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尸藥”制販大案

“我們小區(qū)最近經(jīng)常有刺鼻的異味，你們來查一下吧?！?021年5月，山東省濟寧市嘉祥縣老僧堂鎮(zhèn)某社區(qū)一位社區(qū)民警走訪時，接到了多名居民相似的反映。根據(jù)描述，民警懷疑社區(qū)內(nèi)有制毒窩點，就將該線索報給了嘉祥縣公安局禁毒大隊。

這個線索最終牽出了一個大案——公安部督辦，山東、山西、河南三省警方聯(lián)合查辦的涉槍制販毒案。經(jīng)過數(shù)月偵查，該案100余名涉案人員落網(wǎng)，多個制毒窩點被搗毀，繳獲制毒設備、原料以及毒品甲卡西酮成品、半成品一大宗。

涉案人多，案情復雜

“我們小區(qū)最近經(jīng)常有刺鼻的異味，你們來查一下吧。”2021年5月，山東省濟寧市嘉祥縣老僧堂鎮(zhèn)某社區(qū)一位社區(qū)民警走訪時，接到了多名居民相似的反映。根據(jù)描述，民警懷疑社區(qū)內(nèi)有制毒窩點，就將該線索報給了嘉祥縣公安局禁毒大隊。

嘉祥縣公安局禁毒大隊接到線索后，立即進行了實地走訪。居民反映，多名可疑人員近期常在小區(qū)內(nèi)走動，最終的去向幾乎都是該小區(qū)的17號樓2單元402房間。摸排后民警發(fā)現(xiàn)，402房間的用電量超出普通住戶，且所排污水里含有制毒原料的化學成分。因此，禁毒大隊基本確定這里隱藏著一個制毒販毒團伙，涉案毒品是甲卡西酮。

甲卡西酮，最為外人所知的名字是“浴鹽”，也叫“喪尸藥”。長期或過量使用甲卡西酮，會出現(xiàn)妄想、幻覺等精神障礙，進而失去控制并具有暴力攻擊性，過量使用還會造成不可逆的永久腦部損傷甚至死亡。之前國內(nèi)外曾發(fā)生多起吸食該毒品后“撕咬別人面部”的惡性事件。

與此同時，禁毒大隊還發(fā)現(xiàn)，這個團伙以90后蔣某軍為主要嫌疑人。蔣某軍僅有小學文化，戶籍地就在嘉祥縣。他自己就吸食甲卡西酮，曾被警方強制禁毒。他也有過前科，曾因犯盜掘古墓葬罪，被山東省青州市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二年，緩刑三年。

因這個案件涉案人多，案情復雜，濟寧警方?jīng)Q定成立專案組。專案組由濟寧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牽頭、成員還包括嘉祥縣公安局多個派出所、禁毒大隊、網(wǎng)安、特警、刑警等200多人。巧合的是，此時，山西長治警方也在偵辦一起涉及甲卡西酮的制販毒案。該案吸毒者在長治，毒品制造窩點則在濟寧市嘉祥縣，制毒和販毒者均指向蔣某軍。兩地警方?jīng)Q定聯(lián)合辦案。

隨著偵查的進一步深入，警方發(fā)現(xiàn)該案中的“制毒技師”是河南省安陽市殷都區(qū)人郜某軍。與蔣某軍一樣，他不但制毒，也吸食這種毒品，還有多次吸毒販毒前科。

至此，該案已涉及山東、山西、河南三省，涉案人員100余名，案情復雜，公安部禁毒局將該案列為毒品目標案件進行督辦。在逐步理清了制販毒網(wǎng)絡的組織架構(gòu)、人員情況、職責分工以及生產(chǎn)毒品的流程、銷售渠道后，公安部指揮三省警方展開聯(lián)合收網(wǎng)行動。

蔣某軍等人制造的甲卡西酮主要賣給長治市的吸食者。每次吸毒者都是用電話與蔣某軍溝通，詢問其甲卡西酮的制作進展、何時送貨等。為確保安全，蔣某軍總是親自開車去長治交易，不走物流。

2021年8月，據(jù)嘉祥縣公安局禁毒大隊大隊長趙同恩介紹，在偵查過程中，禁毒民警了解到一個重要線索：蔣某軍會在6日開車運送甲卡西酮成品前往長治交易。專案組綜合研判后，在公安部的統(tǒng)一指揮下，三省警方?jīng)Q定利用這個時機聯(lián)合收網(wǎng)。

在搜查時，警方在蔣某軍車內(nèi)前排座位之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裝有甲卡西酮的紅色塑料袋，經(jīng)稱重，重量達到了398.35克。長治警方進一步順藤摸瓜，更多吸毒者也紛紛落網(wǎng)。

同日，山東濟寧警方針對制毒人員開始了收網(wǎng)行動，在嘉祥縣、梁山縣、菏澤鄆城縣等地，將賀某騰、蔣某動、孫某勝等6名制毒團伙成員抓獲，并搗毀多個制毒窩點。

警方介紹，在制毒窩點發(fā)現(xiàn)了桶裝甲卡西酮半成品十余桶，重300余公斤，同時查獲具有致傷力的自制槍支1把、子彈2發(fā)。嫌疑人稱，槍支來自郜某軍。同年8月7日，河南安陽警方采取行動，郜某軍等4人在該市殷都區(qū)水冶鎮(zhèn)落網(wǎng)。

為逃避打擊，頻頻更換窩點

經(jīng)審訊，嫌疑人交代了更多犯罪細節(jié)。

蔣某軍和郜某軍都曾因吸食甲卡西酮被長治警方強制戒毒過，兩人因此成為“毒友”。蔣某軍還曾從郜某軍處買甲卡西酮后，前往長治販賣。有了這種“商業(yè)合作關(guān)系”后，他就想把郜某軍請到嘉祥縣來傳授制作甲卡西酮的方法，然后再將毒品帶到長治售賣。

2020年底，蔣某軍把郜某軍從河南安陽請到了嘉祥縣。蔣某軍的姐夫賀某騰是一名電焊工，在村里有一套閑置房，成為其最初的制毒窩點。為了說服賀某騰，蔣某軍告訴他制作甲卡西酮后，可以有幾百萬元的利潤，賀某騰由此被打動便同意了。

把賀某騰拉進來后，蔣某軍覺得人手仍然不夠，陸續(xù)找來了蔣某動（與蔣某軍是同村村民）、孫某勝（濟寧市梁山縣人，蔣某軍的朋友）等5人一起參與制毒。這些人的分工各有不同，有的負責購買原材料，有的負責搬運物資等。

后來，蔣某軍感覺這個閑置房不夠安全，為逃避打擊，開始頻頻更換窩點。

2021年8月6日，濟寧警方兵分多路，對賀某騰等6人進行統(tǒng)一收網(wǎng)。同日，蔣某軍在長治落網(wǎng)。次日，郜某軍在安陽落網(wǎng)。至此，上述犯罪嫌疑人全部歸案。

幾人中，讓民警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孫某勝在梁山縣的家中被抓獲時進行了激烈反抗，多名民警合力才將其控制住。經(jīng)審訊，孫某勝參與制毒的主要目的，是想學成“制毒技術(shù)”后自己單干賺錢，“我們一到其家中，便聞到了刺鼻的氣味，他家中擺放著燒杯、攪拌器、震動泵、反應釜等制毒工具，以及鹽酸、甲苯等制毒原料。他還在網(wǎng)上查過制作甲卡西酮的方法”。

2022年4月8日，長治市潞城區(qū)人民法院對蔣某軍案作出一審判決。

一審法院認定蔣某軍犯有販賣、運輸、制造毒品罪，容留他人吸毒罪，非法持有槍支罪，數(shù)罪并罰，獲刑16年，并處沒收財產(chǎn)10 萬元、罰金5千元。依法追繳被告人蔣某軍違法所得81250 元，上繳國庫。

在濟寧警方抓獲的6名犯罪嫌疑人中，有3人因情節(jié)輕微（只是幫著傾倒過廢料、搬運東西等）未被檢方批捕。另外3人中，賀某騰、蔣某動、孫某勝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9年、9年6個月、10年。

“喪尸藥”案件頻發(fā)背后

在上述案件中，山西長治這個地名屢屢出現(xiàn)。當?shù)丶卓ㄎ魍奈痴咻^多，甲卡西酮被當?shù)厝朔Q為“筋”。

媒體曾報道，長治市及周邊地區(qū)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就有吸食咖啡因的風氣，因為這有利于當?shù)孛旱V工人及煤運司機長時間連軸作業(yè)。到上世紀九十年代，為了使吸食者感到更加興奮，販賣者開始往吸食的咖啡因中加入添加劑，這種添加劑在毒品市場上俗稱為“筋”。

最初添加的“筋”是麻黃素，后來由于國家對麻黃素加大管制而難以獲得，再加上海洛因和“新型毒品”冰毒等的出現(xiàn)，給毒品市場帶來沖擊。后來，甲卡西酮作為效力更強的“筋”被引進，并最終發(fā)展為單獨吸食甲卡西酮。

“由于暴利的誘惑，后來漸漸出現(xiàn)外省制毒分子在外省制造甲卡西酮后向長治市販賣的情況?！本浇榻B。

近些年來，涉甲卡西酮的案件越來越多。中國人民公安大學禁毒理論與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李文君介紹，吸食、販賣以甲卡西酮為主的卡西酮類毒品違法犯罪問題日益突出，案件數(shù)和繳獲量均呈上升趨勢。山西、河南、天津、河北等地警方都曾破獲過制造、販賣甲卡西酮的案件，甚至有的涉案人員還被判處死刑。對甲卡西酮的管制也因此有所變化，像甲卡西酮這種物質(zhì)，本身不屬于上市藥品，在國內(nèi)沒有合法生產(chǎn)，也沒有合法用途，所以很容易出現(xiàn)利用更換化學官能團尋找到新的“毒品替代物”的情況。為此，我國通過多次更新“麻醉藥品品種目錄和精神藥品品種目錄”，以及及時增加“非藥用類麻醉藥品和精神藥品管制品種增補目錄”，形成了動態(tài)增補的列管模式。

李文君介紹，以甲卡西酮為例，制毒犯罪全部為地下非法生產(chǎn)，工藝簡單，原料易得，生產(chǎn)分散，來源渠道眾多，純度高低不一，價格低廉。單案販運數(shù)量相對較大，個別案件涉毒數(shù)量達到噸級。對于吸食問題，目前還是缺乏專門針對甲卡西酮的高效、靈敏的吸毒檢測手段。這些都給打擊此類犯罪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李文君指出，卡西酮類毒品問題的治理應該堅持“打防并舉”。一方面，防范為先，對重點人群開展有針對性的禁毒宣傳和預防教育，對這類毒品具有一定的識毒、防毒和拒毒能力；另一方面，嚴厲打擊，從源頭到終端全鏈條打擊毒品犯罪，保持對毒品犯罪的主動進攻態(tài)勢，能夠有效遏制住毒情蔓延的勢頭。

（《中國新聞周刊》 周群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