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金龍
2023年的新春,煙花在陰山南北的天空盡情綻放,秧歌在土默特平川的村社鑼鼓喧天,人們摘掉口罩抖起精神用煊赫的彩頭祈來了古老的吉祥。真是樸素的善行感天動地,正月十九和二十七連降兩場大雪,潔凈如玉的大地水墨斑駁的青山雪飛霧起的藍天呈現(xiàn)在人們的眼前,三年的疫霾被徹底清除,土默特人們的心都暢亮了腰都伸展了眼都豁亮了。
雪滿青山霧騰飛,
鋪來白絮銀川回。
早歲踏雪猶在目,
紅手濕鞋霜掛眉。
土默特的雪不似老舍筆下的濟南小雪,要下就下個痛快。紛紛揚揚,連明趕夜,等到第二天睡醒,往往一場膝蓋深的大雪已堆滿山川。天也晴的利落,黎明一場風,便吹散了雪云,碧藍的天便躍上頭頂,四周閃耀著白光和霧,一切都那么氣象萬千風光無限。
雪后放晴,那大青山是最彩的煊頭,晨風吹散了崖石上的雪,溝壑里卻堆滿了飄落跌加的雪,一道道斑駁的石崖脊梁交織在白絮間,豎斜橫挑的線條勾勒著畫一般的山峰溝谷。山間升騰的霧形成了白云一般的縹紗發(fā)散而起,濃聚疏離,纏繞在峰巒之間。陽光紅彤彤地照著向陽的地方,那情景實在是最美的紅狀素裹,不一會兒,紅色褪去,霧氣紛涌而起,有時便看不到山的頂峰,一會兒不經(jīng)意間山頂?shù)膷槑V又接入藍天。前山坡的雪是很難久留的,往往一中午就曬化了,整座山就挺立在眼前。山鷹和野鷂子總是從山里飛來,在土默特一望無際的雪原上空盤旋。
平原的村莊因樹的叢圍而顯露出來,原野間凸起的渠壩道路形成了交通互聯(lián)的網(wǎng)絡。遠遠望去很少有行人也很少有車,靜靜的土默川融覆了哈素海,一片潔白的世界在太陽的照映下升起邊際的嵐氣,草原的安祥就在眼前。村子里人們都要掃雪,要掃凈屋頂?shù)难瑨唛_院里的雪,也要在街上掃開家家戶戶的通道,于是就有一道道渠一樣互相聯(lián)結起來的通道供人們行走,小孩子的追打就更加有了規(guī)律,象走場的戲子那么繞來繞去的笑著從這家奔向那家。
四十年前,土默特冬天的雪下的頻次要比現(xiàn)在多,那冬天有好幾場大雪,后來下雪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那時的雪下的也很大,小孩子動不動就要在沒膝蓋的雪里拔腿而行。但那時的雪后有太多的誘惑,滾雪球和堆雪人是一時的興起,套鳥才是整天的心紅事(最賞心的玩事)。那些年有百靈鳥的到來,據(jù)說這必須得后山的固陽白云達茂旗和武川縣也下了很厚的雪,那百靈鳥無處覓食便會飛過陰山到土默特平原來覓食。這鳥真的很笨(怵),沒有躲閃圈套的經(jīng)驗,真不象那麻雀鬼精鬼精的,落在邊上覓些邊食便飛走,費盡心思也難以套得。百靈鳥總是一波一波的飛來,看到掃開的空地上灑滿了紅色的高粱,便一涌而下,那鋪在地上的牑子扎滿了白馬尾做成的套,鳥不注意便會把頭或腳伸踩在套里,一蹭就套住了。這是套鳥最讓人注目的時刻。其實那牑子做的很簡單,一個舊的大牑子,把一根馬尾對等回來搓成麻花一樣的辮子,尾部穿進頭部的圓圈里,將尾部栓塊棉花扎過牑孑的另一面,一個套圈就成了,一個牑子可以扎十幾個套圈。往往一次就可以套兩三個百靈鳥,也有套住取時候因激動和凍手而被鳥掙脫飛掉的,但大多一場雪后總會套三四個百靈鳥。養(yǎng)在家里做個高粱桔桿編成的籠子,米和水供養(yǎng)著,百靈鳥幾天后便習慣了,總會發(fā)出婉轉清脆的叫聲,特別是早晨流利的鳴唱把人從睡夢中喚醒,陽光透過了窗花照在屋里,農(nóng)村的美就在這悠閑的炕頭。那時農(nóng)村的孩子們和大自然的磨合就是他們成長的游戲,那衣服也很樸素很破舊更不怕臟,大人們并不在意他們的玩法,總是一輩輩就這樣過來的,凍紅了臉凍麻了手也不會很在意。反正一會便好了。受了風寒拔幾個火罐也就又蹦出去了。
今年的雪下的逢時,元宵剛過便連降兩場,真是暢快人心呢!仿佛童年的時光又回到了眼前。我站在這雪后的平原間,任憑凜冽的風吹著臉,熟悉的山川大地讓人心動血涌,故鄉(xiāng)的真全在于自然的美,她不因時空的變幻而改變她的初衷,那扎根的脈就在這山石水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