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珠
有人說:“吃飯是為了活著,但活著不是為了吃飯?!背燥埧隙ū茸x書重要,雖然書是精神食糧,但書可以不讀,飯不能不吃。在朋友眼里的我也算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人,能做一桌菜,也能讀書寫文,雖達不到大雅大俗,但也有“三分雅致七分俗”。
曾經(jīng)以為可以十指不沾陽春水,過衣袂飄飄清新脫俗的生活,但現(xiàn)實讓我認清了生活的真相,油鹽醬醋、燒飯洗衣的日常不折不扣地打碎了我的夢想,與風花雪月漸行漸遠。曾有一段時間我醉心于做飯,把書本連同青春丟棄于生活之外?!俺赡耆说氖澜缋锒际菈粝肫扑榈穆曇??!贝嗽挷患?。
現(xiàn)在的我想多花點時間看書,捧起書本的時間多了,對做飯的興趣淡了。家務事總是把時間弄得支離破碎的,最近的我常為做飯的忙碌而煩惱,因家務的平庸瑣碎擠掉了讀書時光而生怨氣,覺得做飯真是浪費時間,做飯和看書似乎成了對立的關系。就如《新結婚時代》中顧教授說的:“燒一頓飯從買菜到擇菜、洗菜,再到燒好,最后洗碗洗鍋,得花幾個小時,就為了一二十分鐘的吃,這時間真是浪費呀?!币苍S是因為煲湯所用的是最昂貴的材料,并不是任何一種食材,而是時間。這是一種詩意的說法,但要用心做好一頓飯并不簡單,從選食材,到搭配,到掌握火候,到佐料的配方,都需要動一番腦筋,現(xiàn)在小紅書上有各種燒菜的方法都可以學,但我學燒菜的興趣不濃,有時在做飯的間隙里也抽空看看書。
而把做飯和寫文結合得最好的莫過于汪曾祺先生,汪老可以把生活中的各色食物寫成文章,寫得趣味盎然,他筆下的“咸菜”竟然有水疙瘩、津冬菜、春不老等叫法。蘇州作家中寫美食的除了陸文夫,還有葉正廷、陶文瑜等作家,他們把飲食寫成了文章,成為美食家。如此看來,做飯和讀書并不是“水火不相容”,如果把每一樣事情做到極致,它就成了藝術,只是我的燒飯沒到一定水準,文章更無法寫到極致。
飯菜做不出珍饈美味,文章也難登大雅之堂,從客觀上可以找些理由,聊以自慰。小時候家里窮,把冰糖當作零食,以為是冰做的,聽到石榴這名稱認為是舌頭,因為蘇州話的“石榴”和“舌頭”這兩者讀音相似,后來鄰居奶奶扳了半個給我,才知道這一粒粒鑲嵌在果子里的酸酸甜甜的東西叫“舌頭”。那時的口香糖是自制的,抓一把大麥放進嘴里,反復嚼,嚼碎嚼爛,吐出渣渣,把麥漿也嚼出來了,面粉里有韌勁的面團形成了,上下牙齒咬齊用舌尖把面團舔薄,伸出牙縫,兩腮鼓起,雙唇吹氣,這時一個個小泡泡就被吹起來了,有時吹出一個大泡泡就開心極了,體驗到了創(chuàng)造的快樂。物質的匱乏使得精神的愉悅大打折扣,讀書卻彌補了這種缺憾,很多沒見過沒吃過的東西,能在文字里反復咀嚼,也有了各色味道,就如汪曾祺筆下的各種美食。他寫的雪里蕻咸菜確實是我家的家常菜,母親用它鹽出的水,調點面糊,燉成“鹽水”,當時一道低廉的菜成了現(xiàn)在飯店里的一道美食。我小時候,咸菜也是我家飯桌上的家常菜,咸菜燒洋山芋(土豆)、咸菜豆瓣湯、咸菜炒茭白,和咸菜搭配的伙伴大多是自家田里的東西,咸菜是沒有魚、肉這些大款合作的機會。在我近三十年的做飯生涯中,燒的都是一些家常菜,有時學到了一兩樣新菜,也會小試身手的。看來,無法寫出好文章,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曾在《讀者》上看到一篇文章《廚房里走出暢銷書作家》,寫的是一名叫楊本芬的退休女工,她在廚房里支起木凳,抓住做家務的間隙開始寫作,她以回憶錄的形式寫了自己母親的故事,最后以《秋園》正式出版,引起很大反響。
看來做飯的家庭主婦也能成為作家,做飯的煙火不一定熏掉寫作的靈感,家庭主婦的生活讓我的讀書和寫作有了更真實的人間煙火,讀書成了做飯時菜肴里那幾味高雅調料,做成的飯菜自帶一股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