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動畫新百年征程上的一次“破土出圈”

海風

“熟悉的中國動畫感覺回來了”“還得是上美影，真的厲害！”“真的好看，力薦！”2023年元旦，中國動畫開啟新百年的第一天，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與嗶哩嗶哩聯(lián)合出品的中式奇幻動畫短片集《中國奇譚》一上線，就頻頻沖上熱搜，網友們在彈幕里紛紛點贊。截至發(fā)稿前，《中國奇譚》在B站的播放量已超過1.7億，引發(fā)廣泛關注。網絡上、媒體上，甚至在前不久召開的上海兩會上，《中國奇譚》都成為熱議話題之一。不僅網友們熱情高漲地進行劇情解析，業(yè)內人士也紛紛探討，這部上海出品的原創(chuàng)作品《中國奇譚》究竟“奇”在哪里，好在哪兒？能帶來怎樣的啟迪？

中國奇譚故事背后的

當代觀照

中式奇幻動畫短片集《中國奇譚》由速達、朱貝寧總監(jiān)制，陳廖宇總導演，邀請了10位導演分別打造了8個根植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獨立故事：《小妖怪的夏天》《鵝鵝鵝》《林林》《鄉(xiāng)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小滿》《飛鳥與魚》《小賣部》《玉兔》。

2023上海兩會期間，上海市政協(xié)常委、上海創(chuàng)協(xié)主席、上海大學上海美術學院副院長金江波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中國奇譚》打破了固有的邏輯，呈現(xiàn)著更多的創(chuàng)新精神和創(chuàng)新能力，所以它會在多元化和多樣化的環(huán)境中，有自己的生命力。這部劇的成功，給了我們更多信心，中國的動畫創(chuàng)作，中國的原創(chuàng)電影，也可以征服世界，也會在世界影像的潮流中呈現(xiàn)中國特色?！薄啊吨袊孀T》非常棒，我覺得深厚文化底蘊、現(xiàn)代化表達方式、工業(yè)化生產能力，加上好的故事，就是文創(chuàng)爆款作品的‘流量密碼。”上海市人大代表、上海米哈游網絡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總裁劉偉感慨。在他看來，這部“神作”迅速“出圈”的內生動因，即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

《中國奇譚》動畫短片集雖以“奇譚”為故事，但它以傳統(tǒng)文化為根基，在中式想象力中賦予新世代的語境，用東方哲思拓展著中國動畫的表達邊界。北京電影學院動畫學院副教授、《中國奇譚》總導演陳廖宇認為，神話傳說可以是古代的，也可以是今天和未來的，“其實是人類對未知的想象或者對自己內心愿望的投射，甚至所謂‘奇譚就是人或人性某一面的具象化表達”。

第一集《小妖怪的夏天》取材自《西游記》，但故事的主角已經從齊天大圣轉移到不名一文的小豬妖身上，講述了它為想吃唐僧肉的妖怪老大賣命工作的故事，它會對領導熊教頭下達的指令產生質疑，也會在“上班”途中給家人買包子，對家人報喜不報憂，還想到外面的世界闖一闖，猶如“小豬妖職場生存記”，讓很多打工人仿佛看到了自己。這部短片摒棄了《西游記》題材的文藝作品以往聚焦英雄人物的風格，從一只最底層小豬妖的視角拍攝，反而引發(fā)了廣泛的共鳴。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新媒體藝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小妖怪的夏天》導演於水表示，大歷史里的小角色、大時代中的小人物，是他鐘愛的主角。而對于“中國風”，他也有自己的理解?！拔野阎袊L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符號層面的，像燈籠、熊貓、爆竹、對聯(lián)，這是特別符號化的中國物品。第二個層面就是中國的美學，比如片中留白，有兩個鏡頭甚至連背景都沒有，就是純白的背景?！钡陟端磥?，更為重要和深層次的，是第三個層面——民族性格，這是最深的一個層次?！拔覀兛葱∝i妖的故事，為什么感覺和國人特別緊密貼合，外國人就不一定能達到完全共鳴的程度？這可能就是民族性格的原因。中國的民族性格就是這樣，‘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我覺得中華民族的性格是良善的，希望片子里能體現(xiàn)這些點?！?/p>

《鵝鵝鵝》改編自南朝時期的志怪小品《陽羨書生》（也稱：鵝籠書生），影片圍繞“欲望”與“人性”，講述一位送貨郎在送鵝的路上巧遇狐貍公子，在鵝山上經歷了光怪陸離的一天。該片導演胡睿是中國傳統(tǒng)小說的忠實讀者，也是《天書奇譚》的鐵粉?！蛾柫w書生》雖然只有短短500多字，卻讓山東師范大學新聞與傳媒學院教師胡睿印象深刻。他在腦海里勾勒故事中人，“口吐萬象、幻中生幻，雖只一方舞臺，但人心的變化制造出形形色色來來往往的人，越讀越覺無論從文學還是繪畫，祖先都已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中國故事當代表達、中國故事國際表達的基礎”。在對奇譚文化、傳統(tǒng)文化深入理解后，胡睿運用奇思妙想構建了《鵝鵝鵝》，讓觀眾重溫蘊意深刻的中國的奇譚故事，了解古人對人性的深入思考，同時折射了當代人的情感焦慮。

近年來，以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神話故事為題材的動畫電影不斷涌現(xiàn)?！豆饷魅請蟆吩u論文章提到，《哪吒之魔童降世》就曾在票房與口碑上雙豐收，得到不少影迷的贊譽。但總體來看，之后的一系列作品，如《新神榜：哪吒重生》《新神榜：楊戩》《白蛇2：青蛇劫起》《姜子牙》等，雖擁有絢麗的特效和精致的畫面，制作水平已接近或達到世界先進水平，但依然擺脫不了清晰可辨的模仿與借鑒痕跡。尤其是在世界觀與主題思想的設置上，原創(chuàng)性的不足是顯而易見的。可見，光有傳統(tǒng)文化的“皮相”還不夠，作品精神內核要有“中國魂”，才能經得起時間和觀眾的檢驗。評論文章認為，比起不少動畫電影中的個人英雄主義與闖關打怪式的冒險故事，《中國奇譚》的“骨相”無疑是最中國的?！盎蛟S也能給我們帶來啟示：中國動畫的制作，未必要片面追求技術的高、精、尖，而是應該回歸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形式與風格?！?/p>

《小妖怪的夏天》中的無名小輩小豬妖影射了在宏大時代中渺小又拼命的打工人?！儿Z鵝鵝》中欲望的淪陷、求而不得的悵惘，多少戳中了吾心安處的人們。第三集《林林》講述了生活在林海雪原的狼女林林因孤獨而涉足人類世界，為了被人類孩子認同，不斷背離自己作為狼的身份，卻因此害死了母親，最終在苦難中迎來成人禮的故事。表層看，講到了比較常見的人與自然萬物要和諧共處的主題。但更深層次，則聚焦了“自我認同”的深刻議題。該片導演楊木表示，自己更想在短片中突出內心聲音的重要，“林林是狼，但狼和人之間更像是彼此的鏡子，互為表里。我們在狼的身上能發(fā)現(xiàn)人性，在人的身上也能發(fā)現(xiàn)狼性，整個大環(huán)境是一樣的。中國人講求二元世界，陰陽融合，既相互對立，也相互融合，這和我們對自然的理解是相通的，很多時候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系。塑造林林這個角色，就是想把我們內心最關注的事情講給觀眾聽?！钡谒募多l(xiāng)村巴士帶走了王孩兒和神仙》平實地呈現(xiàn)了鄉(xiāng)村的生活，村里人的日常，村里的娃經常有的稀奇古怪的幻想，同時也反映了城市化進程中許多鄉(xiāng)村逐漸冷清的現(xiàn)象。該片導演劉毛寧透露，如何既符合《中國奇譚》的大命題，也能進行自我表達，自己思考了很久。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依舊還是對人和家鄉(xiāng)的關系感興趣，于是決定將自己對過往的體會，以及對鄉(xiāng)村孩子成長的所知所感呈現(xiàn)出來。“對我個人而言，我認為還是在展現(xiàn)時代變遷的概念。時代在走，人在長大，村里來了新事物，再吸收、再轉化是必然發(fā)生的事情，這個過程一定會推陳出新，但希望在改變的時候還能念在過往。”

《中國奇譚》中這些寓言式的“故事新編”，既傳承了傳統(tǒng)文化，又努力把現(xiàn)代人的生活、職場、親情等情感共鳴點融入進去，以現(xiàn)代語境和雄奇想象營造出“奇境入夢，我在其中”的濃郁在場感。在這些中國故事中，觀眾從不同角度找到當代生活或精神的寫照，從而被觸動了心弦。

中國美學的多視角呈現(xiàn)

中式奇幻動畫短片集《中國奇譚》的內容豐富多樣、天馬行空，而畫風上也帶著強烈的中國式的美學觀，同時積極探索著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中式與西方的結合。各短片導演“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運用水墨、剪紙、素描、CG等多種美術風格和制作手法，合力完成對中國美學的多視角呈現(xiàn)。

《鵝鵝鵝》的制作手法采用的是傳統(tǒng)的素描方式，大量運用黑白色彩，頗有早期電影膠片的效果，也讓人聯(lián)想到傳統(tǒng)的水墨畫，片中的大量留白也符合東方美學的表達，契合中國奇譚故事的含蓄和意蘊。很多網友也興致盎然地尋找細節(jié)之處的中國元素，譬如動畫背景致敬了米芾的山水畫《瀟湘奇觀圖》，狐妖書生頭戴簪花的設計采用于唐代興起的“男子戴花風”，鵝仙臉頰上的胡須妝對應了中晚唐時仕女們盛行的“血暈妝”等等。與此同時片中也能看到東西方文化的碰撞。如貨郎設計成帶有黑眼圈?！斑@個是美學上的一個技術性嫁接，黑眼圈就是哥特式美學的一個典型代表，會讓人有一些與眾不同，有一些陰郁的色彩，看起來心事重重，這個特別符合我對于角色的理解?！睂а莺Ｕf。

《林林》運用CG技術的同時，并未摒棄中國動畫的傳統(tǒng)風格。導演楊木表示，很多觀眾習慣了西式動畫流暢的三維表演，《林林》則用定格動畫這種比較接近木偶劇的方式去破掉這種流暢感，既保留水墨風的留白韻味，又保留CG動畫在細節(jié)和透視層面的優(yōu)勢。然而，三維是寫實的，水墨是寫意的，本身有些矛盾。導演在創(chuàng)作中，找到了突圍路徑?！拔覀兲崛」湃死L畫中的思維方式、他們對美的理解，運用到片中，表現(xiàn)出的就是低飽和、灰調色彩，勾勒遠山時的散點透視，以及光線處理上抹去了修飾性的燈光等，讓兩種畫風在求同存異中美美與共?！崩L畫之外，《林林》里的配樂也彰顯了中國特色，邀請到民族音樂作曲家馬久越擔任音樂總監(jiān)，在整個作曲和編曲過程中，嘗試用笛、簫、中國大鼓等詮釋這個林海雪原里的傳奇故事，此外還特意采用了我國歷史悠久的民族樂器——阮，營造一種穿越千年歲月的感覺。

第五集《小滿》則是一段充滿童趣的成長記錄。為了盡可能生動恰當?shù)乇憩F(xiàn)“童年”，主創(chuàng)們想到了返璞歸真的傳統(tǒng)剪紙藝術。該片導演之一的陳蓮華表示：“用剪紙來表現(xiàn)人心，特別有動畫原本的力量。將紙偶通過動畫賦予靈魂，讓它不僅有形象、有動態(tài)，還有內心，這是很有挑戰(zhàn)的事?！睘榱俗非笞顦O致的效果，《小滿》全片都“純手工”打造。在陳蓮華看來，手工制作有電腦無法取代的質感和溫度。作為動畫學院的老師，陳蓮華在與學生的互動中，深切感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之美正在得到越來越多年輕人的認可和接受，并由衷生發(fā)出一種強烈的“文化自豪感”。由此他也將自己對傳統(tǒng)文化的研究和熱愛融入《小滿》的設計中。在籌備過程中，主創(chuàng)團隊搜集了大量古代繪畫，從中尋找靈感源泉。人物造型的設計也參考了古代兒童的真實穿著?！拔覀儚摹栋僮訄D》等繪畫中，找到了古代小朋友的發(fā)型和衣服，比如富貴人家的孩子，衣服上的裝飾很多，都是有據可查的。我們既保持了真實度，又做了一些簡化，最后形成這種既有中國特色又憨態(tài)可掬的形象?！标惿徣A說。在拍攝和剪輯中，團隊也減少了蒙太奇手法的使用，借鑒中國傳統(tǒng)卷軸畫的形式。在色彩運用上，受到中國傳統(tǒng)漆器的啟發(fā)，《小滿》大量使用了紅色和金色，黑色和金色的配色；配樂方面，將唐代雅樂融入音樂之中，與畫面相得益彰。

沒有大量使用市面上流行的3D動畫制作，畫風也少有被美日動漫風格影響的痕跡，《中國奇譚》讓很多網友感到，童年時代每晚守著電視看中國美術片的感覺回來了，“傳統(tǒng)風味十足，熟悉的上美影配方”。不過“古為今用”“中西合璧”的理念，堅持繼承傳統(tǒng)基礎上的創(chuàng)新，也給創(chuàng)作帶來了很高的操作難度和極大的工作量。例如，《小滿》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只有短短的十幾分鐘，背后卻是長達14個月的反復摸索，不斷試錯的過程，終于為紙張賦予生命，讓傳統(tǒng)文化煥發(fā)新生機?！儿Z鵝鵝》在畫風上最大程度保留了手繪素描的筆觸，無法用現(xiàn)在的工業(yè)系統(tǒng)直接上色，每一幀都必須由動畫師一筆筆畫，全片208個鏡頭，每個鏡頭、每一幀至少畫三四個小時，有些要七八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畫一幀。沒有捷徑，只能“用最苦、最原始、最作坊”的方式?！吨袊孀T》在繼承了傳統(tǒng)美術動畫創(chuàng)作手法的基礎上，探索了新的民族風格，而這背后少不了上美影的傳統(tǒng)作風，探索不止的動畫理念。

中國動畫傳統(tǒng)的

傳承與拓新

2022年是中國動畫誕生100周年，也是上美影成立65周年。中國百年動畫歷史上，上美影創(chuàng)作出《小蝌蚪找媽媽》《大鬧天宮》《三個和尚》《天書奇譚》《黑貓警長》《葫蘆兄弟》《大耳朵圖圖》等大量優(yōu)秀中國美術動畫片，引起世界矚目，獲得了“中國動畫學派”的美譽。

2020年底，為迎接2022年中國動畫即將到來的100周年和中國動畫新的百年，上美影準備策劃推出一部作品以發(fā)揚中國動畫極具特色的短片創(chuàng)作。與此同時，在北京電影學院動畫學院工作的陳廖宇醞釀著動畫短片系列的想法，雙方一拍即合。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廠長速達和陳廖宇都是北京電影學院動畫專業(yè)第三屆學生，執(zhí)導過《天書奇譚》的錢運達，《驕傲的將軍》《哪吒鬧海》的動畫設計浦家祥是他們的老師。上美影和陳廖宇在選擇合作導演時，除了有創(chuàng)作積累且有強烈的創(chuàng)作欲望，不同的導演需要在不同動畫手段上有代表性外，創(chuàng)作理念與“民族風格”的調性一致，能夠表達出中國文化底蘊且有中式想象力，也是其中一條重要標準。

在陳廖宇這代動畫人心里，上美影幾乎約等于中國動畫的代名詞，更代表著具有“中國動畫學派”的藝術創(chuàng)作。而這，成了主創(chuàng)團隊創(chuàng)作《中國奇譚》的大方向。“中國動畫學派究竟是什么，可能見仁見智。就我個人觀點，在畫風上，中國動畫學派可以高度濃縮成‘意境二字；內容上，中國學派、中國特性卻是個包容性很強的概念?！标惲斡畋硎荆厦烙熬喸斓闹袊鴦赢媽W派，就是善于向傳統(tǒng)借智慧，奠定了深厚的學養(yǎng)根基。面對中華傳統(tǒng)文化這座寶藏，《中國奇譚》當然要汲取個中精華，方能更好地推動具有中國特性的動畫“破土出圈”。

胡睿也認為，上美影是最能發(fā)起《中國奇譚》這個項目的。這個經典悠久的動畫廠牌有足夠的勇氣承擔探索的風險，致力于讓中國動畫往更高、更深的領域前行。“我們這一代創(chuàng)作者，如果想要創(chuàng)作中國題材的好故事，去哪里找營養(yǎng)呢？還得從上美影那些經典作品中尋找。大家都愛上美影。”

定格動畫、剪紙動畫，都是上美影的看家本領。然而這類動畫由于每幀畫面都需要手繪、手工，投入大、周期長，與電影工業(yè)化不斷推新的當下市場中有些格格不入。《中國奇譚》中的作品不僅采用現(xiàn)代數(shù)碼作畫，也有作品探尋傳統(tǒng)動畫在當今電影工業(yè)環(huán)境的應用，比如剪紙動畫《小滿》、定格動畫《玉兔》。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廠長，本片出品人、總監(jiān)制速達表示：“《中國奇譚》作為傳承上美影‘不模仿別人，不重復自己的創(chuàng)作理念進行的創(chuàng)新和嘗試，探索傳承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新形式、新道路，力求彰顯中華民族精神和東方美學風格?！?/p>

《中國奇譚》的創(chuàng)作中，藝委會提出了許多建議。藝委會中有多名已經退休的上美影老藝術家。這些已是耄耋之年的藝術家看得非常認真，且給出了極具建設性又完全具有年輕視角的書面意見。比如，常光希曾提到：“導演在奇幻、夢境和現(xiàn)實的交錯中把握了故事的隱喻內核……希望在后續(xù)的制作中特別注意細節(jié)的行為邏輯和‘吞‘吐的視覺感受，做到荒誕而可信?！绷杓傇谝庖娭袑懙溃骸皫讉€次要角色有一定特色，但最好再虛幻、神秘一點（不光是外表，還包括動作）……第二人稱的運用也很好，可以拉近觀眾進入劇情體驗和思考?！?/p>

收到老前輩的意見時，陳廖宇有些吃驚，他本以為會有代溝，但完全沒有?！皬倪@些意見里可以看出來他們完全get到了每個年輕人創(chuàng)作的精髓，反而還會鼓勵你可以做得更極致一些?！膘端灿蓄愃频母惺埽骸拔覀兊膫鹘y(tǒng)認知里，上美影代表著經典動畫，但在這次創(chuàng)作過程里，我們感受到很多老前輩其實比我們的思路還要開放。整個創(chuàng)作過程中，上美影都有比較深度的介入，在每部影片創(chuàng)作的不同階段，速達廠長和那些老前輩都要看的，然后會提出很多有益的意見和建議，對影片的總體方向有很好的把控。上美影給予的創(chuàng)作自由和藝術上的把關，讓我們大顯身手。當然也要感謝B站，他們在各方面的支持都很給力?！?/p>

前輩們沒有建議他們一定要做成某種所謂市場既定的類型，說得最多的話反而是：你們可以做得更極致些、更大膽些。當收到老先生一筆一畫寫下的真摯建議時，晚輩們內心的觸動，猶如“學動畫的孩子回到家了”。而這些老先生們身上的開拓精神，也讓晚輩“拓新”的步伐邁得更加篤定。

“‘中國小妖怪的故事絕不會止步于八集?！?023上海兩會期間，上海市人大代表，上影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王健兒透露，《中國奇譚》已在籌備第二季；作為上影“十四五”精品內容戰(zhàn)略與大IP開發(fā)戰(zhàn)略融合發(fā)展的重要項目，《中國奇譚》將打造的是一個IP宇宙，每一個短片都會根據自己的特性，擁有不同的IP發(fā)展規(guī)劃?！懊烙皬S采用了藝術短片集的形式，集聚了一批優(yōu)秀的動畫導演，也給予了大家自由的創(chuàng)作空間，在互相討論甚至互相競爭中完成了一次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創(chuàng)新表達。”王健兒表示，正是這樣的創(chuàng)作形式給《中國奇譚》打造IP宇宙提供了廣闊的空間，“當代青年對中華文化的自信，對中華文化創(chuàng)新表達的追求，為《中國奇譚》線上線下都火爆出圈提供了豐厚的土壤。這樣一個有廣度、有深度的內容IP，為我們做中國自己的動漫IP宇宙提供了新的機會。”

有網友寫道：“看《中國奇譚》，腦子里蹦出四個字‘文化自信。”不少網友感慨，這就是中國動畫該有的樣子?！吨袊孀T》在立足時代講好中國故事、呈現(xiàn)中國美學方面取得了一些經驗，但只靠一部帶有一定實驗性質的動畫作品還遠不夠，中國動畫產業(yè)的繁榮還需要更多具有傳統(tǒng)底蘊、中國氣質的作品源源不斷地出現(xiàn)。有評論認為，《中國奇譚》能扛起中式美學復興大旗還太早，但它至少給這個行業(yè)提供了一個范本和可以進步的方向，在市面上充斥著潛意識、賽博朋克、多重宇宙和平行世界等等設定的科幻動畫中，一點一點架起中國奇幻動畫在新時代的造型和世界觀。

《中國奇譚》的主創(chuàng)們也有這份清醒的認識：不要急著談“文藝復興”，我們在做實驗和探索。今年是中國動畫誕生百年之后的新起點?！吨袊孀T》讓動畫市場為之一振的同時，人們更該思考，如何堅守民族風格的藝術自覺，以匠心打造過硬作品，形成國產動畫特有的風格體系。從短片入手，推陳出新、與時俱進，一步一個腳印，立足時代講好中國故事，讓中國動畫百花齊放、中華文化奔涌向前。

“中國動畫現(xiàn)在進入了自我意識覺醒的階段。相比較十多年前，近幾年的國產動畫幾乎都在強調或向觀眾展示‘我們在尋找屬于我們自己的獨特動畫風格。自我意識覺醒，說明這個行業(yè)要逐漸走向成熟了。找到自我的下一步應當是百花齊放、多元化發(fā)展?！标惲斡钫f道。

《中國奇譚》的走紅展現(xiàn)了一批中國動畫創(chuàng)作者在新時代的自我覺醒和自我探索，他們根植傳統(tǒng)，不墨守成規(guī)，以與時俱進的創(chuàng)新精神，提取傳統(tǒng)文化的優(yōu)秀基因，結合現(xiàn)代審美語境的趨向，努力打造本土的文化符號，確立中國動畫的世界身份。這是一次向中國動畫百年、動畫前輩們的致敬，更是新征程上的揚帆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