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法勤工儉學生的“去國懷鄉(xiāng)”

說起離別，我首先想到的是吳文英的詞。他曾寫《唐多令·惜別》，上半闋說：“何處合成愁，離人心上秋?？v芭蕉不雨也颼颼。都道晚涼天氣好，有明月，怕登樓?！焙茱@然，吳文英在玩拆字游戲，因為“愁”被他上下分開，就成了離別者的“心”上之“秋”。這么解讀一下，忽然就讓抽象的“愁”有了許多感性內(nèi)容。

不知道關(guān)于離愁別緒，今人與古人的感受是不是沒有差別？且看這幾位作者捋出的深意。舒翔發(fā)現(xiàn)，離別詩中通常有一個沉默的時刻，這種沉默是敘事的終止，也是抒情的開端。這一論述令人耳目一新。凌子面向當年的留法學生，思考的是他們?nèi)鴳燕l(xiāng)的特殊意義：“如果說古代科舉制度下的學子遠赴京師是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那么對這群留法儉學生而言，求學則是落空雨夜無覓處，尋得星點返人間?！崩讈聿旁诜治隽趾Ｒ舻拿鳌冻悄吓f事》時意識到，人生往往經(jīng)歷多種離別：與童年作別，與故鄉(xiāng)道別，此外還有生死相別。正是這種依依惜別周游于小說之中，才讓這個作品具有了一種悲音。王菁琢磨那篇被無數(shù)次分析過的《背影》，依然發(fā)現(xiàn)了許多人沒有注意到的特殊含義：父親為朱自清買橘子的那個橋段是“厚描”，也是現(xiàn)代性體驗之外的一種親情經(jīng)驗。于是，父親的“背影”有了一種“光暈”的味道。由此我們便會想到，離別在今天之所以似已變得稀松平常，原因之一應(yīng)該是現(xiàn)代性體驗把那些前現(xiàn)代的離愁別緒沖淡了。

當然，即便是現(xiàn)代性體驗，也還是可以入詩入文的。黃遵憲曾寫有《今別離》四首，說的就是火車、輪船、電信、照片和時差在離愁別緒中扮演的角色。讀這樣的詩，再想想“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差別還是蠻大的。因為現(xiàn)代人已被現(xiàn)代科技和“快”武裝起來，即便遠隔千山萬水，只要打個電話，或是視頻一下，立馬就有了“天涯若比鄰”的錯覺。既然可以“安得如電光，一閃至君旁”，那么，傷感豈不也就減弱了許多。

——趙勇（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

大陸龍蛇起，乾坤一少年。

鄉(xiāng)國騷擾盡，風雨送征船。

（蔡和森《少年行》）

新民學會創(chuàng)始人之一蔡和森離開長沙赴北京，坐木船途經(jīng)洞庭湖時，正逢風雨大作、因有感而發(fā)，寫下了這首詩。當時他和毛澤東等人在長沙創(chuàng)立了新民學會，而他們的老師楊昌濟先生已在北京大學任教。他寫信給毛澤東，告訴他有人發(fā)起赴法勤工儉學的消息。彼時的中國各派政治力量紛爭不休，南北軍閥如一丘之貉，你方唱罷我登臺，亂紛紛猶如龍爭蛇斗。而像蔡和森這樣的少年們?yōu)榱俗非笳胬?，尋找中國未來的出路，頂風冒雨，乘舟遠行，踏上了茫茫征程。

從師萬里外，訪友人文淵

“隆……隆……”在法國的馬賽港，1919年5月10日迎來了一艘從黃浦江駛來的巨輪。在船上的旅客中，有89名年輕的中國學生，他們是首批“留法勤工儉學”的青年，此后一直到1920年末，陸陸續(xù)續(xù)有1600多名中國學生遠渡重洋。這群人中最小13歲，最大51歲。其中就包括周恩來、蔡和森、鄧小平、趙世炎、李維漢等，他們后來成為中國革命的中堅力量。

“離別”對于這群朝氣蓬勃的學子而言并不是感時傷逝之事。盡管法國正面經(jīng)歷著一戰(zhàn)后的蕭條，來法的勤工儉學生們也過著節(jié)衣縮食的日子，但這并未影響他們求學救國的熱情。對于留法的勤工儉學生而言，他們很少能真正直接與法國學生一起上課，接觸法國的教育體制。由于語言障礙、文化差異，他們在最初經(jīng)歷了與法國現(xiàn)實社會的隔離。于是，硬啃語言、連翻帶蒙、讀書看報便成了他們理解當?shù)匚幕?，吸收歐洲先進思想的重要渠道。1920年蔡和森在寫給毛澤東的信中提道：

蒙達爾紀中學的課程內(nèi)容都很淺顯，而我想深入地學習，我不想去教室，喜歡隨身帶著一本字典和兩頁報紙……此刻，我完全聽不懂法語也不會說法語，但我并沒有失去閱讀能力。我自己慢慢建立了一種讀報紙的學習方法，現(xiàn)在每天可以看懂一個或兩個有關(guān)各國社會運動的信息，我想把這些信息匯集起來，當作資料，跟你分享。

（中國社會科學院現(xiàn)代史研究所，《一大前后（第1卷）》，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P123）

對于當時像蔡和森這樣的留學生而言，他們大多家境普通，來法后生活拮據(jù)、條件困難，但“救國”目標使得他們對背井離鄉(xiāng)之苦無任何抱怨情緒?！霸诖辖?jīng)歷了各種疲憊和難受”之后，他們一到巴黎，就開始訓練“法語溝通能力和聽力”，大量閱讀“報紙和雜志”，圍繞中國現(xiàn)階段面臨的問題，深入研究“所有國家資料”。在城市與農(nóng)村、精英與平民文化、中國與法國之間，這群學子在異國文化的沖擊下，延續(xù)著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精神，自覺尋找著武裝中國制度的精神武器。

為這場大規(guī)?！半x鄉(xiāng)”運動努力的，不只有親身留學的學子們，還有遠在大洋的此岸的知識分子。1914年6月，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德軍很快臨近巴黎。蔡元培在聽到中華民國政府接收日本帝國“對華二十一條”后，憤然悲痛，提出“勞工神圣”的口號，決定對工人實行啟蒙教育，并在同年6月創(chuàng)立了華法教育會，兩個月后開始發(fā)行《旅歐雜志》月刊，向中國介紹歐洲事務(wù)，以及勤工儉學會的活動和華工情況。而華法教育會發(fā)行的《旅歐教育運動》小冊子，是當時赴法留學的必讀書，它將法國“科學真理”“人道主義”輸往了中國（黃利群《留法勤工儉學簡史》，教育科學出版社1982年版，P7）。受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影響，1916年之后的法國勞動力極為缺乏，因而通過政府公使康悌與交通銀行經(jīng)理梁汝成磋商后成立的“惠民公司”開始專門招募赴法華工。而華法教育會把參戰(zhàn)華工的教育作為它的首要任務(wù)。除了創(chuàng)辦華工學校，由蔡元培、李煜灜擔任教師，教育會還在巴黎開辦了“翻譯講習班”與“函授科”，以彌補中國教育之不足，為中國民族工業(yè)培養(yǎng)熟練工人和公布工程技術(shù)人員。而當時實業(yè)界也普遍支持去國外的勤工儉學運動，如商務(wù)印書館發(fā)行所所長王顯華、浙江財閥錢永銘、中國實業(yè)銀行的李雍等人都為青年赴法提供了大量資金援助。而這種注重產(chǎn)學結(jié)合的傳統(tǒng)還可追溯到《青年》雜志的創(chuàng)刊，在俄國革命與歐洲其他國家革命的影響下，李大釗指出“須知今后的世界，變成勞工的世界”，“我們要想在世界上當一個庶民，應(yīng)該在世界上當一個工人”。傳統(tǒng)精英教育中“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觀念被拋棄。以1918年6月成立于湖南的“新民學會”為例，作為一個尋求“救國救民真理”“改造中國”為宗旨的團體，他們通過和華法教育會的交涉，在蔡元培的幫助下，于北京長辛店京漢鐵路工廠開辦了留法儉學班。除此之外，四川、廣東、江西、長沙、上海等地也陸續(xù)成立了預備班，為青年初步接受馬克思主義知識、了解工人生產(chǎn)生活方式奠定了基礎(chǔ)。

海上生明月，波濤洶涌時

“廣澤生明月，蒼山夾亂流”（馬戴《楚江懷古》）。在古代，受交通不便，社會動蕩、疾病難醫(yī)之苦，離別常是相思淚、幽懷谷、如泣如訴，因而《古詩十九首》有云：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

隨著工業(yè)時代的到來，世界不同區(qū)域的交流也日漸頻繁。尤其對于風雨飄搖的近代中國而言，離別不再是“達摩弘法”“鑒真東渡”式的宣經(jīng)傳道，也非“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的毅然決然。走異路，逃異地，在祖國內(nèi)憂外患之際，“離別”成了承諾未來的自覺選擇。

杜維明把這種海外華人、世界漢學界以及中國政府稱為“中華民族身份認同的三大主要力量”。在一個半世紀以來，伴隨著對中國和海外華人關(guān)系性質(zhì)的探索，留法勤工儉學生的“中心”和“邊緣”身份的有機關(guān)系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罪w力把這種中國的變遷與外部世界整體發(fā)展趨勢追溯到18世紀，自1700年開始的中國人口的急速增長，包括人口壓力、貿(mào)易網(wǎng)絡(luò)或移民活動大大加速，而這種“近代中國的人口流動與世界上的其他國家具有相同的特征”。

正如當代美國雖為世界留學生匯聚之中心，走向世界的美國學生也并不少見：

到1900年為止，橫渡大西洋到歐洲德國的大學留學的差不多1萬名美國學生，堅定地服膺于學術(shù)研究和以科研為基礎(chǔ)的教學和學習的思想回到美國。（伯頓·克拉克，《探究的場所——現(xiàn)代大學的科研和研究生教育》，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P3）

這為美國在1930年后的迅速崛起，取代德國成為世界高教育科研中心奠定了基礎(chǔ)。

對于中國的勤工儉學生而言，在留法的開始歲月中，中國學子與法國當時的本土文化仍有較大隔閡。蔡和森在信中寫道，“我完全聽不懂法語也不會說法語，因為我沒有吧注意力放到學法語上，也不與法國人直接接觸?！备愀獾氖?，隨著大量外來勞動力的涌入，法國當?shù)匾驊?zhàn)爭而空出的職位也逐漸被填滿。在1919至1931年之間，“估計外來男性人數(shù)大約有100萬，相當于戰(zhàn)爭損失人數(shù)的四分之三” 。伴隨著物價上漲、華法教育會不再撥款、當?shù)芈毼粌?yōu)先法國本土人群，這一時期的赴法留學生遭遇著工作條件與生活環(huán)境的雙重困境。除了艱苦的條件，最主要的還是失去了社會地位。1920年，克魯梭施耐特公司雇傭中國工人，不管這些工人的年齡和技術(shù)，他們都要干學徒工，工資為一天10法郎，相當于當時工人平均工資的一半（杰拉德·諾里爾，《法國社會的勞工》，塞伊出版社1986年版，P150）。總之，戰(zhàn)后不久，盡管法國社會整體朝年輕化以及復蘇的趨勢，外省工人的工資得到了改善，但巴黎大區(qū)的情況并沒有改觀，而年輕的中國學生大多集中在巴黎大區(qū)，加之民國政府的補助金消失殆盡，不僅是華法教育會與學生的關(guān)系，學生的生活也跌入了谷底。

從“邊緣”到“中心”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對于中國近現(xiàn)代史如此，對留法勤工儉學生亦如是。在1919年至1921年前后，大批留學生面臨死亡的威脅。在何長工的回憶錄中，有這么一段觸目驚心的描述：

人死了，我們就開追悼會，我最怕參加這樣的追悼會，一進會場，就禁不住流眼淚，同時也會想，下一回是不是會輪到自己。

而讓他能難以面對的是，由于這些學子平時吃的是最便宜又燒得半生不熟的“豆餅土豆”，醫(yī)院解剖尸體時，“發(fā)現(xiàn)胃里全是一個一個球形的土豆，像是鐵疙瘩”（何長工《勤工儉學生活回憶》，工人出版社1958年版，P46）。在生死存亡之際，蔡和森和趙世炎在蒙達爾紀的森林中進行了整整三天的交談，兩人達成的一致看法是，個人無論是勤工還是儉學，都需要自己組織起來，自己拯救自己。而以當時留法勤工儉學生群體新民學會、覺悟社和少年中國學會為例，這群留學生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在五四的熏陶下已經(jīng)獲得了運動組織的能力。如對方法掌握的蔡和森，主張女性解放的向警予、蔡暢、擁有領(lǐng)導能力和被監(jiān)禁過的周恩來，他們將五四新文化運動中的動員、示威、游行的經(jīng)驗與“求學”“救國”的口號聯(lián)系起來（王永祥《留法勤工儉學運動簡史》，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P69），1920年7月初，新民學會在蒙達爾紀召開的全體會議上，一致通過把口號定為“改變中國、改變世界”，從此與工讀主義劃清界限，并在1921向法國內(nèi)政部遞交了示威活動請愿書，以尋求留法完成學業(yè)的辦法。這場運動從公使館一直延續(xù)到樂蓬馬歇百貨廣場，并在法國報刊上展開了大型論戰(zhàn)活動。這場運動不僅使留法勤工儉學生在眾多赴法工人中脫穎而出，訴求得到了看見，也在中國國內(nèi)產(chǎn)生了巨大反響，自此大多數(shù)留法學生不僅對法國有了全新的印象，他們對帝國主義的剖析也逐漸加深。

山茶殊奈久，探月古春風

“惟有山茶殊奈久，獨能探月古春風?！保ㄔ矩偂毒洹て淦摺罚τ谶@群去國懷鄉(xiāng)的勤工儉學生而言，“他山之石”不僅是社會制度之變革方法，也有科學技術(shù)與人文情懷。宋代詩人曾鞏弟之孫，曾季貍的詩文被陸游稱“文辭沖澹簡遠”，其早年科考雖不順，又無意仕途，卻師事江西詩派呂本中、韓駒，又與朱熹、張栻有書信往返，終成《論語訓解》《艇齋詩話》，論其作悠悠造物何所為，賢愚共滯令人悲。他的命運也與800年后的赴法勤工儉學生們相互呼應(yīng)，雖遍經(jīng)坎坷，但四季常青、歷久彌新。在1924年儉學生朱洗的日記中他這樣寫道：

到巴黎連生活都成問題，一共做了4年多工，進了半年公學，錢盡了又去做工，可以說是千挫百折，嘗盡了人生的苦味。

翻砂工、車床工、磨床工、鉆工……勤工的經(jīng)歷讓朱洗擁有一雙巧手，更磨礪了他求學的意志。1925年，留法5年的朱洗，靠著做工積攢的學費，終于來到了蒙彼利埃大學。出身于中醫(yī)世家的朱洗，以其勤奮的態(tài)度和精湛的技術(shù)，得到了法國科學院院士巴德榮教授的青睞，成了他的得意門生，并與其聯(lián)名發(fā)表多篇新型胚胎學論文14篇。在回憶中他寫道：

我知道自己走進校門的不易，因此學習很勤奮，在實驗室里專心致志地做細胞切片，加之我有點工筆畫的基礎(chǔ)，圖也繪得精確細致。這一切，可能引起了教授的注意。（中國科學院學部聯(lián)合辦公室《中國科學院院士自述》，上海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P338）

而巴德榮教授也常常贊嘆，“朱洗挖掘了我的全部知識”。

如果說離開祖國，奔赴異地求學意味著忍饑挨餓、朝不保夕，那么在黑暗中堅定前行則需要過人意志與博大胸懷。就在朱洗致力于新興的胚胎學研究時，積攢的學費卻又將用盡。1927年，已勤工儉學7年的朱洗和已成為居里夫人學生的鄭大章一樣，再次面臨失學的危機。“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比绻f古代科舉制度下的學子遠赴京師是為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那么對這群留法儉學生而言，求學則是落空雨夜無覓處，尋得星點返人間?！胺攀幩紵o涯”非昔日“齷齪不足夸”之權(quán)力。自始至終，遠渡重洋都非個人之事，而與國家之興衰命運勾連在一起。為了解決積貧積弱之弊病，更多的勤工儉學生選擇主攻現(xiàn)代科學，王書堂，在經(jīng)歷了8年勤工苦修之后，于1927年考入號稱“工程師的搖籃”的法國國立機械大學，在這里開始了1天12個小時的學習與作業(yè)?！懊е性鹇箞觯歉吒锌L，回浦波平赤城赤，壯哉吾故鄉(xiāng)?！闭憬』仄种袑W校歌的歌詞正是這群學子的寫照。在1922年，23歲的聶榮臻在給父母的家書中寫道：

況男遠出留學，所學何為，決非一衣一食之自為計，而在四萬萬同胞之均有衣有食物也。（聶榮臻《聶榮臻寫給父母的家書》，1922年6月）

在勤工儉學生爭回里昂中法大學學習權(quán)運動失敗后，他于當年年底考入比利時沙羅瓦勞動大學預備班學習，他踐行著兒時課桌上“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立志時”的誓言，素報之志，非自安自樂以自足，而在四萬萬同胞之均能享安樂。

在離別的背后，赴法勤工儉學生門延續(xù)著“少年中國”之夢想：就像在革命失敗的時候，做一個英雄是很難的事情。在留法期間有更好的平臺而選擇回國建設(shè)也需要超乎常人的魄力與勇氣。曾在法國考入法爾曼飛機學校，學習航空機械和理論的儉學生劉云，是我國第一位飛行員，在1930年將從伏龍芝陸軍大學畢業(yè)之際，他毅然告別新婚妻子，回國參與武漢龜山蛇山的地形勘察，不幸被捕，就義前以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句表明心志，年僅26歲。1932年11月，朱洗也婉辭了巴德榮教授盛情挽留他在法國工作的要求，用多年的積蓄，買了一批書籍和實驗儀器，告別了老師，抱著“科學救國”的滿腔熱情，啟程回到百廢待興的祖國，為后來中國科學事業(yè)發(fā)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逝者已矣，生者尤且前行，使舉國之少年而果為少年也，則其志不可不量。

“自種山茶，老母愛之，今留紙上，朝（旦）夕見之?！边@是朱洗在他親手作的山茶花手繪上寫下的詩句。師從萬里，雖波濤洶涌，但海上明月、春風舒朗，花香久遠。這群赴法的勤工儉學生在海外顛沛流離的生活中完成了各自人生的演繹。其生命價值因所緊密連接的祖國的未來而得到不斷綿延。這一方面得益于個人赤誠的、熱烈的、毫無保留的奮斗和探索，更因其探索本身匯入了時代的洪流，成為了歷史的一部分。千鈞一發(fā)、虎口之下，背井離鄉(xiāng)的年輕學子沾染了五四的“新民”之氣，“山之涯，海之角，少年中國短別離，短別離，長相憶。奮斗到底，唯我少年，有此志氣?！?920年在上海赴法勤工儉學的船上，19歲的趙世炎作此歌明志。正如山谷回聲般與《少年中國說》應(yīng)和，“吾中國為未來之國，其進步未可量也”，彼時之志全在我少年，而未來之志則在今日，方殷未已。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文藝學2021級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