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噶爾（組詩）

作者簡介：綠雪，本名龔金芽，軍人出身，2020年開始學(xué)習(xí)寫詩，海南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見于《詩刊》《飛天》《星火》《廣西文學(xué)》《江西日報》《鴨綠江》《散文詩世界》等報刊。

黃? ?昏

磨盤一般的日頭，懸在天邊

無聲地轉(zhuǎn)呀轉(zhuǎn)……

碾碎人世的陰沉、猙獰、邪惡

過濾、牽扯、抽離后

捻成北京時間二十二點

悠遠的光線，未留感傷的痕跡

許是巴郎子，借用七彩蠟筆

趴在帕米爾高原的塔什庫爾干

古驛站的殘垣斷墻上

涂涂寫寫，營造童趣的加法

喀什噶爾的黃昏，角度并未傾斜

再過一個時辰，黑夜馬車駕臨

即將擦掉，風(fēng)雪殘存于高臺民居的符號

燎羊頭的人

迪力木拉提距離艾提尕爾寺

兩個街區(qū)的亞瓦格路的無花果樹

不遠的凈地上，滿臉烏黑

生起一堆木炭，用三根用舊的鐵棍

架住一個鮮宰的羊頭，往火上燎

油漬滴到火上，木炭噼噼啪啪

點燃了古爾邦節(jié)前夜的儀式

羊頭上的廢毛，全部被燒焦

炸開的星子，飛到天上

煙火味縈繞喀什噶爾古城

散發(fā)信仰的溫度與味道

迪力木拉提本身不是木炭

卻用一團心火，置換獻祭的物品

喀什噶爾

喀什噶爾，歷練兩千年、三千年

比胡楊林，還要金黃古老

夕照，從帕米爾高原蓋下鈐印

洇染的霞光，塵封喀什噶爾古城

溫暖的心咒，靜謐的往昔

漢時的明月，似搖曳的傳奇

將邊隘的烽火，延綿于

雪山與荒漠平仄間

漫漶歷史演繹的滄桑膠片

唳風(fēng)之手，不停地彈撥

冬不拉、熱瓦普，以及圓形手鼓

遺留在蔥嶺經(jīng)久不息的駝鈴

無處皈依的叮叮當當?shù)膲?/p>

最后的守望者——慕士塔格

剪下白發(fā)，為喀什噶爾種下玫瑰

皇冠似火的圓拱建筑，就此

沿襲克孜勒蘇河，與吐曼河流域

和不倒的疏勒國都，握手言和

牧羊少年

太陽尚未起床，鷹笛叫醒黎明

黑暗慢慢坍塌、萎縮

收攏囂張跋扈的羽翼

腰佩英吉沙彎刀的哈薩克少年

——葉爾多斯·巴孜肯，雄姿英發(fā)

矗立于帕米爾高原臺地

儼然經(jīng)書里的守護神

犀利無比的眼神，在高空飛旋

盤橐城的穹頂

霎時開滿天山的紅花

何等美好的人間圣所

讓山麓潔白如云的羊群

同時沐浴萬道霞光

刀郎木卡姆

因為距離的遙遠，而淳樸無比

因為時光的遙遠，愈古老遒勁

原始指法、原始嗓音、原始表情

因為淳樸與古老，歲月愈加遙遠

山無棱，水無痕，人無影

天與地，拱手互稱刀郎

老人與喀什噶爾古城

維吾爾族老人艾孜買提

邁著矍鑠的方步，背剪雙手

白蜷的胡須，像虬髯公

身后跟住一縷春風(fēng)，不緊不慢

從喀什葛爾古城西門

走向高大雄偉的喬戈里冰峰

他要趁黃昏歸山之前

找時光談點兒往事

傳統(tǒng)的巴旦姆花帽

開在老人頭上，熠熠生輝

煥發(fā)奇蔓花香的誘惑

他的袷袢敞著，似迷彩斗篷

慈祥的形象，被余暉不斷越長

鐫刻在喀什噶爾古城金色磚墻上

宛若一首不朽的詩章

賽乃姆

我承認，身體是一截?zé)o骨干柴

縱火犯明明站在對面

卻無從指認，紅色紗巾背后的目光

躲藏的撲朔迷離的熱情火焰

多么的令人窒息，而難以捕捉

哦，阿依古麗，我終將燒燼

最后一絲內(nèi)存的欲望

雪山的問候

慕士塔格站直身子

七千五百米巨高的頭顱

將藍天頂了個窟窿

它的呼吸，吞云吐霧

冰雪，覆蓋山峰的蒼蒼白發(fā)

如果，按勾股定理算下來

三十公里長的日晷

剛好將慕士塔格峰俯瞰的神情

延伸至艾斯克薩古城腳趾邊

卸在日夜搬運星光的螞蟻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