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馳
生生向陽
一夜風輕雨疏,滴滴答答拍打著窗戶,氤氳著淺夏的清夢。夏夜清寧,水塘中蛙鳴四起,院前的一片向日葵,和細雨耳鬢廝磨,黃色的花束在燈光下迷人延展,文氣十足的身姿,搖曳在清泠的雨色里,儼若宣紙鋪展開來的畫卷,泛黃中透著丹墨的清古。
晨起,雨停。那片向日葵飽滿昂揚,晨光中露出喜色,清透水潤,等待著一碧萬頃的朝陽。那股期盼的勁,誰見了都心生一悅,如熱愛學習的孩童,如認真工作的工人。燃燒的向日葵,亮眼奪目,風過處,向日葵晃動著臉,看天、看云、看滿目霞光,笑瞇瞇地恬靜嬌羞。夏日,百花盛過,一墻薔薇爛漫過,只余滿目黃燦燦的向日葵生生向陽。
蘇州的夏,有幾分溽熱。日光變得從未有過的慷慨,充足炙烈,在這種天氣里,只有向日葵最得勁,株株葵花癡心向陽,站在大地抑或山崗上迷戀地守望。一早出門跑步,山路的一旁,廢屋亂墻邊,野草叢生,不期然,一株向日葵矗立眼前,澎湃昂揚,不管不顧地粲然綻放,讓人驚心。懸天之下,唯有向日葵篤定忘我,滿心滿眼盡是太陽,專心致志地愛著,愛出了蕩氣回腸之美。
寂靜山間,一片向日葵地,在陽光下放出耀眼的黃,高亢磅礴,那明閃閃的金黃,把夏日調得斑斕勻稱。長在夏陽中的向日葵真好,用日光浴凈身,清理殘思斷夢,一絲細風偷偷流過,挑動著向日葵滿身的激情,這是成長與青春的悸動。有澎湃的陽光在,葵花便有了信仰的堅守,虔誠、昂揚,把一顆心潤澤得飽滿剔透。
萬綠叢中一色金,此刻,多想做這一株向日葵,極盡綻放,什么也不做,站在山澗聽風向陽,粉蝶飛來,閑閑地聊,看風吹樹搖,看溪水飄花流,看日光西斜,滿面帶著夢寐般喜悅的金黃。夏日灼灼,遇一彎潺潺溪流,方知夏的靜寧;遇一陣清風拂面,方知夏的沁朗;遇一片明媚溫雅的葵花,方知夏為飽滿的信仰而來。夏天為葵花的生命注入了堅定與高度。
元朝人馬致遠,有股骨子里的風雅詩意,若生江南,定會古宅清院,小橋流水般柔靜。馬致遠的眼中,裝滿了電影畫面般一幀幀流淌著宛如大自然的紀錄片,時而磅礴一脈,時而蜿蜒涓涓。喜歡他眼中的“恰待葵花開,又早蜂兒鬧”。陽光迷離,蜂鬧葵花開,葵花向陽,而蜂兒們則向葵花,有所愛,便會日暖情長。
鄰居曉虎是家里的老幺,上有一個姐姐,姐姐比他大6歲。在小虎8歲時,媽媽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信。曉虎10歲時,姐姐初中畢業(yè),出遠門打工去了,連續(xù)幾年不回家一趟,后來在外面結婚生子,抱著孩子回來了一次。曉虎和爸爸一起生活,多數(shù)都是他一人在家。大年初一早晨,他挎著筐跟在爸爸的身后,走在晨霧里,給奶奶上墳。曉虎17歲那年,因為家里連日的大雨,家里的墻倒了,那一晚,他失去了爸爸。曉虎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從此形單影只。那以后,他就沒有上學了,只身去了上海,過起滬漂的生活。
他從酒店基層的服務員干起,給口吃的、給個住的地方就行。如向日葵般,不擇地,但始終心向光明。他憑借自己的堅毅與踏實,從一家頗大的酒店服務員干成了領班,人也自信陽光了起來。后來,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位心儀的女孩,女孩也被他的誠心打動?;楹螅瑫曰⑾胫淖?,辭去了酒店的工作,干起了開快車和代駕的業(yè)務。后來,他又做了爸爸,他像變了個人似的,臉上寫滿了陽光般的幸福。這兩年,曉虎開了一個修車行兼賣二手汽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忙碌著,陽光著。曉虎活成了他家滿田向日葵的模樣,帶勁地生活,對每一縷陽光都充滿新鮮感。我知道,曉虎的心中定然生長著一株葵花,向陽而生,守護心堤不潰。
凡高的《向日葵》閃閃發(fā)光,如炙熱的火焰,他將自己看成向日葵,筆下滿是欲望的表達,飽滿有力,燃燒著生命的熱度。向日葵和凡高在精神上融為一體,他熱愛有溫度的生命,積極昂揚?;ㄆ坷锏膸锥湎蛉湛?,耀眼醒目,但限于花瓶,有種孤零零之感,似乎燈燭將滅的空蕩襲面而來,孤清卻怡目,這是凡高的一生。在色彩的癡狂中,陽光的金色總讓人產生溫暖,給淡然的生活帶來無盡的遐想與希望,那是柳暗花明后的喜悅。
夏日的主色調就是黃,千朵萬朵,萬里一色的黃,黃瓜、南瓜、苦瓜張開了黃色的花色,在太陽的映襯下,黃得徹底,黃得喜笑顏開。但最特立獨行的,還屬葵花,它們是夏的衛(wèi)士,生機飽滿,昂首迎接光的洗禮,宛如閱兵儀式,一排排,整齊劃一。
爺爺?shù)目ǖ?,從剛鉆出幼苗我就盼望著,跟著爺爺一起下地鋤草,我就蹲在葵花地里捉蟲子玩耍。偶一日,葵花開出了黃色的花兒,青嫩嫩的,滿臉羞澀地抬起了頭。蜂蝶成群地迎來,手舞足蹈著,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u次和蜜蜂、陽光熟絡了起來,似乎也熟悉了爺爺?shù)纳碛?,露出了歡喜的笑臉,捧出了葵花籽的沉甸。它挺直了腰桿,一粒粒的瓜子,日漸飽滿,由白色變成了灰黑色,沾滿了陽光和雨露的清香,還有蜜蜂留下的甜蜜。
整個夏天,爺爺都守住這幾畝葵花地,成熟后的葵花,低垂著頭顱,顯得有些疲憊。爺爺卻喜笑顏開,他歡的是葵花的喜人收成。蜂窩一般的葵花盤,裝滿了瓜子,爺爺割下一盤,用大手一拍,一粒粒瓜子就悉數(shù)落在了簸箕里,滿身的香,一瓣瓣金黃的花香,化作一粒粒瓜子,怪不得瓜子香得迷人,那都是花魂的縈繞。
瓜子在太陽下暴曬,仿佛聽到了噼啪的清脆聲,陽光也在嗑瓜子呢。曬干的瓜子,母親炒上一鍋,撒點鹽水更加入味,一人一把,倚在門前,吃得活色生香。大人們也愛吃,嘮嗑時吃瓜子,飯后吃瓜子,打牌時還是在吃瓜子,吃瓜子成了日常,也是農人的消遣必備之物。
在老家,瓜子還是一如既往地受歡迎,只是農田里再也見不到向日葵的身影。如今,爺爺已不在,老屋前空寂一片。爺爺?shù)膲灥鼐桶苍谝郧跋蛉湛㈤_的田頭,我有個想法,想在爺爺墳前的田地里,種滿向日葵,再次燃燒起向日葵的金黃,爺爺一定開心,讓孤寂的爺爺有個陪伴與念想。一棵棵向日葵,花正開,和爺爺融為一體,執(zhí)著而無悔。
女兒的班級名為“向日葵班”,班級標識自然是綻放的向日葵,美好至極。一個個朝氣蓬勃向陽歡聲,那是希望的身影與色彩。向日葵,宛如希望之光,射進期許的目光中。校園里的孩子們,都是一株株向陽花,充滿無限可能與希望。
那次去校園做閱讀推廣,偌大的報告廳一片安靜,孩子們的眼中散發(fā)著渴望的光芒,那么清澈,是對知識的探索與撥開云霧之光。認真、可愛的身影,挺拔向上,向著知識的光芒,拔節(jié)而生。我想起了向日葵的花語:信念、光輝、忠誠。這是他們對知識的渴求,對未知的渴望。
我對向日葵有種癡迷的喜歡,去植物園,沉靜于向日葵地,想起李娟筆下的向日葵,無際與遼遠,一人一狗和滿世界的向日葵??ㄩ_,如夏日火焰,盡情地綻放炙熱的笑顏,擁擠著,高興得忘乎所以,明媚得一塌糊涂。拿出手機,索性躺在葵花地上,仰拍葵花的姿態(tài),黃的葵花,藍的云天,閃爍的日光,都是那般飽滿清透。隨手一拍的不是一張照片,而是一幅自然的畫卷,這畫中,是日常之美,是生命的磅礴之魅。我若是畫家,定畫盛開的向日葵,畫漫卷的黃,畫生活齜牙咧嘴的歡笑。夏風輕吟,撫摸著飽脹的葵花,撐滿了希望之色,金黃的花瓣環(huán)繞,朝著太陽伸展。
讀明朝人于謙的詩,于謙清廉,《石灰吟》耳熟能詳。他寫葵花的詩同樣一絕,“庭院深沉白日長,群芳無處避炎光。獨將翠葉承朝露,自吐丹心向太陽?!碧栐谀?,花朵就笑瞇瞇地朝著哪兒,一點也不含糊,蒼茫大地之上,飽含著穩(wěn)如磐石的信仰,莊嚴而神圣。
坐久清風起何處,柳風竹日映葵花,在向日葵地,一只素筆,靜對葵花,山色空蒙,古色輕黃對云天,一張笑靨向光陰,是生生向陽,是紋絲不亂的幸福篤定。
安好如初
星斗燦,三更吠,草蔓多露,松林含風,老墻低,掩柴門。木門不寬,月下虛掩,有僧敲月下門之寂靜。內斂的小家老院落,墻頭蓊蓊郁郁,一簾爬山虎,裝點著人家的青綠,滿園春光,草木氤氳。
在這家老院民宿住了兩日,那一堵老墻,攔截住了時光的痕跡,斑駁的老墻撫風吟雨,守家護院。春風清透,夕陽溫婉,把老樹的身影描繪于老墻,光影跳躍,手指輕觸,思緒翻飛,這老墻,鐫刻著童年的記憶版圖,明晃晃,散落一地金色的夢。
老墻,是春天種子的天地,爺爺把南瓜、辣椒、西紅柿等的種子,和上泥土及鍋灶里的草灰,一把敷在草墻上,留待下地播種。秋收后,老墻上更是斑斕生動,一串串火紅的辣椒,麻花辮似的薄衣白蒜頭,一把青綠的艾葉,玉米更是霸占了大面的墻壁,一生匍匐在泥土里,老了卻跑到了墻上,土里、墻上都是農人的期盼與一方甜蜜事。
故鄉(xiāng)的老墻像一面旗幟,圍墻而生。墻角矗立著一簇月季花,依偎在老墻的懷中,在陽光中燦爛地笑。雞窩安在墻根,清晨,大公雞爬上墻頭,引頸高歌,喚醒沉睡的村莊。喜歡滿樹的柿子掛滿枝頭,紅彤彤的一片伸出墻外,以藍天為背景,和老墻攜手創(chuàng)作出一幅水墨畫卷,怡心養(yǎng)神。春日里,滿樹桃花,墻外報春,燦爛明媚,沉寂一冬的老墻緩過神來,在遙遠蒼茫的光陰中,桃枝花影寫在了墻上,寫出了晴朗的詩意,老墻歡笑,笑聲碰碎了滿樹春風,搖曳時光。
在鄉(xiāng)村,以墻字為名的人很多,墻代表著家,預示安穩(wěn)、團圓。爺爺?shù)拿芯陀幸粋€“墻”字。爺爺排行老大,兄弟三人,二弟早逝,三弟一生未婚。爺爺結婚后,有了兒子,但兒子8歲時因病去世,爺爺痛心疾首,兩年后又領養(yǎng)了一個兒子。爺爺性格堅韌,從未向生活屈服,做牛做馬般勞作,積勞成疾,后背馱得直不起,像背了口大鍋,被人喊成“羅鍋子”。爺爺站成了一堵墻,是家人心中不屈的墻,這面墻擋住了家人的歲月風霜,我對爺爺心懷愛憐,他的一生實在不易,如今轟然倒塌,但他的精神依舊,矗立在歲月的深處,影響著家人們直面生活,一往無前。
土墻,風塵仆仆。暑假去大舅家,遇到大舅家蓋院墻,幼時的我和表哥一起幫大舅和泥、提水。大舅把提前準備好的土,平攤成圓堆,中間挖個洞,倒水和泥,撒干草、麥糠灰,我和表哥站在里面用腳和泥,來回不斷地走,把泥土一點點地踩進去,加水、加草灰,循環(huán)往復,直至和成有黏度的稀泥才大功告成。泥堆要風上一中午,曬曬太陽。下午在大舅的一聲令下就開工了。
大小齊上陣,鍬鏟、桶提,大舅負責砌墻,泥巴一層層地砌上去,土墻一點點地長高。大舅跑到墻角半閉上眼睛,標準校對,防止傾斜,調整角度。一大家人干到雞鴨歸家,一堆墻雛形漸成,滿滿的自豪感,雖累猶榮。
第二天,墻已砌成。土墻守住了院子里的菜園與柿樹,雖粗糙,但給人更多的歸屬感。大舅修修補補,給土墻加了草帽沿。墻內的柿樹幾番柿紅如燈盞,墻縫的細草青又黃,墻頭的陽光百轉千回,墻依舊,時已逝。老墻圍住的孩童已各自長大離散,高不可及的土墻,也只與頭頂齊平。大舅顫巍巍地倚在墻角,忍受著病痛的叨擾。老墻與他融于一體,滄桑凄然。老墻在,大舅在,固守老宅,守住歲月風吹霜打的記憶,掛滿兒時輕盈的歡喜。駐足墻前,輕觸老墻,干土稀疏掉落,抖落的是過往的堅韌與期冀。
回老家掃墓,一堵老墻立在村道旁。父親說,老墻的年紀比他還大,童年時,那墻就在了。記得兒時,農忙時的中午,奶奶就讓我去田地里喊家人回來吃飯,我就順著草垛,爬上高高的老墻,站在墻頂喊勞作的家人回來吃飯。站在墻上,一覽無余,金黃的麥田波浪般浩蕩,我想象著自己遨游田間,做著金色的夢,明亮暖心。
農閑的冬日,最愛和小伙伴們玩擠墻根的游戲,一眾孩童擠在老墻下,一邊相互擠,一邊嘴里喊著“擠油油”的口號,要貼近墻壁,不能擠出隊伍,擠出后就算出局。往往幾個回合下來,熱得滿頭大汗。爺爺和其他的老人們坐在墻下曬暖,聊一些天南海北聽不懂的話題,亦真亦幻,但他們最終關心的還是莊稼成長的事,一坐就是半天。有一次,和伙伴們追逐,摔破了皮,流血不止,爺爺見狀,不慌不忙,挪挪身子,從老墻上摳了一些細土灰,一把敷在了我流血的傷口上。我“啊”的一聲,其實不疼,只是象征性地哭一下,尋求安慰。睜開眼,血和土灰凝固在了一起,不流了。爺爺說:“沒事了,玩去吧?!?/p>
爺爺?shù)穆曇羲坪蹙突厥幵诙?,老墻依舊,而今爺爺已不在。我知道,我的體內還留存老墻的氣魄,血脈深處隱約散發(fā)著草木的清寧,清月朗照,時光荏苒,熱鬧溫暖的鄉(xiāng)村似乎只有老墻在獨守,村莊變得寡言少語,老墻是我們與鄉(xiāng)村的紐帶,是郵戳,封存著無限遼闊的回憶。太多的故事和單純的童年,變得深邃,老墻模糊了時間的界限,成了心中的城堡,搖曳著綿遠的鄉(xiāng)愁?!叭漳亨l(xiāng)關何處是?”唐朝詩人崔顥,一語中的,故地行,物是人非,情思猶存。老墻是村莊的行囊,時光遠行,相思彌散。
在嵊泗島上,天青地幽,懸天之下,物我相望。島上的日子,愛上了這里的石頭老墻,結實,渾厚。一出門,一堵墻迎面而來,道路是兩墻蜷手托出。墻上畫滿了后現(xiàn)代主義畫作,時而張揚四溢,時而浪漫詩意。海風溫潤,一遍遍親吻著老墻,石頭、貝類的殼,砌成了海島風濃郁的墻,守望大海,記錄著海的歲月篇章。
時光之手,以清風為筆,細雨為墨,海霧洇染,展開老墻這張宣紙,縱橫交錯,肆意點畫,海天一色,沙鷗翔集,山石嶙峋。自然是完美的藝術家,刀削斧刻間,一堵墻立體飽滿了起來。大風與飛鳥的殷勤,迎來了四方的種子,墻縫里有了綠色的生機,緣墻而生,無縫不為家。在島村慢行,石墻、籬笆墻頗有歐洲小城的風韻,有“一點愁疑鸚鵡喙,十分春上牡丹芽”的多彩鳳仙花;有“褪盡東風滿面妝,可憐蝶粉與蜂狂”的相思海棠花;更有“撲檐直破簾衣碧,上砌如欺地錦紅”的青翠爬山虎?;ú輶靿ι侨藧?。一堵墻成了一面畫展,這是一面生機盎然的生態(tài)之墻。小院內,花木成畦,聆聽海風浪鳴,怡然靜寧。
小島的一角,有一間小房石墻,似乎被遺棄,早已雜草叢生,老墻上鋪滿了青苔,墻角幾束野花粲然綻放,迎風而生。這老墻里藏滿了風雨的秘密,四季的輪替,老墻鮮亮依舊,綠裝似畫。
有了孩子以后,家里的白墻成了涂鴉墻,特意安裝的小黑板偏偏不寫,就愛在白墻上到處亂畫,實在沒招,想畫就放手去畫吧?,F(xiàn)在的家,看著滿墻的涂畫,倒也有了幾分童趣,變得活潑生動了幾分。墻用來涂鴉,是人的天性。古人閑情雅致,信筆題詩,就是留在墻上的,老墻成了詩詞與文化流傳的載體。有張祜的詩為證:“寂寞空門支道林,滿堂詩板舊知音?!崩畎滓彩菈υ姷嫩`行者,仗劍天涯,無紙無墨之時,執(zhí)劍墻上而書,灑脫自如。老墻變成了文化啟承的第一見證者。
每次去蘇州的盤門,走在古城墻之上,撫摸厚重的墻磚,仿佛穿越般,亦古亦今,感受著歷史的滄桑巨變,群雄逐鹿的爭奪,炮火的轟鳴與硝煙的彌散似乎就在眼前……城墻,猶如泛黃的線狀古書,厚重,斑駁。磚塊是一行行的詞句,將姑蘇城的溫婉與磅礴的過往,存儲在它的冊頁之中。
城墻是一座城的老墻,護佑千年。城墻,在戰(zhàn)爭不斷的歲月里,是百姓安居的防線,抵擋著箭矢與廝殺。有城墻的城市,是光陰的見證,是百姓保護家園的精神訴求,更是一座老城年輪的記載。城墻外,運河之水滾滾而流,南來北往與城墻朝夕而伴,柳綠花燦,鳥雀嬉鬧。身處城墻上,極目遠方,天地遼闊,墻是安身,為的是更好的出發(fā)與守望。
北方有望不盡的粗獷之墻。寧夏西夏王陵遺址,滿目荒涼,一無所有,卻留存了殘垣斷壁的老墻挺立,見證著一個時代的過往,老墻訴說著繁盛的西夏榮光。沙漠里的老墻,毫不起眼,只是隆起于地面的屏障,風沙侵蝕,但倔強,用最后一絲的氣力,站成了遺址,通過一面墻遐想令人神往的西夏,夾裹著無限秘密的蹤跡。
老墻,在光陰的河流中消瘦老去,它將鄉(xiāng)村劃為過往與現(xiàn)在,時光之水盈盈漫過老墻,留下了鄉(xiāng)愁與記憶的痕跡。一堵墻能擋住什么呢?人越過了墻頭,只有蜻蜓留下來做短暫的休憩,風也盤旋在墻頭不愿離去。大地靜寂,懸天之下,老墻和星星對話,說著永遠存在的秘密,系上鄉(xiāng)愁的花束,用歲月的清芬為貞念引路。去古村落采風,遇見老墻,欣喜不已,有驚艷之美。一墻一人一云天,一枝榴花橫斜墻邊,花影搖曳墻壁,是墻之靜美,安好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