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老人

※文/金邊

夕陽下獨(dú)坐的老人，白發(fā)蒼蒼，微顫的雙手布滿歲月劃過的痕跡。他面帶笑容，人生至此，百念全消，復(fù)歸自然。夕陽照得老人迷了眼，照著靜謐潔白的芍藥染上赤邊。您說芍藥是伴你一生的友人，而我卻覺得，您是陪我長大的老師，親人，更是我一生的方向。

夕陽透過老木凳投下的剪影，很不真切，恍惚間，童年的情景悄然躍出。

你有一小片藥田，面積不大，卻將每一片土地都物盡其用。你依據(jù)藥草成長規(guī)律，為它們安排好每年出現(xiàn)的時節(jié)和地點(diǎn)，絕不浪費(fèi)任何土地。卻有一小塊土地上常年青翠，不出花也不結(jié)果。我好奇地踏入那片被荊棘圍起的圣地，還未瞅上這仙子半幅真容，就被你趕了出來?！盃敔?，為什么那片地不種藥啊？”略帶稚嫩的聲音飄向那位老人。你擠著臉上的皺紋，慈愛地摸著我的頭，眼神卻望向那片土地，沉默良久。自此，每至春末，百花漸萎之際，那片土地卻突然冒出朵朵潔白的花朵，綻放她一年的積蓄。你告訴我，那些“仙子”是芍藥，是暮春時節(jié)最美的花兒……芍藥花開花謝，我漸漸成長，爺爺陪伴我走過童年，走過歡聲笑語，走過玩鬧調(diào)皮的日子。

又是一年暮春，田里的芍藥開了，你依舊是村里的老中醫(yī)，守著一方藥鋪，青磚紅瓦，覆滿青苔，整個鋪?zhàn)右琅f溢滿濃濃的草藥味。夕陽下，你手執(zhí)蒲扇扇著藥鍋下的柴火，火星點(diǎn)點(diǎn)濺在褲腿上，你拍拍褲腿，揉揉發(fā)酸的肩膀。我搶過蒲扇，和你換了位置。你笑著又望向那片芍藥，給我講了一個故事：饑荒年代，有個姑娘從南方逃難至此，被一個剛?cè)胄械闹嗅t(yī)所救。姑娘胃不好，體虛，那中醫(yī)就種了點(diǎn)芍藥，長大后取根制藥，讓姑娘服下。后來，姑娘成了老人的媳婦。

自此，中醫(yī)年年都種下芍藥。芍藥潔白似雪，染上夕陽的紅。爺爺采藥、診脈，奶奶碾藥，煮藥。芍藥開在記憶中，這個溫情而美好的故事始終溫暖著我，柔軟了我的心，伴著我成長。

暮色漸沉，爺爺放下用了近六十年的桿秤，走了。

爺爺?shù)囊簧?，就像那片芍藥一般，一生只忠于一件事，只忠于那片土地和使命。那片芍藥是爺爺靈魂的故鄉(xiāng)，是他一生的堅守。我想，我懂了，懂了我成長的路，無論有多遠(yuǎn)，總有一個休憩的小店，那里開滿芍藥，充溢著藥香，是我靈魂的休憩站，也是我前行的動力。

人 生 之 路， 有 你，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