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植林
前幾天的一個上午,一只鳥兒飛進窗來,困在我的辦公室內(nèi),它在逃生的過程中,發(fā)生了一系列觸動我心靈的細節(jié)。
我在外面辦事,十點左右才回到辦公室,把窗口再推大了一些,開始做事。突然,好像哪里有“撲棱”“撲棱”的聲音,看了一眼沒發(fā)現(xiàn)什么。過了一會兒,只聽“呼”的一聲,外面有一只飛鳥破窗而入,在室內(nèi)繞了一圈,飛出了窗外。見此情景,我驚奇地站了起來。忽然,“撲棱”“撲棱”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而且非常急迫。循聲望去—原來,窗臺的布簾旁還有一只灰色的小鳥。
這只不幸的鳥兒,小巧玲瓏,一雙晶亮而又機靈的眼睛,驚恐地張望著。脖子上有一圈黑白相間的點兒,引人注目。滿身的羽毛呈灰褐色,它的前胸鼓鼓的,站在窗臺邊緣,渾身發(fā)抖。
那只穿窗而入又急忙飛去的鳥兒是來干什么的?是不是因為同伴被困,想來導航,營救它的?還是它們本是夫妻鳥,大難臨頭不離棄?
面對眼前可愛的小生靈,我走近窗口。窗子四扇,兩邊的玻璃是固定的,中間的兩扇可以推拉。小鳥在右邊掛著布簾的臺子上,想靠近布簾躲藏,又想穿過玻璃飛去,不時地在玻璃和布簾間撲撞。其實,在它的旁邊就有三十厘米寬的逃生之門—中間的一扇窗口是拉開著的,可是,它越是慌亂,越是摸不到出路,真應了“慌不擇路”這個詞。
我頓生憐憫之心。這是大自然的精靈,雖誤入我的領地,雖近在咫尺,伸手可捉,但我不忍傷害它,還是讓它找到出口,回歸自然吧!
它,呆呆地站立著。于是,我將靠近它的窗口拉到最大,回到座位上,靜待它的離去。可是,此時的它并不急迫:面朝窗簾,側(cè)著身子望望玻璃窗外,又望望室內(nèi)的我,似乎在觀察著周圍環(huán)境,窺視著我的動靜,又像在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
窗外,藍天白云,陽光明媚,花紅柳綠,春意盎然;室內(nèi),櫥柜鮮亮,桌椅整齊,盆花茁壯,環(huán)境優(yōu)雅。雖有一人,并無惡意!
看來,它是看中這里的環(huán)境才光顧的:窗臺外的陽臺上擺放著幾排花草,其中一盆櫻桃,所結(jié)的果子幾天前就被鳥兒們“嘰嘰喳喳”地吃光了。記得那天上午,聽到鳥鳴,我去窗口看看,它們還不好意思地飛走了呢;中午,我們都不在這里時,櫻桃還是被一掃而空了。劇終了就該謝幕,果子成熟了就該收獲。吃吧,吃吧!窗外的櫻桃能讓這些鳥兒們喜歡,也是“得其所也”。
窗內(nèi),我的桌子上還有一盆櫻桃。碧綠的枝葉間綴滿了紅瑪瑙似的櫻桃果,擺放在離窗子不遠高高的根雕架子上,很是顯眼;上午的陽光透過窗口照射到橙紅的櫻桃果上,格外誘人。也許,這只斑鳩正是因為沒有禁得起誘惑而闖入室內(nèi)的。
它進入室內(nèi)后才發(fā)現(xiàn)是險境,于是驚恐萬狀,不知所措,忘記了貪欲,也忘記了來路,慌不擇路,胡亂撲騰,逃不出去。人往往也是如此,突遇危機,越慌越亂,生機雖在眼前,卻因慌亂發(fā)現(xiàn)不了。所以,如果遇到危境困局,沉著冷靜,是破解難題之要。此所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所幸,今天這只慌亂的斑鳩沒有遇到“敵人”。
這只斑鳩陷入險境,另一只能從外面冒險飛進來,繞一圈后原路返回,是不是為了“營救”,為了給受困的同伴“導航”,我不知道。但,此后,它還是在窗外多次地飛來飛去,繞窗鳴叫。此狀可嘆,此情感人。人非草木,鳥亦有情??!
我坐在桌前,繼續(xù)著手中事,有時也再看看窗臺上這只斑鳩。它奓開的羽毛松順了,顯然它已經(jīng)放松警惕。我想,它咋還不飛走呢?它不時地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著什么—是不敢輕易行動,還是不想離去?是不是還留戀著桌上花盆里的櫻桃果?
下班的時間到了,為了讓它放心大膽地回歸自然,我?guī)祥T,離開了辦公室。等下午再來時,被困的斑鳩飛走了,而花盆里的櫻桃果一個也沒少。
我無限感慨,一只受困的精靈,終于通過窗口這扇它可以進出的通道,回歸了春暖花開、無限廣闊的天地。窗外,花園、草地、綠樹、河流,春光明媚,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