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劇理論視域下明星的“人設”建構與崩塌現象研究

樊傳果 張昕辰

(江蘇師范大學 傳媒與影視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9)

在當下“流量為王”的網絡社會,越來越多的娛樂界明星積極建構“人設”吸引大眾和粉絲的目光,但明星建構的“人設”多是其本人或經紀公司精心設計的“前臺”表演劇,與他們“后臺”的真實形象有一定差異。眾多明星美好的“人設”在給社會帶來積極影響的同時,又因一批“問題明星”觸犯法律或倫理規(guī)范而被媒體曝光,繼而引發(fā)“人設”崩塌,產生一系列不好的社會影響。本文擬運用歐戈夫曼的擬劇理論探析明星“人設”建構與崩塌的內在機理及其影響,提出明星“人設建構”與形象傳播的對策建議。

一、“人設”建構與崩塌的內涵

“人設”,即人物形象的設定,原指小說、電影、動漫作品中作者在人物家庭、外貌、性格、穿著、造型等方面的設定。目前,“人設”一詞的側重點逐漸由動漫人物轉移到偶像人物,與“明星”緊扣在一起。“人設建構”,指的是媒體長期宣傳營造并傳遞給大眾的具有一定辨識力和標志性的形象,這種形象主要是明星的經紀人或經紀公司根據其形象建構目標和發(fā)展規(guī)劃對明星形象進行設計包裝,明星需要按照公司的“人設”形象要求在“前臺”進行表演(1)程歡:《擬劇理論視域下明星“人設”特點及建構策略探析》,《新聞研究導刊》,2019年第5期。。“人設崩塌”,是“人設”一詞的衍生詞,最早源于日本動漫《火影忍者》后期動漫人物的畫風突變,使大眾大呼“人設崩塌”。如今“人設崩塌”像“人設”一詞一樣,不再局限于描述虛擬人物,多應用于現實中的明星身上(2)王瓊瑤:《擬劇理論下明星“人設”的構建與崩塌》,《視聽》,2019年第8期。。它具有兩層含義,一是指明星沒能夠扮演好經紀公司給他們設定的形象“人設”,二是指明星自身違背了道德規(guī)范和法律法規(guī),顛覆了過去建構的積極、健康的“人設”。

二、明星建構“人設”的動因

當下,絕大多數明星,尤其是有經紀人或經紀公司的明星都在積極建構自己的“人設”,進行全方位的形象包裝設計與媒介傳播。為什么明星要請經紀人或經紀公司設計、建構自己的“人設”?其中主要動因如下:

(一)差異化形象定位,提升自身辨識度

媒介技術的發(fā)展,海量信息噴涌而出不斷切割著受眾的注意力,再加上現代社會工作生活節(jié)奏不斷變快,人們不愿意花費太多精力和時間去了解事情的始末,分類信息、標簽化信息更能得到受眾的青睞。而娛樂圈不斷涌現的明星藝人如同雨后春筍,令受眾應接不暇,在此背景下,具有區(qū)分度的“人設”更易進入大眾視野,在大眾心目中留下鮮明印象 。因此,明星通過建構獨特的“人設”來提升自我辨識度,以此在觀眾心目中占據獨特的位置,這樣不僅能吸引更多粉絲與社會人群的關注,還能使自己迅速在娛樂圈脫穎而出。此外,由于現代社會追求個性的年輕群體對單一相似的“人設”,如“吃貨人設”“學霸人設”“搞笑人設”等已感到審美疲勞,明星為了展現不同于其他明星的個性特質,針對不同人群、不同場景建構愈加細致且新穎的“人設”,如楊超越建構的“錦鯉人設”、楊冪建構的“穿搭達人人設”,差異化定位自身形象。

(二)聚集粉絲群體,獲取更多的商業(yè)利益

粉絲經濟時代,粉絲的數量不僅是衡量明星人氣的標準,更是他們商業(yè)價值變現的保障。明星通過綜藝、訪談、社交媒體、影視劇等“表演舞臺”,用看似真實其實是精心設計的表演來建構自己的“人設”,刻意迎合粉絲的期待心理,在得到他們的認同后再刺激粉絲為其“人設”消費。一方面,粉絲會購買明星專輯周邊、代言的商品、演唱會門票,甚至會在心目中為明星樹立新的“人設”以獲得更多的心理滿足。另一方面,各大綜藝節(jié)目、影視劇組會通過明星的“人設”篩選出符合要求的嘉賓、演員;各大品牌也會根據明星的“人設”與品牌特性的契合度來挑選代言人,例如因參加《爸爸去哪兒》而走紅的張亮、黃磊,因在節(jié)目中建構了“好爸爸”“好丈夫”的“人設”,所以奶粉、兒童用品、家具用品等品牌方都會找他們進行代言來增加受眾對品牌的好感度、信任度。

三、明星“人設”建構與崩塌現象透視

1956年,美國社會學家歐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中提出擬劇理論,該理論認為,社會就是一個大舞臺,人就像舞臺上進行表演的演員,為使表演獲得好的效果,會利用各種的道具、符號(語言、文字,非語言肢體或者表情等等)預先設計、展示自己的形象,進行各種劇本式的表演,從而在他人心目中塑造自己設定的形象。為此,他將表演空間劃分為“前臺區(qū)域”(簡稱“前臺”)和“后臺區(qū)域”(簡稱“后臺”)?！扒芭_”指表演者演出及大眾與服務人員接觸、交往的地方,“后臺”是表演者脫離表演后的休息場合。在“前臺”,表演者需要應大眾期許和角色要求進行表演。在“后臺”,表演者得以逃離大眾的目光,摘下角色面具,可表現出在“前臺”所不能展示的行為(3)歐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馮鋼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5-18頁。。

對于明星來說,他們通常在“前臺”通過一系列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的活動來建構經紀公司或經紀人預先給自己設定的“人設”,試圖管理和控制大眾對自己的印象。而他們的日常生活類似表演“后臺”,通常是不暴露在大眾面前,其個人真實的生活狀態(tài)、價值觀念是鮮為人知的。如果“前臺”與“后臺”展示的形象存在巨大的反差,就可能導致“前臺”建構的“人設”瞬間崩塌。

(一)明星的“人設”建構策略:“前臺”的多元化表演

1.理想化呈現:預先設定的“人設”

通常,普通大眾在“前臺”所表演的“劇本”是個體扮演社會角色時所需要遵照并踐行的內容,其主要構成因素包括社會規(guī)范、文化習俗以及社會大眾的期待。對于明星來說,他們的“人設”體現了自己的形象定位,是支撐其長遠發(fā)展的基調,因此“人設”不能隨意設置,需要符合社會大眾的期許和認知標準,才能使自己的“前臺”表演產生預期的“人設”效應。所以,明星在“前臺”要想理想化地展現自身形象,必須事先設定自己理想的“人設”,其既要符合大眾的喜好和口味,又要與自身有較高的適配度。 完美的“人設”固然討喜,但若與自身的價值觀或者喜好大相徑庭,就會增加明星在“前臺”的表演難度。如演員靳東在“前臺”,微博上一直在努力建構一個熱愛看書、知識淵博的文藝青年男的形象,但后來被人發(fā)現他微博所發(fā)的讀書內容并非如此,建構與自身不相符的“人設”導致“前臺”表演的失敗,使其在網上遭到群嘲。所以“前臺”理想化的呈現需要精準的“人設”定位,要考慮到自身特質,建構符合自身特點的“人設”。如王寶強,群眾演員出身,外形在演藝圈可以說得上平平無奇,所以他從來不會給自己建構“高大帥氣”的“人設”,而是一直以符合自身氣質的“農村青年”“勵志青年”得到了大眾的認可。

2.主動化調整:靈活變化的“人設”

一成不變的“人設”難以滿足當下市場和觀眾的需求,所以明星會考慮到自身職業(yè)發(fā)展狀況以及大眾對“人設”期待和喜好,主動進行“人設”調整。一方面,明星會根據自己的職業(yè)規(guī)劃和成長軌跡對自己的“人設”進行適時調整,一些偶像出身的明星如范丞丞、徐夢潔等,在選秀時建構的“人設”就是“全能ACE”“唱跳小能手”。后期隨著職業(yè)的發(fā)展,進軍影視之后,就把自己的“人設”調整為“新生代演技小生”。他們主動進行 “人設”調整是通過各式各樣的表演空間潛移默化地改變或更新原來設定,滿足他們的粉絲對其“人設”與時俱進的要求(4)王長瀟、劉瑞一:《網絡視頻分享中的“自我呈現”——基于戈夫曼擬劇理論與行為分析的觀察與思考》,《當代傳播》,2013年第3期。。另一方面,由于社會觀念是隨著時代發(fā)展不斷更新的,大眾的喜好也會隨之改變,要迎合大眾的期許,滿足圈層時代多元化的需求,就要與時俱進建構符合廣大觀眾喜好的“人設”。以前大眾更偏愛善良、活潑、柔弱的女性形象,導致《仲夏夜之星》《天國的嫁衣》《王子變青蛙》等眾多臺灣偶像劇中的女主“人設”都是善良的傻白甜形象,此外還有大部分女明星也基于大眾對這類女性的角色期待來建構自己的“人設”,甜心教主王心凌就是如此?，F在由于女性主義的發(fā)展與現代社會女性爭取獨立自強的心理,“女漢子人設”因形容女性堅強獨立、追求自由、自主向上,其內涵更符合新時代女性的形象,因此,現在的一些女明星會在“前臺”建構自己是“女漢子人設”,如楊穎就在綜藝節(jié)目《奔跑吧兄弟》中表現自己勇敢,玩得開,因而深受大家喜愛,獲得廣泛的贊譽,贏得大批粉絲。

3.選擇性公開:自我曝光的“人設”

明星的“后臺”是他們相對隨便、放松且不必隱藏的場所,因此大眾和粉絲一直是不被允許進入明星的“后臺”,他們也就難以了解明星刻意掩蓋、不希望被人看到的部分。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大眾更傾向于觀看明星“后臺”的行為。當下,明星被經紀公司在外貌、服飾、身材、體態(tài)等方面進行全方位包裝,完美的外表與美好的“人設”相結合,導致他們與大眾具有不可跨越的鴻溝?！盁o意姿態(tài)”一旦被挖掘,就會陷入“人設”危機之中。與其被動曝光,不如主動披露。一些明星便通過社會化媒體展現自己原先隱匿“后臺”的私人生活,他們有控制、有選擇地把自己“平民化”的一面展現在“前臺”,但這種“后臺”曝光,也是他們建構“人設”的一種方式,有意打造大眾和粉絲眼里面真實的自我,拉近自己與大眾之間的距離,既滿足了大眾的隱私窺視心理,又在潛移默化中強化自己建構的“人設”。例如,女明星景甜雖然主演了多部IP改編的影視作品,但知名度在一線女星中仍然欠缺,被網友戲稱“戲火人不紅”,但卻因為在抖音直播中展現自己素顏洗臉形象卻依舊膚白貌美而爆火網絡,從而建構起“人間富貴花”的“人設”形象。同時,在當下娛樂圈建構“人設”已經成為一種常態(tài),在這種環(huán)境下,一些明星對于自我本真的一種曝光,如龔俊直言“自己愛賺錢”,楊冪的人間清醒發(fā)言反而營造出一種反差感,成為觀眾眼里“不賣人設”的存在,但這恰恰是“人設”的一種。

(二)明星“人設”崩塌的原因:“后臺”不良行為曝光

1.大眾窺伺欲望下明星“后臺”的脆弱性

對于明星而言,他們出現在聚光燈的區(qū)域則是“前臺”,其私生活或者與建構的“人設”不相符的行為往往隱藏在大眾視野看不見的“后臺”。傳統(tǒng)媒體時代,“前臺”與“后臺”有嚴格分離的涇渭線,編輯、導演、導播等“把關人”會對傳播的內容進行層級監(jiān)控、篩選、剪輯、刪除,從而避免將不符合明星“人設”的行為暴露在“前臺”。但新媒體時代明星“前臺”與“后臺”界限逐漸模糊,大眾、粉絲無處不在的“360度”接觸以及各種真人秀、視頻直播等對明星的“后臺”行為的曝光,削弱了原先劇班對明星“后臺”行為把關與支配權利,使得明星“后臺”領域經常會被不合時宜地突然曝光,導致之前隱匿于大眾及粉絲視線帶有神秘性的“后臺”場景暴露在人們面前。甚至一些狂熱粉絲會想盡各種方法、打通各個渠道來窺探追蹤明星“后臺”不符合所建構的“人設”行為,然后通過社交媒體,將明星的“后臺”私生活進行曝光。如2021年熱議的吳亦凡事件,其粉絲都美竹將他隱匿于“后臺”的行為,引誘多名未成年女性的性行為曝光,導致吳亦凡多年建構的“優(yōu)質偶像”的“人設”瞬間崩塌。

2.“前臺后臺”界限模糊下明星的自我焦慮與表演困境

傳統(tǒng)媒體時代,明星的“前臺”和“后臺”一直是涇渭分明且嚴格分離的,但當下網絡時代,“前臺”和“后臺”界限的逐漸模糊,不斷擴大的“前臺”空間正在擠壓明星的“后臺”空間,導致明星表演舞臺的延伸。而明星“人設”作為一種社會形象,要想在觀眾面前表演并達到理想的觀賞效果,就必須保持相對穩(wěn)定的狀態(tài)(5)歐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馮鋼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93頁。。因此,明星為了維持建構的“人設”,就不得不用足夠的精力進行長時間有意識的表演,但這也會導致明星沉溺于其所建構的“人設”角色中,引起虛擬和現實的界限認知受挫,如果不能有效適應和調整“前后臺”的角色認知,就容易引發(fā)自我焦慮,產生“人設崩塌”的潛在危機(6)劉詣、湯國英:《 生產、維持和崩塌:明星人設的三重邏輯》,《中國青年研究》,2019年第12期。。如某明星給自己建構的人設是“吃貨”,那么在“前臺”,即不管是聚光燈下,還是在各個社交平臺都必須進行角色表演,表現對食物的喜愛和自己大快朵頤的樣子,但職業(yè)特殊性又要求他們維持身材,因此在“后臺”的現實生活中又要進行飲食控制,明星在這樣沖突的行為中來回切換,表演的壓力會使他們產生迷茫、焦慮、痛苦的情緒,嚴重的話會逐漸發(fā)展成抑郁癥、人格分裂、焦慮癥等心理疾病,造成退圈、自殺等不可挽回的后果。角色理論認為,“當個人扮演的角色內部發(fā)生矛盾、對立和抵觸時不可避免會發(fā)生角色沖突,對于角色扮演的行為標準不清楚時不可避免會產生角色混淆的現象?！?7)王倩楠:《情感共同體:明星“人設”現象背后青年重建社群的嘗試》,《中國青年研究》,2018年第8期。這同樣回答了明星“前后臺”自相矛盾的行為,不僅造成“人設”的自相矛盾,還會陷入表演困境給自身帶來的心理焦慮。

3.粉絲參與“前臺”劇本建構增加明星表演風險

明星在“前臺”建構的“人設”實際是“劇班”通力合作撰寫的表演“劇本”,是需要整個劇組的通力合作才能在舞臺上成功出演。隨著粉絲社群、飯圈文化的盛行,造星模式和以往有很大差別,以前的明星藝人都是經過多年打拼歷練,通過一系列優(yōu)秀作品從而被大眾所熟知。而當下明星很多是由一些選秀節(jié)目或隱私炒作等快速打造,明星的興衰寄托于其擁有的粉絲量,粉絲與流量決定明星的商業(yè)價值。明星“人設”的設定不僅僅由資本、明星和大眾媒介決定,粉絲群體作為新型的“劇班”群體,同樣影響著明星“人設”的設定、傳播與維系,他們會把自身的喜愛和偏好作為其支持明星“人設”設定的主要依據,不時希望明星改變當前某些“人設 ”。粉絲群體參與“人設劇本”的編撰,會對原先設定“劇本”的“劇班”即經紀公司帶來更大的挑戰(zhàn)。若兩者在“劇本”的設定上保持一致的態(tài)度,那合力建構的明星“人設”則更加穩(wěn)健,若是出現偏差,就會導致難以調和的矛盾,從而加劇明星表演潰敗的風險。此外,同一明星的不同的粉絲也有著不同的想法偏好,基于同一想法的粉絲會聚集成一個個小團體,意見不同的粉絲小團體會彼此孤立甚至抵觸,一旦各個粉絲團體“人設”訴求產生沖突,同樣會對明星的“前臺”表演帶來沖擊。如程瀟的粉絲不滿意其經紀公司樂華娛樂給她建構的“人設”,其龐大的后援團通過拒絕給程瀟打榜和購買周邊產品等行為對經紀公司進行施壓,這對明星“人設”的穩(wěn)定性極為不利。

(三)明星“人設”的重建:“前后臺”搭建的一致性

戈夫曼指出人們不能把“前臺”的行為應用于“后臺”,反之亦然,否則很容易摧毀表演所建立起的現實印象。當明星在“前臺”印象管理失敗,不管是形象管理不佳、素質不高還是與既往行為相悖,“人設崩塌”就逐漸開始了。但“人設崩塌”并不是不能補救,只要保證“前后臺”一致性,就能在此基礎上重建“人設”?！叭嗽O”的重建包括兩種,一種是“人設崩塌”后的重建,另一種是主動對現有的“人設”進行重建。但無論是那種重建,首先要對“后臺”進行檢查,確?！昂笈_”的干凈,或者至少是表明干凈,這樣不僅能降低“人設”的顛覆給大眾帶來的心理落差,而且會因展現自身真實的一面獲得觀眾的好感。下面以鹿晗、王傳君為例分析“人設崩塌”后的重建。2017年國慶假期,作為當時頂流的偶像鹿晗在微博官宣了與演員關曉彤的戀情,致使他自出道起建構的“單身人設”崩塌,但這幾年鹿晗和關曉彤戀情穩(wěn)定甜蜜,粉絲還因鹿晗敢于在事業(yè)最紅火時期公布戀情稱贊他敢于擔當,自此鹿晗的“單身人設”成功轉變成“真男人”“敢擔當”的“人設”。而飾演《愛情公寓》的王傳君,因劇中將關谷神奇呆萌搞笑的“人設”形象塑造得十分成功受到了觀眾的喜愛,這一角色也成了他的代名詞,但這個搞笑呆萌的“人設”形象對于他本人來說卻是一種困擾,之后他主動對自己的“人設”進行重建,除了在各大公開場合明確表明自己不會出演《愛情公寓》的續(xù)集,還對《愛情公寓》的劇情嗤之以鼻,打破了觀眾對他之前“人設”形象的認知,之后他通過在《我不是藥神》精彩的表演給觀眾留下了演技好的印象,成功建構了“演技派”的“人設”,這些都是“人設崩塌”后,讓失調的“前臺”與“后臺”再次保持一致,重建“人設”的典型。

四、明星“人設”建構與崩塌后的影響

(一)明星“人設建構”的積極影響

1.正面的“人設”引導,傳遞正確的價值觀

明星的高曝光度和話題度使其擁有很高的關注度,作為公眾人物,他們的行為舉動會通過媒體的宣傳報道被大眾實時關注。對于社會大眾來說,明星建構的美好“人設”既折射了他們對美好品質的追求,又因為社會處于巨大轉型期,他們缺乏行為參照系,明星建構的“人設”能在一定程度上指導著他們的行為。因此,明星建構的積極向上的正面“人設”形象能激勵更多的觀眾向他們學習,起到一定的引導作用。像湖南衛(wèi)視《爸爸當家》《我家那閨女》等家庭綜藝節(jié)目的熱播,嘉賓在“前臺”中所展現的 “可愛萌娃”“模范夫妻”“負責爸爸”等家庭成員形象被大眾觀看后,強化了觀眾對幸福家庭的認知與理解,觀眾會將明星在綜藝節(jié)目中所展現的“人設”形象作為自己在家庭中行為的參照標準。

2.助推公益事業(yè),引發(fā)廣泛共鳴

明星的“人設”不管是真心向往還是被迫扮演,都需要做出相應的行為。國家一直倡導公益,公益和慈善也幾乎是所有明星打造良好“人設”的首選活動,不管明星是真正熱愛公益活動,還是為了建構“人設”在“前臺”進行的表演,但他們利用自身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參加義演、義捐、扶貧捐款等公益活動,確實勞心費力,付出了大量的真金白銀。如韓紅、李連杰通過成立基金會籌集善款幫助有需要的人,黃曉明、楊冪、趙麗穎等明星在地震洪水等自然災害發(fā)生后向災區(qū)踴躍捐款,這些公益行為不僅為其塑造良好的社會形象做出了貢獻,而且易引起社會大眾的廣泛共鳴,對社會大眾尤其是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還在形成過程中的青少年來說,起到了積極的榜樣示范作用,青少年粉絲會因為對某位明星的熱愛,為了和明星建立擬態(tài)親密關系,主動加入到公益活動中,如偶像團體TFBOYS在國內擁有大批粉絲,其粉絲會為了追隨喜歡的偶像,努力向偶像所倡導并實踐的行為靠攏,積極捐款,參與公益事業(yè)。

3.滿足個性化需求,提高經濟效益

網絡信息時代,人們突破地緣、血緣的桎梏,從自身興趣出發(fā),以趣緣為紐帶在互聯(lián)網上形成不同的圈層,每個圈層都有特定的文化和審美偏好。明星建構的差異化“人設”能夠滿足不同群體的偏好,不管是外觀類“人設”、才藝類“人設”還是品質精神類“人設”都有其粉絲群體,不同的群體針對所青睞的“人設”在追星的過程中能夠獲得心理的滿足和想象。粉絲是明星市場活動的根本價值所在,明星建構的“人設”在聚集并形成穩(wěn)定的粉絲群體后,“人設”的象征資本也就能轉換成經濟資本。因此,經紀公司會對明星進行設計、包裝,促使明星建構的“人設”成為消費社會的商品,通過營銷活動,將喜愛明星的群體轉換為粉絲消費群體,粉絲會為喜歡的“人設”進行消費,從而產生巨大的經濟效益,推動相關文化娛樂產業(yè)發(fā)展。

(二)明星“人設”崩塌后的消極影響

1.明星:產生職業(yè)發(fā)展危機

在消費主義、速食文化盛行的時代潮流中,“人設”變成一種可以批量生產售賣的商品符號,“人設經濟學”已是娛樂圈吸金的主流模式之一,眾多明星在其各式各樣的理想“人設”光環(huán)下,收獲了大批的粉絲關注,自身的商業(yè)價值也隨之提升,從而斬獲了更多的商業(yè)資源。但這也使得一些明星逐漸迷失自我,將大量時間花在“人設”建構上,不能全身心投入優(yōu)秀作品創(chuàng)作,一昧迎合市場和觀眾最終會導致“人設”崩塌和本真的喪失。此外,明星“人設”若運作失敗,不僅會喪失觀眾的信任和粉絲的期待,還會導致商業(yè)資源丟失,影響其職業(yè)發(fā)展。例如一直以“好好做人,認真演戲”示人的鄧倫,因偷稅行為被媒體曝光后,多年建構的“人設”轟然崩塌,眾多簽約品牌紛紛與其解約并索要賠償,主演的多部影視作品也被下架,職業(yè)版圖一夕之間土崩瓦解。

2.粉絲:引發(fā)自我認同危機

長久以來,粉絲一直被認為是狂熱且非理智的,作為長期被排斥的亞文化群體,他們渴望尋求自我認同,緩解心理的孤獨與緊張。吉登斯的自我認同理論表明,自我認同的核心是“理想自我”,也就是“我想成為理想的我”,而參照他人是實現自我認同的主要途徑之一。明星建構的美好“人設”寄托了粉絲對美好的向往和想象,是其理想化自我的投射對象,粉絲因對“人設”產生欣賞、喜愛、感同身受等情感,會在追星的過程中不斷學習和靠近,完成自我認同的建立。同時,基于喜歡相同“人設”聚集起來的粉絲群體,會一起為自己的偶像明星集資、打投、應援,在彼此的交流與合作中凝聚群體情感,獲得群體身份認同。所以,明星“人設”的崩塌對于粉絲來說是對其既往認知和行為的全盤否定,強大的失落感會使粉絲產生自我懷疑和否定,進而陷入自我認同的困境。

3.社會:帶來秩序失控危機

一方面,明星建構的“人設”背后折射出社會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模式,因明星“人設”的突然崩塌引發(fā)社會大眾對行為規(guī)范和道德規(guī)范的質疑,從而造成社會群體的集體性憤怒,如演員翟天臨引發(fā)的“知網是什么”事件,不僅導致翟天臨建構的“學霸人設”轟然倒塌,被迫退出娛樂圈,還引起社會大眾對教育公平公正及學術道德規(guī)范的質疑,引發(fā)研究生招生與教育質量管理的危機。另一方面,媒體不斷在各大社交媒體制造、展示明星建構的“美麗”“智慧”等美好“人設”,導致權利、財富、美麗等景觀占據了網絡公共空間,甚至成為一種話語霸權,眾多普通人對明星感到又敬仰又自卑,因此當明星建構的“人設”崩塌后,他們通過網絡謾罵、戲謔、調侃來表達自己的不滿,網絡評論如“不知知網翟博士”“守法公民吳亦凡”“好好做人鄧倫”等具有迷因傳播特點的話語不斷被網民戲仿、復制、傳播,引發(fā)一次次的群體狂歡,甚至一些自媒體平臺,讓這些瘋狂傳播的迷因服務于商業(yè)利益,從而不利于網絡秩序的維護和風朗氣晴網絡環(huán)境的構筑。

五、結語

本雅明曾說過:“當今時代,藝術品失去‘光韻’,一切都是仿制品?！?8)瓦爾特·本雅明:《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作品》,王才勇譯,中國城市出版社,2002年版,第86-87頁。明星“人設”也只是造星工廠這一流水線上的常規(guī)生產。目前,雖然明星“人設”崩塌事件層出不窮,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要全盤否定明星建構“人設”的行為。社會作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舞臺,每個人都是其中的演員,都在上面扮演著自己的角色,明星作為大眾偶像、意見領袖,他們的行為在全媒體時代的傳播背景下更具有廣泛性、示范性和滲透性,其“人設”建構和崩塌對當下的社會倫理、文化生態(tài)與文化建構產生較大影響。因此,我們需要研究其機制,正確引導,多方協(xié)同,使明星“人設”朝著健康的方向發(fā)展,能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傳播產生積極的影響。

首先,對于明星來說,也許建構的“人設”喜聞樂見,但是要想在充滿誘惑與陷阱的娛樂圈走得更遠,不應該故作姿態(tài)地嘩眾取寵,而是要用高尚的道德品性與優(yōu)質的作品作為自身建構美好而又鮮明的“人設”的養(yǎng)料和根基,這樣建構起來的積極“人設”才是“錦上添花”。其次,粉絲會因明星在“前臺”建構美好的“人設”而心生歡喜,也會因其“人設”崩塌而難過失望,甚至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所以,對于大眾和粉絲來說,應該要保持清醒,學習優(yōu)秀“人設”所蘊含的優(yōu)質品質,把明星作為自己學習的榜樣,與明星和諧共生,共同進步,而對導致明星“人設”崩塌的負面行為也要擺正心態(tài),理性對待。最后,對于社會來說,可以倡導明星在建構符合社會大眾期待的良好“人設”時考慮自身特色,多元的“人設”才能顯示文化的開放和社會的進步。另一方面,督促明星增強自身的道德修養(yǎng),讓“人設”內化于心,外化于行,讓明星明白“人設”的建構不僅是“前臺”表演,更是實際品德的外顯,這樣做還有助于減少明星“人設崩塌”的機率,塑造“表里如一”的明星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