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承開新 崇真唯美

牛學智

對于國畫，我是外行，這是必須申明的一點。常言道，內(nèi)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我即為外行，對于畫家及其畫作，說點熱鬧話總是可以的吧！

我的印象中，從風格看，寧夏的國畫，大的方面而言，好像可分為兩派。一派是地域文化氣息較濃的，不妨稱之為黃河文化派；一派則以文人情懷寫意為特點，姑且叫學院文人派。張建英乃土生土長隆德人，受六盤山脈與黃河支流清水河、渝水所滋養(yǎng)，畫筆理應指向黃河文化，然而，她沒有，她選擇了學院文人的風格。這是為什么呢？

張建英學畫生活從幼小開始，受祖母、家父的影響。成年后受教于美術學院的正統(tǒng)訓練。早期臨摹學習俞致貞的工筆花鳥畫，大師嚴謹?shù)臉媹D、和諧雅致的設色，對她影響尤其深遠。后來她又轉(zhuǎn)而跟隨西安美術學院教授劉保申，專事寫意花鳥畫。劉教授對中國傳統(tǒng)水墨融入西洋色彩的理念，擊中了張建英的畫心，這一點在張建英近期的一系列作品中，都不難品味出，表現(xiàn)在她國畫淋漓的彩墨效果上。起步于室內(nèi)臨習，終而糾纏于教育教學之故，學院文人畫便成了她的知識生活和價值生活，乃至意義生活的必須。

當然，學院派的這個譜系，決不限于俞、劉二人，還可以上下左右延伸，其半徑幾乎涉及大半個現(xiàn)當代中國畫花鳥山水版圖。王雪濤以能準確地把握動態(tài)中的花鳥而著稱，并且能在情景交融中體現(xiàn)出轉(zhuǎn)瞬即逝的情趣。因此她的花鳥蟲魚，刻畫細致入微，鮮活多姿，生動可愛，情趣盎然。張建英近期的系列小斗方條屏“白頭清秋”“喜上梅梢”“白頭紅松”“芭蕉單鵲”等，皆為動態(tài)中對小飛鳥的捕捉，構圖嚴而不呆，內(nèi)容疏而不單，恰到好處融入了王的技法，節(jié)制有度地表現(xiàn)了女性的細膩和靈動，應屬她目前創(chuàng)作中的上品。吳昌碩是書畫界通才，其揉書法、篆刻筆法于花鳥的古樸蒼茫、自然野逸，雖不見得是張建英的選擇，但張建英深得吳昌碩“野逸”之風，旋使她的畫作頓顯一種勁挺，也就與一般女性畫有了本質(zhì)區(qū)別，去掉了不少脂粉氣。另外，由其畫作還約略能品出當代孫奇峰、郭石夫的味道來。只不過，孫奇峰的沉雄厚樸，郭石夫的灑脫內(nèi)具，在張建英這里可能被處理成了精致雅趣和靈性活潑為主的細膩與柔綿。毫不含糊，在美學追求和個人旨趣選擇上，這是必須要經(jīng)歷的突破，否則，就沒有自己了。張建英的突破可能并不明顯，即是說在技法和構圖上還略有依仗，但在墨色和線條細節(jié)處理上，卻是她自己的，表達的是松弛與舒緩。這一層，倘若往現(xiàn)代都市女性普遍所遭遇的生活壓力諸因素去理解，張建英則通過花鳥，表達了某種與普遍緊張而焦灼的都市女性生活流的疏離感，趨向于古典的、浪漫的趣味和追求，這是在畫中植入批判思想的反映，很難得。

說這么多師承，歸根結(jié)底，還是繞不過一個大師承，他就是清末畫家任伯年。除去具體技法和細節(jié)，在一定意義上看，遠觀張建英的水墨人物和花鳥畫，首先整體上感受到的可能就是任伯年的畫風。她花鳥畫的高古、典雅氣息以及靈動、遒勁的筆勢，包括她崇尚傳統(tǒng)、恪守法度，沉浸在中國傳統(tǒng)繪畫藝術中悠哉游哉、自得其樂的狀態(tài)，均能在任伯年那里找到對應。這說明觀賞張建英的畫，一定程度上可以在吸納近代、現(xiàn)代、當代國畫精華的基礎上來衡量了，意味著她對學院文人畫是有意繼承的，這對于一個持續(xù)創(chuàng)作的畫家來說，甚至比成天等待靈感降臨的浮皮潦草的“創(chuàng)新”更重要。因為唯有貫通，才能獲得一丁點兒的自己。

有了自覺的傳統(tǒng)意識，也不可小覷張建英的現(xiàn)代意識。與此同時，張建英又在不斷探索現(xiàn)代語境下花鳥畫審美趣味的形式變化，這一點在她的畫作中表現(xiàn)得也十分明確。她善于從紛繁復雜的自然中提煉花卉鳥獸的藝術形象，也善于從蕪雜瑣碎的世界萬物中萃取簡潔明快的物象。從作品中不難看出，她喜歡溫馨而唯美的畫面調(diào)性，但同時又大量融入了篆隸蒼勁古樸的筆法，尤其是在樹木的形態(tài)表現(xiàn)上，有蒼茫氣象的顯露，這一點尤為難得。此外，她對傳統(tǒng)繪畫章法的把握很好，無論是采用斗方還是條屏形式，畫面的整體氣息非常統(tǒng)一、協(xié)調(diào)，一花一鳥，一草一木，皆是精心營造所得，嚴謹工整之余又不失天真自然。總之，畫風、畫感、畫意、畫境的選擇本身，即是畫家本人主體性追求的直接反映，均表明了她獨立卻不自傲、平凡卻不平庸、有思想?yún)s不非得睚眥必報的人格實質(zhì)。

當然，對于尚處在風格探索期的張建英來說，還需在筆墨語言、形象塑造上深耕細作，從而能夠逐步形成個人獨特的繪畫語言和審美格調(diào)。實際上，她本人也早已意識到這一問題。對比她幾年前的作品，新作已經(jīng)有了根本性的轉(zhuǎn)變，筆墨更加干脆、肯定，一枝一葉的形態(tài)塑造亦逐步豐富起來，尤其是對一些細節(jié)的筆墨把握有了可喜的進步。

我想，以張建英現(xiàn)有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以及憑借她的藝術天賦和勤奮努力，如若持久地按照這個路子走下去，假以時日，必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