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之野的魅與惑

梁瑞郴

綠天庵之魅

懷素家貧，無紙，出家高山寺，遂于寺廟方圓數(shù)里，遍栽芭蕉數(shù)萬，以葉作紙，于其上盡情揮灑，退筆成冢，洗筆成池，天道酬勤，一個小沙彌，廟里長大的和尚，竟卓然一家，狂草名動四海，獨步天下。

我于丁酉年初夏，涉足零陵，紅日東升之時，臨東山高山寺，尋訪綠天庵，已廢，不遇。遺址處，得傳聞中筆冢墨池，睹物不再，只存念想，歷史煙云，磨蝕歲月，消散風(fēng)物，只留下多種傳聞，許多附會。但即便如此，綠天庵對于我這習(xí)書者，仍有巨大的魅力。

眼前，清風(fēng)微拂，便起了一陣陣綠波，蕉葉摩挲，發(fā)出裊裊梵音，腦中自然涌出想象中綠天庵的樣子。穿越時空，思接千載，不由得把僧人懷素奮筆疾書的畫面推到眼前。

我對附會，向來是取寬容和贊同的態(tài)度。即便是讓人忍俊不禁的附會，也多從杜撰者善心好意角度去考量，只是把種種疑問存在自己的心中。

我對懷素以芭蕉葉為紙，涉筆習(xí)書，向來持懷疑態(tài)度，殊不知蕉葉光滑，難以書寫，即便能夠書寫，又需多少蕉葉，才能讓懷素盡情揮灑，退筆成冢？但此附會，我持完全贊賞的態(tài)度。一片波光，萬棵蕉樹，綠浪迭起，佛音裊裊。天地間，只見龍蛇翻卷，煙云密布，飛沙走石，狂風(fēng)大作，小沙彌于萬綠叢中，涉筆成趣，揮灑自如。

這是一幅多美的畫面！綠天庵由此得名。禪宗的神秘，山野的生機(jī)，天地的靜謐，書者的勤奮，在一片綠色的包裹中，別有情趣，氣象萬千。我以為，這個附會傳說，比歷史的事實更真實，它讓藝術(shù)之美與自然之美渾然一體，在天地之間，構(gòu)成一幅神奇殊異的畫卷。

懷素習(xí)書，家貧無紙，在《自敘帖》中已有定論，但細(xì)細(xì)琢磨，現(xiàn)實生活中，他是以寺為家，以大地作紙，以枯枝作筆，以星辰做伴，以名帖為師，將汗水揮灑于大地，將勤奮寫在高山寺。當(dāng)是時，紅日飛升，躍出天際。面對此景，自然想起李白對懷素?zé)o以復(fù)加的贊美，“少年上人號懷素，草書天下稱獨步。墨池飛出北溟魚，筆鋒殺盡中山兔?！薄帮h風(fēng)驟雨驚颯颯，落花飛雪何茫茫！……怳怳如聞神鬼驚，時時只見龍蛇走?！辈桓蚁胂?，時年五十八歲，一生桀驁不馴，“天子呼來不上船”的謫仙李白，居然對只有二十二歲的懷素給予備至的推崇，并援筆專門為之賦詩。個中緣由，思索多年，總不得要領(lǐng)，近年偶有一得，雖是一己之見，但卻愿意不揣冒昧，以陋示人。竊以為，李白與懷素，至少有兩點驚人相似：詩風(fēng)與書風(fēng)高度的統(tǒng)一，上天入地，天馬行空，放浪無羈，飄逸遄興的浪漫風(fēng)格；酒風(fēng)和酒品的相差無幾，一個是自稱“臣是酒中仙”，一個是醉僧無所顧忌，狂放不羈。這種相似，不僅僅只是外在表象的暗合，關(guān)鍵在其內(nèi)在神似。

漫步綠天庵綠浪起伏的蕉林，思緒逐浪，神驅(qū)千年。我想起唐代另一位偉大詩人，為另一位杰出的舞者及書家的歌吟：“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边@是詩圣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中首段。除了對劍舞者最高的禮贊外，還寫出了公孫大娘及弟子劍舞時，天地動容，江海壯色的壯觀畫面，詩人由此還道出了一位“草圣”書藝大進(jìn)與舞者的關(guān)系。“昔者吳人張旭，善草書帖，數(shù)常于鄴縣見公孫大娘舞西河劍器，自此草書長進(jìn)?！眲εc書法，貌似風(fēng)馬牛不相及，但一代草圣張旭，卻從中悟出劍舞與書法飛動的靈魂關(guān)系，觸類而旁通，借舞而神會，從而大開腦洞，胸有劍氣，一飛而躍上草書的高峰。

歷史就是這般風(fēng)云際會，緣起書法。一件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出現(xiàn)了。唐代乃至中華詩史上兩位最偉大的詩人，幾乎是同時為兩位書家不吝筆墨，這不能不說中國詩史上兩朵奇葩。“顛張狂素”，中國草書史上兩座高峰。

“謫仙詩圣”，中國詩歌天空兩顆巨星。

千年一贊，萬古不滅！

我不知道，兩位“草圣”不廢江河，千古留名，是否與李杜的推崇有很大的關(guān)系，但至少我駐足蕉林，注目遺存，腦海中就不斷閃現(xiàn)一幅幅驚天動地，山河壯色，龍飛鳳翔，神鬼莫測的場景。我分明感到，懷素的狂草，呼呼生風(fēng)，寒光凜凜，在游龍驚蛇中透出陣陣劍氣，我禁不住要高呼了，這不就是紙上的劍舞嗎？在你的腦海，自然會升騰起一幅幅劍舞與草書飛動的畫面，許多的聯(lián)想自然產(chǎn)生。詩、書、舞，不就是藝術(shù)的同源，線條的共生嗎？詩行的騰挪跌宕，草書的逆折變化，舞蹈的跳躍渾脫，不都是線條的變形夸張嗎？這一切的最終追求，都是人類審美的需求，只有美才可以將這些線條歸納起來，抵達(dá)審美的終極目標(biāo)，完成心靈花朵的開放，以臻萬紫千紅的世界。

我把思緒漸漸收攏，集中在綠天庵，背景是一塊巨大的巖壁，平整如盤，懷素狂草，赫然在目，它那沖破一切狂飆突起的狀態(tài)，自由奔放獨立特行的風(fēng)貌，神鬼莫測變化萬端的詭秘，生風(fēng)挾雷翻江倒海的氣勢，如巨浪撲向巖壁。天幕漸漸拉開，摩崖《自敘帖》映入眼簾，滿壁煙云。

摩崖之下，有唐公孫大娘《劍器渾脫舞》正在表演，寒光四射，風(fēng)雷呼嘯，與懷素飛動的狂草雙劍合璧，如洪波噴射，如九流迴環(huán)，如連山噴雪，如絕壁掛松。風(fēng)聲，劍聲，筆聲，舞聲，融合成一幅絕美的圖畫。

天地為舞臺，公孫大娘獨舞后，唐樂響起，又雙人劍舞，八人劍舞，眾人劍舞，一一在舞臺蹁躚，觀者如堵，四野沸騰！游目騁懷，情不自已，突然想起，懷素以“醉僧”名世，在綠天痷修行多年，青燈黃卷，何不呼一“濟(jì)公”似的和尚，在“醉態(tài)”之下，揮毫如流星，運筆似揮戈。醉中有醒，醒中有醉，在趔趔趄趄中造一幅“醉僧”顛狂圖。風(fēng)起蕉葉，綠浪連天，從東山望去，零陵古郡，文氣升騰，萬家煙火，一派安詳！我心中默想，剛才的穿越古今的夢想，若有有心人全力的打造，李白于云端，懷素于草莽，公孫于云霓，蒼生于大地，都會受惠于文化的偉力！精心打造一臺晚會，可以將無形化為有形，可以將文化變?yōu)樨敻?，既告慰先賢，也造福梓民。

綠天庵之綠，是永州大地的主色，今之善舞者，將會在主色中調(diào)入更多色彩，這種色彩點染社稷蒼生，會讓民生的舞臺更充沛飽滿，使錦繡瀟湘更生機(jī)勃勃。

浯溪之惑

大江走水，向北，成滔滔之勢，江面漸漸平闊，波消浪息，只有那些暗礁處，方有水面的翻滾，這時，你才感覺腳下這片水域，無窮的變化，驚人的生動。瀟水匯于湘水不久，在汩汩的流動中，載了許多歡欣和悲愁，把青山分割成排列的畫屏，畫屏中的村灣，田野，山林，竹篁，靜靜地沉睡和蘇醒，雖然有許多的故事，但日夜奔流，都被這江水帶走，消遁得了無痕跡。湘水流經(jīng)此處，仿佛停下了腳步，它的右岸，山島竦峙，壁立百丈，時間在這一剎那，定格在這片長不盈百米的崖壁上。

當(dāng)年，唐代大文學(xué)家元結(jié)出任道州刺史，幾番溯流而上，眼光停留在這片巖壁，雖不是一見鐘情，卻也是暗生情愫，注定要與這片山水結(jié)百年之好。于是便有了金玉良緣，千年佳話。

元結(jié)盯住這片山水，自有他的盤算，他命名蜿蜒曲致的山溪為浯溪，然后在臨江處筑亭，依勢取景，造臨空欲飛之勢。又于巨石處筑臺，穩(wěn)如磐石，寓永固之志。但這只是造就一種氛圍，點綴幾分情趣，他真正的目的，是劈石鑿崖，為歷史雕刻永久的展品，為歷史凝固永恒的樂章。

歷史的書寫，往往便是在不經(jīng)意中造就的。

稍通文墨之人，對書法史略知一二者，對浯溪碑林，莫不懷十二分的敬意，尤其立于《大唐中興頌》碑前，肅立中注目凝視，不覺間便有了頂禮膜拜之情。

我曾三次造訪浯溪碑林，其間每次相隔幾乎都有十年。三十年間，歲月流轉(zhuǎn)，世事滄桑，人生沉浮，時代巨變，我每次立于《大唐中興頌》碑前，端詳那一方巨石摩崖，除了崇敬之情外，隨年歲的增長，閱歷的添加，視野的開闊，鉆研的深入，心中卻不免有了些變化，這種變化，是在浯溪碑林的尋覓中，獲得了一些新的發(fā)現(xiàn)后產(chǎn)生的，當(dāng)然這種發(fā)現(xiàn)是遵循前賢開辟的路徑，按照他們指示的方向探索所獲得的。

我喜顏體，幾勝于二王。王羲之《蘭亭集序》，譽為天下第一行書，已成定論。我人微言輕，是斷不能置喙的，但在心中，卻暗自也有個人的看法。以我之見，王羲之《蘭亭集序》，不獨是書法之雋秀，為天下書者奉為圭臬，而且就文章來說，也是漢魏名篇，大家手筆，全文如行云流水，放浪無拘，究生命之本真，感人生之要義，天地乾坤，宇宙無極，游目馳騁，感懷興會，怎么讀，也是天底下一等的好文章，又兼有唐太宗愛之入骨，連死也擁此而眠，《蘭亭集序》的隨葬，使這一稀世珍寶，成了唐太宗李世民獨享，無法再見天日的骨灰級寶貝。這雖是無法考證的掌故，但人們似乎更相信它是真實的存在。天下神品，除自身天賦條件外，各種附會傳說的疊加，也是其異秉天資的由來。這些歷史的傳聞按照邏輯發(fā)展的軌跡，循著這條軌跡的推進(jìn)，在不斷的固化中，便成了歷史的定論。《蘭亭集序》就是于這個演義中而被推入一種秘境，在這種推波助瀾下，自然就成為天賦神品。

不知是性之使然，還是偏好所使，在《蘭亭集序》與《祭侄文稿》的比較中，我似乎更偏好《祭侄文稿》，即便不說該文是忠肝義膽、滿目血淚、剛烈凜然、慷慨激昂、從容赴死的英雄氣概的大義之文，從書法的角度，也有其不可比擬的神妙。展卷觀賞，我們可讀出墨行中的斷腕之力和雷霆之勢，也可以在涂抹點染之間，領(lǐng)略其疾風(fēng)驟雨般的淋漓酣暢和沖波逆折式抑揚頓挫。

我以為，《蘭亭集序》可摹，故有虞世南、褚遂良等無數(shù)成功的摹本，幾可亂真。而《祭侄文稿》不可摹。千年以降，未見有臨摹《祭侄文稿》成功范本。環(huán)境、氛圍、情緒等，摹寫者都與顏真卿相距甚遠(yuǎn)，而其獨有的筆墨氣韻更是無法企及。這種獨有的開創(chuàng)性破空之筆，不是刻意形成，而是在一種特定的氛圍中自然天成，使顏體具有一種威嚴(yán)的氣象，堂堂的格局，凜凜不可冒犯的氣勢。

《祭侄文稿》既是一曲哀婉沉痛的悼亡挽歌，又是一篇忠烈激昂、悲憤鏗鏘的討敵檄文。文章寫于“安史之亂”后兩年，當(dāng)是時，戰(zhàn)事稍平，顏真卿開始尋找在討伐逆賊，平定安祿山、史思明叛亂戰(zhàn)斗中被殺的顏氏三十多名忠烈的遺骨，不得，只尋得侄子顏季明頭骨，睹物思人，悲痛欲絕之中，糾合了多種情感，懷揣極為復(fù)雜的心情，提筆寫下了這篇千古血淚之文?！都乐段母濉窡o論從內(nèi)容到書法，堪為千古一文，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正是因為對《祭侄文稿》的這種喜愛，故每次到浯溪碑林，我?guī)缀醵家么蟀氲臅r間，駐立于《大唐中興頌》碑前，追思前賢，敬慕先哲，畢恭畢敬于這塊“奇石，奇文，奇字”摩崖石碑前，去讀出它的意到筆到、神情飽滿的精妙。

但說實話，前兩次的觀賞，還多從顏體碑文結(jié)字入手，感受到他字的丈夫之氣，挺拔之勢，方正之局，威嚴(yán)之陣?！洞筇浦信d頌》為顏真卿晚年之作，是其書法臻于成熟、幾成完美的稀世杰作。歷代名家贊頌如云。黃庭堅曾大加贊賞，“大字無過《瘞鶴銘》，晚有名崖《頌中興》”。清人楊守敬贊曰“《中興頌》雄偉奇特，自足籠罩一代”?？涤袨橘澠洹捌皆吨信d頌》，有營平之蒼雄”。

其實從書法的角度，我更喜《祭侄文稿》，它的不可復(fù)制性，自然天成的自由狀態(tài)，是無法摹寫的。而《中興頌》，盡管它元氣淋漓，立石有痕，剛正凜然，刀劍入墨，但從可復(fù)制、能摹寫的角度看，畢竟后來者猶可追也。我見過不少摹寫《大唐中興頌》者，就幾乎有不少亂真者。我在湖南韶山就見一書者龍燕清，其筆墨就已神形畢肖，已達(dá)幾近的程度，深得其神韻。

我一直在想，古人于書法，遠(yuǎn)沒有今天所謂理論家那么多理論。眾所周知，書法的工具性是第一位的。只是在不斷的演進(jìn)中，書寫審美意識的增強，使書寫的追求就不僅僅只有工具性，它承載了更多要素，書寫的單一轉(zhuǎn)而多元，書寫的簡要變得豐富，變化促成了行書，速度催生了草書，書寫從其工具實用性進(jìn)入到藝術(shù)的領(lǐng)域。直到電腦出現(xiàn)之前，全民用筆記事表意的工具的情況下，工具性永遠(yuǎn)是第一位的。只有今天電腦已成為全民記事表意的時候，用筆書寫的時代隱去，其工具性漸漸消退，今天還用毛筆書寫者，所追求的就基本上是藝術(shù)的審美，傳統(tǒng)的賡續(xù)，它已作為文化，以一種全新的方式，注入到后代的血液中。這是一種文化的認(rèn)同，精神的指歸。而這種狀態(tài)下的書寫，可能刻意的成分太多，無法達(dá)到我們祖先的那種任意揮灑，自然天成的狀況。這是今天書寫者無法逾越的障礙。

這流水般的想法并沒有被滾滾北去的湘江水帶走，而是緊緊粘附于這長長的七十八米摩崖之上。七十八米，石壁聳立，崖石平布，對于摩崖石刻來說，其長度寬度足矣。山水環(huán)繞，風(fēng)景宜人，我所佇立的浯溪碑林，緊倚湘江北岸，也堪為天成。其時任道州刺史的大文學(xué)家元結(jié)，數(shù)次經(jīng)過此地，為風(fēng)光所感染，為大片的巖壁所吸引，遂刻石銘文，尤其是《大唐中興頌》的立碑，堪稱浯溪摩崖碑林之魂，此后，歷朝歷代文人騷客，膜拜者如堵，觀賞者似鯽。

在眾多的觀賞者中間，有一人的看法，頗引人注目。這便是宋“四大家”之一的黃庭堅。他在觀浯溪碑林后，尤其是觀《大唐中興頌》后，跳出前人的窠臼，作《書摩崖碑后》一詩，幾乎極少評論《大唐中興頌》的書法，而是就其內(nèi)容，痛陳歷史，撻伐玄宗沉湎酒色，重用佞臣，養(yǎng)奸納垢，釀成禍端，直至“安史之亂”爆發(fā)，九廟不守，不得不狼狽西竄，群臣也作鳥獸散，另擇棲枝。繼之其子肅宗雖起兵數(shù)年平叛，安史之亂塵埃落定，但其內(nèi)外同樣受制于弄臣，以致朝綱不振，“南內(nèi)凄涼幾茍活，高將軍去事尤?！?，寫盡肅宗內(nèi)外交困、茍活于南內(nèi)的窘境。言中之意非常明白，對所謂的“中興”持否定態(tài)度。此論在以后千年，一直爭論不休，為浯溪碑林中的遑遑之聲。

我一直以為，文學(xué)與書法不可同日而語，大家的眼光，畢竟高人一籌，當(dāng)人們僅僅把《大唐中興頌》作書法杰作來讀時，同為大書法家的黃庭堅便獨具眼光，讀出了它“史勝書”的價值，此后繼此不絕，張耒、李清照都讀出了它的痛國之史，殷車之鑒。

我以為，這才是讀碑的正途，這當(dāng)然并不意味著書法的意義可以抹殺。在這兩者之間，書以文彰，文以書傳。試想，如果沒有摩崖，又怎么能使這等書法的神品得以傳之久遠(yuǎn)？這種堅硬的歷史與文化，可以說是中華優(yōu)秀文化傳承的一種方式。

我在浯溪碑林盤桓，駐足，凝望，沉思，有一種疑惑總揮之不去，尤其是面對《大唐中興頌》時，總覺得今天我們所強調(diào)的是其書法的審美價值，而對它歷史和文學(xué)的警示作用有所忽略，這是否讓浯溪碑林的路越走越窄，顯示不出它真正的歷史和文學(xué)的內(nèi)涵？

從唐以后，浯溪碑林，尤其是《大唐中興頌》的解讀者千千萬萬，他們多從書法的角度，去打開這文化寶庫之門，但我以為，黃庭堅、李清照、張耒等許多大家的解讀，才爭取深入碑林核心，擷取其重要的文化和歷史價值。當(dāng)我第三次登臨浯溪，立于《大唐中興頌》巨碑前，思接千載，感慨萬千，我心中之結(jié)，仿佛瞬間解開，解我惑者，前賢圣者矣！

責(zé)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