彤彤的光芒照著整個集市和集市周邊那一片盛開的香薷草。香薷草的味道比晚飯花還優(yōu)雅，淡淡地彌漫著一股讓人陶醉的香味。

只見每個螺螄殼集市口都有兩只大河蟹把守，它們認(rèn)真檢查著每個通行者的邀請函。

“喂！你有沒有收到邀請？想擅自闖入我們的集市嗎？”其中一只大河蟹看到了阿木，舉起長長的蟹螯，惡狠狠地問道。

“且慢老兄，老龜先生之前特意跟我囑咐過，說今年邀請了一位人類朋友參加集市?！绷硪恢缓有汾s忙勸阻了同伴的魯莽舉動。

阿木有些緊張，怯生生地把手里的邀請函遞給了之前的河蟹。

“不好意思，阿木先生，請進(jìn)！”河蟹檢查后連聲道歉。

“沒關(guān)系，河蟹先生！”阿木放下心，調(diào)皮地沖它說道。然后，他沿著透出燈火的螺螄殼集市的門口走去。

此時，螺螄殼內(nèi)喧鬧的聲音此起彼伏。

四

“嗨，阿木，你終于來啦！”剛一踏進(jìn)螺螄殼集市，阿木的褲腳就被拽了一下。原來，是早早等候他的青呱呀。

“青呱，集市還沒正式開始吧，我沒有遲到吧？”

“快來，就差你一個人啦！老龜先生馬上宣布今年的集市正式開始。你瞧！”青呱指著前方不遠(yuǎn)處——年邁的老龜先生正站在一個被裝飾過的圓形臺子上。

老龜先生拄著一根綠藤拐杖，望著向它走來的阿木。

“歡迎你阿木，我們的集市即將開始！”老龜先生示意阿木站到臺子前，然后大聲說道：“各位朋友，晚上好。我們一年一度的螺螄殼集市即將開始啦！我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位善良熱心的人類朋友，他叫阿木，吹奏的竹笛非常美妙……”

“??？為什么要人類參加?。俊?/p>

“我們的集市從來不歡迎人類?。　?/p>

“老龜先生，你搞錯了吧？”

……

沒想到，老龜先生剛一宣布阿木的名字，臺下面的動物們就議論開來。大家一致堅決拒絕人類參加這個活動。

“咳咳——請大家安靜下來。我以兩百歲的高齡保證，決不隨便邀請人類來參加活動。據(jù)古老的《法典》記載，我們的集市曾經(jīng)邀請過善良的人類參加?，F(xiàn)在，請大家耐心聽聽青呱先生的發(fā)言吧?！?/p>

“大家晚上好，我是青呱！三天前，我的嘴被魚鉤鉤住了，流了很多血，沒辦法吃東西，幾乎快要沒命了。是阿木救了我，他拔下了我嘴里的魚鉤，還給我找了草藥，敷在傷口上。要是沒有阿木，我可能早就死了……”

“??！太危險啦！”

“多虧了善良的阿木！”

“好心眼的阿木！”

……

聽完青呱的解釋，集市里的動物們都齊刷刷地看向阿木，向阿木投來敬佩的目光。這讓阿木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所以，今年特邀善良的阿木先生參加我們的螺螄殼集市！大家歡迎！”老龜先生大聲說。

動物們都紛紛鼓起了掌。

老龜先生在掌聲中激動地說：“現(xiàn)在，我正式宣布，螺螄殼集市開市啦！”

“咚！咚咚！”貓頭鷹大叔提著銅鑼站在臺上，鄭重地敲響了銅鑼。

“阿木，隨便參觀！今年的物品相當(dāng)豐富，可以讓青呱帶你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崩淆斚壬鸁崆榈亟榻B說，“但你一定不要錯過回家的時間，晚上11點要準(zhǔn)時回去，要不你有可能會困在魔法螺螄殼里。”

“謝謝你，老龜先生！我一定按時回家！”

告別了老龜先生，阿木跟著青呱四處溜達(dá)起來。

“走一走，瞧一瞧呀！今年新采摘的山果！八月炸！八月炸！快來品嘗一下??！”松鼠大叔賣力地吆喝著自己筐子里的八月炸。八月炸已經(jīng)炸開了口，露出里邊大蠶寶寶似的果肉，那果肉讓人看了直流口水。

“阿木，品嘗一下吧！”松鼠大叔熱情地邀請阿木。

“好！”阿木咬了一口松鼠大叔遞過來的八月炸，竟然緊張地忘記吐果核，苦澀得直吐舌頭。這讓在場的松鼠大叔和青呱忍不住笑起來。

“解暑降溫，神仙涼茶！快來品嘗啊！淡竹葉涼茶、洛神花果醬、香薷草湯喲！”只見老獾先生搖著竹扇子，叫賣著攤子上的各種涼茶。淡竹葉熬制的涼茶透出綠瑩瑩的光澤，洛神花果醬紅艷誘人。

阿木發(fā)現(xiàn)路上碰到的那兩只兔子正津津有味地品嘗著鮮美的洛神花果醬。阿木也品嘗了一口老獾先生瓷罐里的涼茶，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他又嘗了嘗洛神花果醬，味道酸酸甜甜的，也是解暑的佳品呢。阿木本想買罐涼茶和果醬，可是前面還有好多攤位沒光顧。他想：或許還有更好的美食等著他。

“這些物品和美食不是用來買的，只能用自己心愛的禮物交換！”青呱看出阿木的心思，提醒他說。

“這樣啊，可我并沒有帶什么心愛的禮物呢。”阿木為難地說。

“邀請函里寫得很清楚，讓你帶上竹笛！你的笛聲就是你心愛的禮物！”

“笛聲？”阿木不解地問。

“別耽誤時間了，還有好多攤位沒有逛。只要你選定了喜歡的物品就可以用笛聲交換！”

青呱帶著阿木繼續(xù)在各個攤位前參觀。他們就這樣一路走，一路驚嘆。穿山甲大叔的夜光石、灰熊大嬸的蜂蜜茶……今年集市的物品可真是琳瑯滿目呀！讓人無法選擇。

“新染的軟煙羅喲！沒有多少啦！”狐貍大嬸染的布匹是最受歡迎的，她的攤位前圍滿了參觀者。狐貍大嬸是染料高手，她可以用天然的植物染出各種漂亮的布匹。攤位上掛著的布匹，色彩繽紛，溫潤如玉。

“這軟煙羅世間絕跡，輕薄如風(fēng)呀！你瞧這松煙色真像是霧靄里的松林，還有淡淡草木味道喲！”

“可不是嘛！難怪一年只能染出一匹呢?！?/p>

……

阿木發(fā)現(xiàn)在攤子前嘖嘖稱贊的正是路上遇見的兩只仙鶴。

此時，阿木想起了妹妹阿月。阿月不是渴望擁有一條裙子嗎？可是媽媽沒法織出如此柔軟如此漂亮的布匹呢。

阿木在攤子前仔細(xì)挑選起來。

“狐貍大嬸，我想給妹妹挑選一塊適合做裙子的布料！”

“哦哦！你瞧，這款半邊蓮色的軟煙羅怎么樣？這是我用桑蠶絲織就的，半邊蓮花瓣染的哦！”狐貍大嬸給阿木推薦起新染的軟煙羅來。

“太美了，您幫我裝一下吧?！卑⒛炯拥卣f。

狐貍大嬸幫阿木扯了布料，仔細(xì)地包裝好。

“謝謝您狐貍大嬸。我、我今年第一次參加集市，不知道您喜歡什么禮物交換呢？”阿木為難地解釋道。

“哦！剛才老龜先生不是向大家介紹你不僅善良熱心，還會吹笛子嗎？你就用你最動聽的笛聲跟我交換吧！”狐貍大嬸期待地說。

“這可以嗎？”阿木歉意地?fù)蠐项^發(fā)說。

“只要你的笛聲能打動大家，就是最好的禮物哦！”狐貍大嬸微笑著說。

阿木沒想到螺螄殼集市竟然有這樣的規(guī)矩，好在阿木的笛子越吹越嫻熟了。

五

“今年是我第一次參加螺螄殼集市，感謝大家的信任。我沒有別的禮物，我愿把自己最好的笛聲送給大家，送給與我交換禮物的狐貍大嬸！”阿木來到臺子上，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這么多觀眾，心里不免有些緊張。他掏出藍(lán)印花布袋里的竹笛，緊張得手指竟有些發(fā)抖，嘴唇更是貼不到笛孔上。

“阿木，不要緊張。你每天對著月亮河吹奏時，我是你的聽眾，那片竹林和飛鳥，也都是你的聽眾哦！”青呱鼓勵著阿木。

阿木閉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此時自己就站在月亮河邊，月光輕灑，霧靄輕輕彌漫著河面，宛如夢境……

這時候，螺螄殼集市安靜極了，大家都靜靜地期待著臺上的阿木吹奏。

阿木慢慢睜開眼睛，舉起竹笛，優(yōu)雅地站好。不知何時，螢火蟲飛舞而來，這些光就像河邊那銀色月光照亮了阿木。

竹笛輕啟，阿木忘我地吹奏著，他感覺自己就是笛聲，穿過竹林的月光，灑落大地。漸漸地，他不知道哪個是笛聲，哪個是自己了……

笛聲婉轉(zhuǎn)，仿佛穿透霧靄，隨著拂過竹林的晚風(fēng)，跟隨月亮這只夜空翱翔的大鳥，灑落于銀色月光的羽毛之上。群山之間，林木之間，天地之間，都是月亮翅膀撲棱的聲音；笛聲又仿佛是那瀑布，是小溪，是巖泉，在山體中流動、匯聚，跌落后又突然匿跡于月夜……

“我的耳朵醉了，心也醉了，這笛聲就像狐貍大嬸新染的軟煙羅，美妙飄逸?！毕生Q如癡如醉地翩翩起舞。

“太美妙了，我感覺我的心里灑滿了晨霧里的陽光。兩百多年來，我第一次如此陶醉！”老龜先生激動地贊嘆。

“哇！我仿佛喝了一杯月夜里的淡竹葉涼茶，心里真清爽！”

“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p>

……

阿木輕輕睜開眼睛，只見他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淚光——阿木第一次感動了自己，明白了這曲《鷓鴣飛》的真諦！

此時，阿木才明白師傅說的話，笛孔不是簡單的笛孔，它是感悟萬物的心靈哩！笛聲讓每個人的心靈不再隔閡、不再封閉……每個優(yōu)秀的吹奏者不是吹奏，是敞開心靈，也是被心聆聽。

那天，螺螄殼集市散去，阿木又收到了狐貍大嬸用茜草染的彩絲編織的如意結(jié)。那如意結(jié)節(jié)節(jié)相連，環(huán)環(huán)相扣，宛如連接著萬物的心靈。阿木把如意結(jié)輕輕懸掛在竹笛上，他知道，這是世間最珍貴的禮物。

到家時，妹妹阿月已經(jīng)熟睡了。阿木輕輕地把那塊半邊蓮色的軟煙羅疊放在妹妹枕邊。

阿木期待明年還能來參加螺螄殼里的集市，不過，明年他想帶著妹妹阿月一起去參加呢。不知老龜先生允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