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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唐回家(短篇)

    2023-04-15 08:16:36楊天祥
    鴨綠江 2023年2期
    關(guān)鍵詞:小唐總工會

    楊天祥

    1

    倪柏打電話給妹妹倪榕說:“這樣啊,我和你嫂子大學(xué)最好的同學(xué)唐敏儀,就叫她小唐,調(diào)到你們市總工會了,吃住在單位??扇思抑苋詹婚_伙,我和你嫂子想讓她中午去你們家吃飯。她喜歡吃餃子,你們就包餃子吧,然后再給她帶上幾個晚上回去吃,是不是有點麻煩?”倪榕說:“不麻煩?!蹦甙卣f:“你是不會嫌麻煩,梁浩喬保準(zhǔn)不?”倪榕說:“放心,他也不會?!薄澳呛?,后天周日,小唐十點左右去找你。對了,是六樓吧?”倪榕說:“對,六樓。”說完就擱了電話。

    倪榕同老公梁浩喬說了此事,梁浩喬說好。

    梁浩喬在中學(xué)做團委書記,結(jié)婚時,經(jīng)學(xué)校允許,將團委辦公室用卷柜從中間隔開,兩張單人床合并,再把各自的一個小木箱子摞在一起,里面新房,外間辦公室。用煤油爐做飯,有點簡陋,卻不耽誤生活。

    學(xué)校六樓,除了團委,就是各個學(xué)科的備品存放房間。尤其體育組,各種體育器材,應(yīng)有盡有,堆滿了七個房間。

    星期天,倪榕和梁浩喬在走廊收拾菜,準(zhǔn)備包餃子,就見體育王老師帶著幾個學(xué)生,吃力地抬一個厚厚墊子往樓上走。上來后,其中一個女同學(xué)松開手,過來問倪榕:“請問,你是倪姐吧?”倪榕見一個抬體育墊子的高中學(xué)生開口管她叫倪姐,有點發(fā)蒙,沒吱聲。女學(xué)生又對梁浩喬說:“你是梁哥?”梁浩喬一下就明白過來,這個女學(xué)生模樣的人應(yīng)該就是唐敏儀了,但不確定。張口想叫唐敏儀或敏儀,感覺都不合適,就那樣張著口,笑了笑說:“啊,啊,啊……”唐敏儀說:“是不是有點叫不出口,我自己把后面那個儀去掉了,他們都叫我唐敏,更多的人叫我小唐。你們也叫我小唐吧!”

    這個小唐實在太漂亮了。光亮亮的皮膚,瓷片一樣閃著光芒,顯得眼睛又黑又深,像有什么寶藏在里面隱著。瘦瘦的臉頰,紅紅的小嘴巴,直挺的鼻子,纖細(xì)的腰身,一根烏黑粗粗長長的辮子搭在后背,貌似和學(xué)校里的高中生沒有區(qū)別,可仔細(xì)再看,差距實在是太大了。這時候,倪榕反應(yīng)過來了,伸出手說:“你就是唐……唔,小唐?”“是啊是啊,我是我是,我是小唐!”

    小唐隨倪榕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兒,看看居住的里間,又看看外面辦公室說:“比想象的要好一些?!蹦唛耪f:“嗯,學(xué)校很照顧了?!眱蓚€人在屋里屋外,一邊忙活菜一邊說話。梁浩喬有一句沒一句地聽。

    倪榕問:“你不大啊,大學(xué)畢業(yè)都兩年多了。”小唐說:“我八年級從農(nóng)村高考時,十七歲?!蹦唛耪f:“怪不得你能和我哥我嫂一個班,我們也和我哥我嫂一起高考,我和你梁哥考上了師范學(xué)院?!薄拔耶厴I(yè)和你哥你嫂都分配在省城,可我想回家,卻沒有名額,這不,現(xiàn)在調(diào)到這里,好歹離家又近了一步。我家在L市,從這里坐火車要兩個多小時?!薄耙徊降轿欢嗪?,干嘛分兩步?”“沒辦法,L市現(xiàn)在進不去。走一步算一步,近點是點兒。”停了會兒又說:“咱們是‘文革’后第一批大學(xué)生,第二年,我們市就有分配名額,我找了人,力度不夠吧,沒辦成。說是各市都搶大學(xué)生,可我,明明和你哥你嫂都學(xué)的是農(nóng)業(yè),卻分配到了總工會,還一個勁兒說農(nóng)業(yè)口缺人?!薄熬唧w做什么?”“在辦公室,收發(fā),還負(fù)責(zé)一些文秘公文寫作?!薄皩I(yè)都扔了?”“是啊,總工會什么事情都找我,我成了萬金油。為了能回家,干吧,做好做賴盡心盡力就是了?!?/p>

    沒兩周,三個人就熟悉了。小唐和面,倪榕弄菜,梁浩喬干雜活兒。這天,三個人正各干各的,就見學(xué)校外語老師溫術(shù)方,樂呵呵上樓,湊到倪榕旁邊,一邊看她弄菜一邊說:“嫂子,包芹菜餡餃子啊,這可是我最愛。多包點兒,一會兒我過來吃?!闭f完,也不待答話,沖三個人瞥了一眼就下樓了。溫術(shù)方26歲,長得帥,個子高,眼睛明亮,頭發(fā)有型,是學(xué)校出了名的美男子??此聵亲吡?,梁浩喬對兩個干活兒的女人說:“好看吧,這個小溫是我們學(xué)校第一美男子。”“有女朋友嗎?”倪榕看著小唐問梁浩喬?!皼]有。”梁浩喬掃一眼小唐回答。之后,三個人再不說話。

    沒想到,這個溫術(shù)方在倪榕撈餃子的時候,真上來了。邊走邊說:“我是真有口福,來得太是時候了?!比齻€人看他將拎著的一個大西瓜,放到盥洗間用冷水沖上,又洗了手,一邊甩著手上的水,一邊坐到小桌前,問梁浩喬:“有醋嗎?”梁浩喬說:“有。”將一個小盤子、一雙筷子和調(diào)料小碗放在他面前。溫術(shù)方吸溜了一下,夾起個餃子放進嘴里??赡苡行幔怨园胩煸谧炖餄L動。另外三個人看他那樣子,都樂了。

    吃完餃子吃西瓜,吃了西瓜,四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天。小唐說:“我得走了?!弊テ鹉唛乓呀?jīng)給她裝好餃子的兜子,剛要走,就聽溫術(shù)方說:“我也走?!眱蓚€人一起下樓。看著他們的背影,倪榕對梁浩喬說:“小溫子是沖小唐過來的?!绷汉茊陶f:“兩個人可以做成一對兒?!?/p>

    第二天,梁浩喬見到溫術(shù)方問:“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溫術(shù)方說:“有那么明顯嗎?”梁浩喬說:“不然你會到我那里蹭餃子?”溫術(shù)方立馬換了語調(diào)問:“小姑娘有沒有男朋友?”梁浩喬說:“這個我真不知道,可能沒有吧,要不怎么會各個星期來我們這里蹭飯?!薄靶」媚镂蚁矚g。梁哥,求你和嫂子了,幫幫忙!我是真心喜歡,那天一見到她,我就沒了魂兒?!?/p>

    一到星期天,時不時,溫術(shù)方就過來,有時帶西瓜有時帶蘋果有時帶香蕉。只要溫術(shù)方過來,倪榕就安排他給和面的小唐當(dāng)下手,溫術(shù)方就圍著小唐跑過來跑過去。小唐和面總是硬,下死力。有一次,溫術(shù)方看她額頭有汗,就遞過去一小杯溫水。沒想到,小唐以為是讓她往面里加水,將半杯水倒進面盆里。那天的面,稀得一塌糊涂。

    沒有人的時候,倪榕問小唐:“對小溫感覺如何?”小唐說:“什么感覺,小溫不是梁哥的好朋友?”倪榕說:“小溫過來是沖你,你以為人家真愛吃芹菜餡餃子?”小唐說:“那他可是多余了,我,我,我有男朋友?!边@是倪榕第一次聽小唐說自己有男朋友。隨口問了句:“從來沒聽你說過。同學(xué)、同事還是同鄉(xiāng)?”“同鄉(xiāng)。我們一個生產(chǎn)隊的?!毙√拼蟠蠓椒交卮?。

    2

    那天,吃完餃子,梁浩喬和溫術(shù)方出去有事。倪榕把小唐拉到里屋,沏了壺茶,倒進很精致的小杯子里,推到小唐面前,讓她講講同鄉(xiāng)。小唐感覺面前像突然盛開了一朵芳香的鮮花,說:“真香!”倪榕說:“你梁哥朋友捎過來的,說是清明前的新茶?!?/p>

    “其實也沒啥好講。一個農(nóng)村孩子,有什么可講的?”小唐把兩只手互相搓搓,插進雙腿中說。過了一會兒,是因為香茶氤氳,又看倪榕態(tài)度誠懇,小唐說:“不過,他那個人和別的男孩子比起來,有一股子勁兒?!薄耙还蓜艃?,一股什么勁兒?”倪榕追問。

    拗不過倪榕執(zhí)著,小唐說:“我倆算是青梅竹馬吧。他姓常,長我三歲,叫常貴,挺俗的一個名字。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從記事,他就一直關(guān)照我。為了和我一個班,他晚上學(xué)三年。我們一起讀到七年級后,他輟學(xué)了。他家境不好,上面有兩個姐姐,下面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不是他硬撐著,家里早就不想讓他讀書了。從小到大,只要學(xué)校放假,薅豬草、挖山菜、采蘑菇、撿橡子、打柴禾,我倆都一起。在我的感覺中,我倆就是一家人。村里人也這樣認(rèn)為。我父母和他父母也把我們當(dāng)成自己孩子一樣對待,好像學(xué)校老師和同學(xué)也都認(rèn)為我倆就是一對男女朋友。有男同學(xué)對我好,就有同學(xué)說,嘿,人家名花有主,閃開。其實,一直到他輟學(xué)之前的那個晚上,我倆才正式好了?!闭f到這里,小唐看了看倪榕。臉有些紅,她說:“倪姐,我和你沒有隱藏,有啥說啥好不?”倪榕說:“我是過來人,你和我好好說說,我還可以給你當(dāng)參謀。”“那晚,”倪榕說,“他先和我說不再讀書了,告訴我,從明天開始不再上學(xué),讓我和老師說一下。之后,他站在我面前,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抓起我雙手,很誠懇地對我說,做我老婆吧。我說嗯。他說他以前和他爹娘說過這事兒,他爹娘說,這是早晚的事兒。我其實也和我爹娘說過,我爹娘說,這事還用問?他對我說,你要自己多注意。我說注意什么?他說,搭咕你的男同學(xué)太多,我又不上學(xué),現(xiàn)在咱倆已經(jīng)好了,所以你要注意。我說那我也不學(xué)了吧,咱倆一塊兒在家里干活兒,天天在一起。他說你還是要學(xué),怎么也得九年畢業(yè),你學(xué)習(xí)好,到時候爭取當(dāng)個民辦教師啥的,我不希望你下地干活兒。我說那事咱能攤上?他說爭取唄,我們一起想辦法,我不忍心看你下地干農(nóng)活兒。那晚我們倆的手一直牽著,后來,他還抱了我。他的兩條胳臂真有勁,箍得我渾身生疼,但還是覺得挺美好。那是我倆第一次擁抱。如果說這之前,我倆還是親人一樣兄妹關(guān)系的話,從他拉我手那一刻開始,就是戀人了?!边@以后,小唐說:“我們倆晚上,不大離兒就到小河邊走走或坐坐,拉拉手,抱抱,成了家常便飯。我們的愛情真的有點像傳說中的童話。你覺得是不是?”小唐說:“常貴就沒有再進一步的要求或行動?”小唐說:“沒有。從來沒有過?!币娔唛艣]吱聲,又說:“沒有人相信我會考上大學(xué),我自己也沒有想到。那是‘文革’后第一年高考,年齡沒啥限制,老師鼓勵我們報名,我們班差不多有一多半同學(xué)報名,我就跟著報了。我們?nèi)缇臀乙粋€考上大學(xué),還有三十幾個考上了中專。拿到入學(xué)通知書,我爹娘還不相信,我也不相信,又到公社招生辦問情況,又問學(xué)校老師,都說是真的。半信半疑中,準(zhǔn)備了東西。直到上了學(xué),心里才踏實。臨走的前一晚,他表情嚴(yán)肅地對我說,咱倆還是算了吧,你今后不可能再回來了。我說想回來就回來,到學(xué)校當(dāng)老師,不用你再想辦法,也不用掙工分,咱們大隊學(xué)校的老師,還沒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呢。他看著我,搖晃著腦袋說,不行,你是咱這土山窩窩里飛出的金鳳凰,要多金貴有多金貴。你今后是干大事的,絕對不能再回來!說這話時候,他兩只眼睛里,有一種我很陌生的兇巴巴的東西。我說真的,我真是這樣想,回來當(dāng)老師挺好。聽我這樣說,他眼睛中的那種兇更狠了一些,甚至是一字一頓地說,告訴你,絕對不可以回來!我上大學(xué)第一個學(xué)期放假回家,他明顯和我保持了距離。我問他,你變心了?他說,是因為你的變化太大了。我也吃驚我的變化,最明顯的是膚色,我的膚色,一直到學(xué)校放假回家,我才發(fā)現(xiàn)我怎么會變得這么白,我自己都吃驚。這才一個學(xué)期,我也沒有擦抹什么,更沒刻意不曬太陽,怎么就白成了這樣子?我問他,你說的變化是不是我的膚色白了?他說也是也不是。我說怎么講?他說是你離農(nóng)村越來越遠(yuǎn)了。我說怎么說?他說連你身上咱們老家的味道都變了。我倆就站在村東頭小河邊,嘩嘩的水流和斷斷續(xù)續(xù)傳過來的蛙鳴,還有時不時躥出水面的小魚又落下的水聲,清晰可辨。田野中,微風(fēng)傳送過來的花草樹木味道,一切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諝庖彩巧揭拔兜?,就連不遠(yuǎn)處,牛圈傳過來的氣味,也都和家鄉(xiāng)的味道一樣,讓我感到親切。我看他那樣子有些凄惶,就學(xué)著他以前的樣子,上去用兩條胳臂箍他。他的身子很硬,壯實得像鐵,我感覺用不上力。但是仍然箍著他,緊緊地箍他。夏天,我們穿的都是單衣。箍了一會兒,我覺得這樣箍,不能表現(xiàn)我對他的好。于是,用雙手輕輕撫摸他的臉。從他的下巴到臉頰,再到嘴唇、鼻子、眼睛、額頭、耳朵、和頭發(fā)。他一動不動,任憑我愛撫。我一看他這樣子,心說,真不信還治不了你呢?這半年,在學(xué)校中看到不少男女同學(xué)在一起摟摟抱抱的,我就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踮起腳親他嘴巴。他嘴唇緊閉,仍然一動不動。我心一橫,伸出小小的舌頭頂他嘴唇,一下子就頂開了,但是,他上下牙緊閉,我費了好大的勁,一下一下用舌尖頂他的牙齒,沒想到,他緊閉雙眼,任憑我怎么頂,牙齒就是不打開。他的身體明顯松弛下來,將我緊緊抱在懷里。一直到回家,我身上、嘴巴里還全都是他的氣息。他身上有我很熟悉的味道,那種我從娘胎里就聞到過的味道,就沖這味道,我們也是一家人。我在學(xué)校看書,看到過這樣一段話,大意是說,男女兩個人,一見鐘情相互吸引靠的不是眼睛,而是味道,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味道,在這種味道吸引下,兩個人才能走到一起。我想我倆就是。”說到這兒,小唐停了一下,她的臉上現(xiàn)出一種倪榕說不出的表情。先是眼睛看別處,然后突然盯住倪榕,問她:“倪姐,你說,我們倆都吻了,是不是可以算有了肌膚之親?”倪榕說:“從情感上來說,接吻的確算男女之間關(guān)系有了進一步深入,但還算不上肌膚之親吧。”小唐未置可否。接著說:“第二學(xué)期放假回家,快過年了。我們那里一到冬天,冷得凍死人。晚上,我倆還是去了村東頭小河邊。呼嘯的北風(fēng),颼颼地刮著。一站下,他開口就說,我倆結(jié)束吧。沒容我說話,他說他和南村的劉笑笑,我認(rèn)識的,她們好了。劉笑笑也是我們同學(xué),她那時就和他挺好,為這事我還敲打過他。我問他,你們好多久了?他說就在你暑假回學(xué)校之后。我問他,好到什么程度了?他說比我們更深一些。我再問他,深到了什么程度?他說隨你想象吧。我說可我還在等你。他說別等了,找一個同學(xué)吧。我說那我找劉笑笑問問她,證實一下再說。他說問也白問,劉笑笑不會和你說我倆的事情,她說等我們結(jié)婚時再告訴你。我說為什么?他說那是你們女人的事,別問我。我說你爹娘認(rèn)可?他說這事與爹娘無關(guān)。我說他們現(xiàn)在知道不知道?他說我沒和他們說,應(yīng)該不知道吧。我說你真鐵了心啦?他說鐵了心了。我沒有再說話,轉(zhuǎn)過身,慢慢往家走。風(fēng)很大,那種非常寒冷的西北風(fēng),呼嘯著直往衣服里鉆。我覺得實在是太冷了,冷得我一邊走路一邊打寒戰(zhàn)。我還是頭一次感覺這么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鄉(xiāng),從來沒有這么冷過。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離開我的,我沒有回頭,就那樣一直走到家。春節(jié)過后,我就回學(xué)校了。自那天之后,我們沒有再見面。倪姐,”小唐說,“其實,我回學(xué)校后就后悔了。那段時間,我根本沒心思學(xué)習(xí),一天到晚,腦子里全是常貴的身影,從小到大。倪姐,你說戀人之間是不是也有心靈感應(yīng)?”見倪榕不語,小唐用手推了一下倪榕問道:“你到底回答呀,是不是有?”倪榕說:“這種感應(yīng)一般親人之間有,戀人之間有沒有呢,也許有吧?!毙√品浅?隙ǖ卣f:“我相信有。突然有一天,我弟弟來信告訴我說,常哥左腿被木頭砸斷,自膝蓋以下沒有了??吹竭@樣的信,我的左腿隱隱作痛,而且越來越痛。盡管學(xué)校要求很嚴(yán)格,學(xué)習(xí)任務(wù)也很緊,我還是找了個理由回去看他。聽說我來醫(yī)院看他,他將被子蒙住腦袋,不肯見我。我讓他身邊的人出去,一把掀開被子,看他的臉,看他的腿。左腿自膝蓋以下空空蕩蕩,癟了下去,我上去抓了一把,什么都沒有。他直著眼睛看著我,我說沒事兒,你一定挺住,實在不行,我把我的腿給你。聽我這樣說,他又一用力,再次將頭蒙住。暑假我去他家,我說我看看你還能不能走路,還能不能種地。他說沒事兒,不耽誤。他坐在炕沿兒上,身旁放著個拐杖。我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流出來。我問他,劉笑笑呢,怎么不過來照顧你。他說劉笑笑過些天就過來和他成親,現(xiàn)在在家里收拾東西,做結(jié)婚準(zhǔn)備呢。我說好,我祝福你們!那次離開后,我一直想幫他安裝一個假肢。殘疾人都能在奧運會上拼搏了,他那個半截腿裝個假肢,應(yīng)該不算什么難事兒。一直到我大學(xué)畢業(yè),他也沒和劉笑笑結(jié)婚。我才知道,他根本沒和劉笑笑談戀愛,更不要說結(jié)婚。他一直騙我。臨畢業(yè)那年,為了讓他過來到醫(yī)院檢查、安裝假肢,我騙他說我有病了,現(xiàn)在醫(yī)院住院,需要他過來照顧。他急三火四滿頭大汗從老家來到市里醫(yī)院看我。一進醫(yī)院,我在三樓就知道他來了,他急急忙忙,一下一下沉重而不規(guī)則的拐杖拄地的聲音,敲擊著我的心。我領(lǐng)他去了事先預(yù)約好的大夫那里。他一聽要安裝假肢,堅決不干,眼睛瞪得老大,指著我鼻子說我耍了他,掉頭就走。我看他這架勢,沉下臉說,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敢從樓上跳下去,信不信?那是十二樓,他看看窗戶,再看看我,害怕了,老老實實配合大夫安上假肢。走的時候,拐杖扔了,不細(xì)看,好人一樣。我很欣慰,終于為他做了點兒實際的事情。他雖然眼睛里布滿了對我的感激,卻仍然冷著臉,不肯正面看我。我給他送上火車,我說回去好好生活。火車開動瞬間,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紅了,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沒敢再看他,扭頭走出站臺。沒想到,他回去不久,就和相鄰公社一個叫陳習(xí)芝的女人結(jié)婚了。女人小兒麻痹,兩條腿都有殘疾,不是特別明顯,不影響做家務(wù),人很老實,比他大五歲。聽到這消息,我一個人在學(xué)校外面找了個地方哭了一整天,眼睛紅得見不得人,和同學(xué)謊說得了紅眼病??捱^好了一點,但是,心里那種隱隱的疼痛,那種生離死別一樣的難受,那種像被人一點點挖走了心的痛感,沒有人真正體會得到。在學(xué)校,你哥嫂都知道,有同學(xué)追求我,我挑不出人家毛病,可我心里只有他,我說我老家有男朋友,畢業(yè)就回去結(jié)婚,拒絕了人家。為什么要調(diào)過來?就是想離家近些,離他近些。我心里除了他再走不進別的男人,一想到他,我就想起了他斷了的腿,想起他身上的味道。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有了一個小女兒,一家人過得挺好。我知道我該找個人結(jié)婚了,這樣對他也好。梁哥學(xué)校這個小溫,挺好的,下班后,到總工會找過我?guī)状?。不瞞姐說,我們一起吃過飯,看過電影,還遛過公園,可我還是拒絕了。我忘不掉他,我一直覺得他才是我丈夫,我從記事開始就是他媳婦了。最主要的是,小溫身上沒有他的味道。”

    講到這里,小唐已經(jīng)泣不成聲。倪榕說:“人家現(xiàn)在過得平穩(wěn),你就別打攪了。找個合適的結(jié)婚,對你對他都好。你要是真愛常貴,就不能再一個人單身了。”小唐說:“我知道?!薄澳牵俏易屇懔焊绾托卣f說?”“不用,我會去找小溫,也會處理好?!薄昂冒?,”倪榕說,“等你走進新生活,一切都能好起來,當(dāng)然也包括常貴?!?/p>

    3

    再一個星期天,小唐和小溫一起來的。兩個人高高興興,提著東西樂呵呵地上樓。兩個月后,兩個人就結(jié)婚了。小溫家有房子,添置了一些家具,新家建立。小唐星期天不再過來吃餃子了。

    一晃兒,大半年過去。有一個星期天,小溫過來,一進門就說:“小唐和我離婚了?!甭牭竭@話,梁浩喬和倪榕都吃了一驚,說:“不是過得挺好嗎?”“是挺好,沒想到,小唐突然說她還想著愛著常貴,說這樣心里想著別人、身體和我在一起不道德,死活要離婚。沒辦法,就離了。”“她又住回總工會了?”倪榕問。“沒有,去年總工會分給她一間房子,她搬那里了。”小溫說。

    倪榕找過小唐幾次,小唐說,她一不是折騰二不是看不上小溫,主要是覺得和常哥之外的男人在一起睡覺就是墮落,總是有犯罪感,這種感覺攪得她日夜不寧,她甚至不可能和小溫親熱。有時候,即便在一起了,也沒有半點快樂,鬧得小溫幾近崩潰,所以不得不分開。再說,常貴依然對她父母像對待他的父母一樣,現(xiàn)在,她們家那邊沒有人照顧父母,整個擔(dān)子都壓在了他身上。她母親身體不是太好,有好幾次,是他夜半三更,背著她母親跑醫(yī)院。她對他欠的債越來越多。

    小唐時不時星期天又來倪榕這里吃飯,似乎這一年多發(fā)生的事情被過濾掉了。

    有一晚,倪榕和小唐聊到很晚,倪榕對梁浩喬說:“要不你去一樓值班室住一晚吧,我們倆再聊聊?”梁浩喬說:“好?!本拖聵橇恕V蛋嗍抑蛋嗟能?yán)蠋?,家里孩子多,學(xué)校照顧,安排值班增加收入。車?yán)蠋熂译x學(xué)校不遠(yuǎn),梁浩喬去值班室,車?yán)蠋熆梢曰丶宜X。那晚,倪榕和小唐聊了很多。倪榕也敞開心扉和小唐談自己的婚姻。小唐說:“倪姐,我覺得你和梁哥感情是真好,像你們這樣的夫妻,是不是算稀有的了?”倪榕嘆了一口氣,說:“其實夫妻之間,只有自己最清楚,你還小,等你真正走入婚姻,就會有更深層次的理解?!甭犇唛胚@樣說,小唐問:“倪姐,難不成你對梁哥還不滿意?”“不是不滿意?!蹦唛耪f,“怎么說呢,反正就是其中一些事情,結(jié)婚之后和結(jié)婚之前,想的和做的,完全是兩回事?!毙√七€想深問,倪榕說:“不說了吧,我有點困了,等有機會咱倆再聊?!?/p>

    倪榕當(dāng)上教研室主任后,經(jīng)常出差開會學(xué)習(xí)或參加教改研討會。這次會議時間有點長,一周了,說還要兩三天才能結(jié)束。晚上九點多,梁浩喬在水房洗漱后準(zhǔn)備睡覺,沒想到小唐上來了?!傲焊?,倪姐呢?我爸媽來了,我那里住不開,今晚麻煩你去值班室住一下好不好?”梁浩喬支吾了一下,還是說:“好的好的。不過今晚倪榕開會沒回來,你自己住這里,我去值班室?!薄澳呛脝??”“沒事的。我正好洗漱完了,馬上下去?!闭f完,梁浩喬進屋收拾行李。他嫌車?yán)蠋煹男欣钣泻艽鬅熚秲?,睡覺不舒服。

    梁浩喬收拾完行李,放在外屋辦公室長條凳子上,告訴小唐:“我下去和車?yán)蠋熣f一聲就上來拿行李?!毙√普f:“好,太麻煩啦!”

    梁浩喬一下樓就看到前任團委書記孫秉俞正和車?yán)蠋熣f話。見到梁浩喬,孫秉俞揚了揚手里提著的一袋子吃的說:“正好要去叫你,快過來,我們一起喝點兒?!薄敖裉焓裁慈兆右赛c兒?”“什么什么日子,咱哥兒幾個一起小酌就是好日子?!币贿呎f,一邊在值班室鋪展桌子,放上吃喝。車?yán)蠋煆墓褡永锬贸鋈齻€杯子,打開西鳳酒倒上,孫秉俞將一只燒雞撕開,又把花生米等小吃展開,梁浩喬擺放好三個椅子,三個人坐下,舉杯開喝。

    本來三個人都是二兩左右的量,一高興,一瓶下去了,每個人都多喝了一兩多。車?yán)蠋熣f話走板了,孫秉俞滿嘴跑火車,梁浩喬稍稍好一點兒,卻也站立不穩(wěn)。車?yán)蠋熣f:“都回去睡覺,這里我明天早上收拾。”梁浩喬早把小唐過來的事情忘在腦后。他晃里晃當(dāng)?shù)厣系搅鶚?,從兜里摸出鑰匙,就在將要把鑰匙插進鎖眼兒的時候,猛然省悟。正準(zhǔn)備回身下樓,想起行李還放在長條椅子上,一用力,將門打開。借著走廊光亮,他看見行李端端正正在長條椅子上,走上前,去抱行李,抱了兩抱都沒成功。搖晃搖晃腦袋,強迫自己清醒清醒,終于抱起了行李。還好沒再出閃失,關(guān)上門,離了歪斜下樓。好不容易來到值班室,咚咚咚敲了幾下,沒有回應(yīng)。再用力敲幾下,還是沒有動靜?!败?yán)蠋?,車?yán)蠋?,我是小梁,我是小梁?!比匀粵]有回音??钢欣?,來到樓門前一看,嚇得他后背汗毛全部立了起來。透過玻璃窗,他清清楚楚地看見,教學(xué)大樓的門被一把大鎖頭鎖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意識到車?yán)蠋熆隙ê蛯O秉俞回家了,整個大樓只剩下了他和小唐。也許是在這種特殊情況下吧,梁浩喬似乎清醒了些。他扛著行李,從一樓開始挨個兒教室推門,他是想到哪個沒鎖門的教室里睡一宿。他知道,總有教室學(xué)生放學(xué)回家,忘了鎖門的時候。想不到的是,從一樓到五樓,四十幾個房間,每個教室的門都鎖得緊緊的。真是奇了怪了,平時總有不鎖的教室門,今天這是怎么了?梁浩喬不得不走到六樓團委辦公室門前。他的頭沉得厲害,又這么一折騰,暈暈忽忽難受得要命,后悔自己喝了那么多酒,后悔沒和車?yán)蠋熣f一下,事先要下值班室的門鑰匙。總不能就在走廊待著吧。想想,還是得進到屋子里,就在長條椅子上湊合吧。想到這里,梁浩喬將門打開,走了進去。屋子里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想探頭看看小唐睡了沒有,伸了伸腦袋,覺得不妥,又縮回來。把行李放在椅子上,坐下來,就感覺里屋一下子亮了起來,是小唐太白的緣故吧?這一想,眼前就出現(xiàn)了漂亮的唐敏儀,纖纖細(xì)細(xì),白白凈凈,漂漂亮亮?;位文X袋,真是怪了,今晚腦袋里面怎么全都是她。里屋小唐的呼吸聲一點都聽不到,她睡了沒有?她還在不在屋子里?梁浩喬猛地站了起來,他想進去看看,想證實一下小唐睡了沒有,在沒在屋子里。他晃了晃身子,似乎向前走了一小步,停了停,又想了想,感覺頭暈得厲害,還是坐下了。里屋燦白的光亮再一次像小唐一樣,出現(xiàn)在他面前。這個該死的小唐,怎么非要今天這個時候過來借宿?從來沒有過的想法,一下子,突然燃放的煙花一樣,非常清晰地在他腦海里升騰起來。連同小唐山風(fēng)一樣妖冶的身姿,山野一樣擾人的味道,山菊一樣襲人的笑靨,一股腦兒,占據(jù)了他整個身心。他試圖站了站,沒有站起來,他再一次站了站,還是沒有站起來。校外馬路駛過一輛汽車,車燈閃了一下。他的頭疼起來,他雙手用力掐住太陽穴,感覺好了一點兒。小唐又出現(xiàn)了,笑盈盈地看著他,他搖晃搖晃腦袋,那種疼又來了。如果腦袋不疼多好,如果不喝那么多酒多好!梁浩喬坐到長條椅子上,狠狠地,卻無聲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腦袋又疼起來,他再次用雙手掐著自己的兩個太陽穴,就在這種疼或不疼之間,痛恨和胡思亂想之間,睡死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大亮。讓梁浩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睡在了里屋的床上。他嚇了一跳,坐起來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衫衣衫褲,外衣外褲整整齊齊折疊著,放在旁邊床頭。小桌上,擺放著豆?jié){和油條。梁浩喬一激靈,跳下床看桌子上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自自然然。小唐又來的時候,梁浩喬頭都不抬,更不敢和小唐正視。人家小唐表現(xiàn)得大大方方,一口一個梁哥地叫,和倪榕也是有說有笑,這事才算過去。

    4

    梁哥,打攪了!昨晚是我非常特殊的一晚,這要感謝你。早餐油條豆?jié){買好了,起來一定要吃掉?,F(xiàn)有一件事相求,為了省去麻煩,能不能不把昨晚的事情和倪姐說?

    小唐

    梁浩喬鬧心的不是和倪榕說不說,是他什么時候,怎么來到床上,又怎么脫掉衣服的?再看地下,用墩布拖得干干凈凈,枕頭上一根長頭發(fā)都沒有,垃圾也全部倒掉。再看小唐的字條:“昨晚是我非常特殊的一晚,這要感謝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事情“非常特殊”呢?

    梁浩喬在滿是疑團中,穿上衣服,疊好被子,鋪展平床,吃了油條,又打開窗戶。好在家里沒有留下任何小唐來過的痕跡,小唐也表示不愿意讓倪榕知道,想到這里,梁浩喬多少釋然一些。但是,讓他耿耿于懷的是,肯定是小唐幫著脫了衣服,可她又是怎么把他弄到床上的呢?上床之后,自己有沒有對小唐做了什么?自己的外衣褲都被她脫掉了,她一個姑娘家,會不會……梁浩喬想不下去了。接連幾天,梁浩喬都是在這種焦慮和懸疑中度過的。

    倪榕回來,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一切都

    又一次,小唐晚上過來說,全市要召開工會工作會議,主任讓她寫總工會主席講話材料。小唐將一大堆總工會主席連續(xù)三年在這樣會議上的講話材料扔到桌子上,對倪榕說:“倪姐,沒辦法,這材料我哪里會寫,你和梁哥幫我吧。”倪榕說:“你們主任也是,這么重要會議上的領(lǐng)導(dǎo)講話材料怎么讓你寫?”小唐說:“我們辦公室寫材料的人退休了,主任說要培養(yǎng)我接班?!蹦唛欧朔牧希羞^梁浩喬,說:“這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你也得過來幫忙?!庇謱π√普f:“你負(fù)責(zé)把你們主任說的下一年主要工作內(nèi)容一條條給我寫清楚。你,”她指著梁浩喬說,“大概看看前三年講話內(nèi)容概況,把重點內(nèi)容畫出來,我執(zhí)筆寫?!?/p>

    三個人各自分工,倪榕開寫。寫一頁給梁浩喬一頁,讓他修改,修改后,給小唐抄寫整齊。一直忙活到第二早上六點多鐘,洋洋灑灑一萬多字的講話稿完成。之后,倪榕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覺得可以了,讓梁浩喬和小唐每人再看一遍,檢查錯別字和不規(guī)范的標(biāo)點符號,認(rèn)真修改后,三個人一起到外面吃早餐。

    始料未及的是,講話稿子受到主任的高度贊揚。主任手里拿著稿子,一邊拍著桌子一邊說,這是近幾年來最好的一篇講話稿。重點突出,語言順暢,美句迭出,精彩紛呈。說完之后,突然想起什么,摘下老花鏡,盯著小唐問:“這稿子是你一個人昨晚寫出來的?”小唐實話實說:“我一個人哪里寫得出來,是我求朋友幫忙,三個人忙活了一宿才寫出來的?!薄叭齻€人?”主任來了精神,追問道:“哪三個人?”小唐說:“我大學(xué)同學(xué)的妹妹和妹夫?!薄澳愦髮W(xué)同學(xué)的妹妹和妹夫是干什么的?”小唐說:“我大學(xué)同學(xué)妹妹叫倪榕,市二中語文教研室主任;妹夫叫梁浩喬,市五中團委書記。”“怪不得,具體執(zhí)筆是哪個?”主任問。“倪榕?!毙√普f?!岸姓Z文教研室主任的文筆這么好,沒想到呀?!敝魅嗡谱匝宰哉Z。

    會議不久,一紙調(diào)令,倪榕從市二中調(diào)到了市總工會辦公室任秘書。一開始,學(xué)校說什么不放人,說這是我們學(xué)校重點培養(yǎng)的副校長人選。市總工會找到市教育局局長,學(xué)校哪里還敢再說什么,痛痛快快放人。

    離婚后的小唐,還是有不少人追。

    四十六歲的市外經(jīng)委主任李洪昌,離婚后看上了小唐,請求市總工會主席做媒。市總工會主席秦少民五十九歲了,不說德高望重一言九鼎,也算是元老級人物。他和李洪昌是多年的上下級關(guān)系,秦少民的兒子就在李洪昌手下的外經(jīng)委工作,關(guān)鍵是,正和兩個對手進行一個正處級崗位競爭。所以,一聽李洪昌這么說,秦少民滿口答應(yīng),說:“這個唐敏儀,正兒八經(jīng)本科大學(xué)畢業(yè),不說才貌雙全,也是樣樣出眾。而且很有性格,李主任真是好眼光,讓我等羨慕哦?!崩詈椴劼犨@話,立即滿臉堆笑說:“秦老,只要您出場,必定成功!我這終身大事,全靠您老人家啦!”秦少民說:“有來有往,方為人情。千萬不要心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樣啊,李主任做東,請客吃飯。參加人員,咱們倆,加上我們總工會辦公室主任趙大年和小唐,名義就是,這次會議開得成功,講話稿子寫得好?!崩詈椴宦?,后腦勺都樂開花了?!昂煤煤?,好好好,就按秦主席的指示辦!”過了一會兒,又補充說:“秦大主席這事辦妥當(dāng)了,下一步……”秦主席說:“下一步的事情全靠洪昌主任!”言罷,兩個人相視而笑。

    四人聚餐,吃得還好。讓小唐奇怪的是,為什么秦主席總是夸李洪昌年輕有為,現(xiàn)在是全市最年輕的廳級干部之一,還有上升空間什么的。整個聚餐沒有一個人提有關(guān)會議和材料的事情,她一直沒弄明白這聚餐究竟是因為什么。結(jié)束之后,秦少民指著李洪昌說:“洪昌主任和小唐順路,負(fù)責(zé)送她回家,一定要親自送到家,我和大年主任打個車走了?!笨辞厣倜窈挖w大年上了出租車,李洪昌笑嘻嘻地對小唐說:“咱們倆離家都不遠(yuǎn),走路回去吧?!毙√普f:“好。”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聊天。小唐和李洪昌不是很熟,工作上也沒啥直接聯(lián)系,不過,小唐曾給李洪昌送過幾次文件。李洪昌夸小唐身體輕盈走路快,夸小唐皮膚好,夸小唐工作認(rèn)真……總之,一路上就是一個字——夸。李洪昌一直把小唐夸到家門口,小唐說謝謝李主任。李洪昌卻說這么快就到了。小唐說還快什么呀,都走了一個多鐘頭了。李洪昌還是說快,挺快的,感覺真是太快了。莫名其妙的小唐心說,走得快虛脫了,還快什么快。急忙和李洪昌擺擺手就進門洞回家了。她哪里知道,李洪昌一直站在她家門口,許久沒有動地方??慈龢且粋€房間亮了燈,準(zhǔn)確知道小唐住的房間,才走。

    后來,一直到倪榕和小唐說破有關(guān)李洪昌的事,小唐才恍然大悟。“他有一個女孩,十歲,在李洪昌母親家。年齡不算大,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聽說這個人還不錯?!蹦唛胚€說:“你現(xiàn)在必須從常貴那里走出來,人家過得很好,你再這樣單著,對他對己都不利?!毙√朴行┏泽@地問倪榕:“你怎么知道常貴過得挺好?”倪榕說:“人家三口平平穩(wěn)穩(wěn)過日子,就說明過得挺好。你結(jié)婚了,他的日子就更踏實了?!毙√茮]再說什么。兩個人停了一會兒,小唐說:“對了,還有一個重要事情告訴你?!薄笆裁??”“主任昨天和我說,準(zhǔn)備讓我到向陽區(qū)任工會副主席?!薄昂檬虑榘?!”倪榕說?!安贿^,我求主任和省總工會辦公室主任說,能不能派我到L市,我老家那個縣,任工會副主席,反正級別都一樣?!蹦唛偶绷苏f:“小唐你聽我的,不能這樣固執(zhí),提拔干部多不容易,挑三揀四的,小心吹燈,你知道多少人惦記著那個位置呢?!毙√瓶粗唛耪f:“可我太想回家了?!蹦唛耪f:“你聽我的,先去區(qū)里上任,待有了機會,再說。”小唐雖然猶豫,還是說:“好吧?!?/p>

    哪曉得,小唐在人事部門找她談話的時候,還是把自己想回老家的事情說了。人事部門的人表面說回去和領(lǐng)導(dǎo)匯報,可最終結(jié)果是,沒有提拔小唐,理由是對提拔崗位挑三揀四,位置安排了另外一個部門的同志。事情發(fā)生的時間,在李洪昌去小唐家里說要和她處對象之后。小唐一口拒絕,并明確告訴李洪昌,自己在老家有男朋友。據(jù)說,秦主席兒子的事情也泡了湯。

    更要命的是,倪榕不在家,小唐住在學(xué)校那里的事,被倪榕知道了。

    事情都是湊巧。那天早上,小唐下樓買油條豆?jié){時,車?yán)蠋熣蒙习唷YI回來上樓時,又讓車?yán)蠋熡龅?。車?yán)蠋熓窍胱屇唛沤o自己在市政府工作的小舅子和小唐介紹對象,早上,見到急急忙忙上班的倪榕,對她說了那天早上看到小唐出去買油條豆?jié){,又送回來的事情。說:“你們關(guān)系這么好,介紹一下唄?!蹦唛耪f:“不好意思車?yán)蠋煟√埔呀?jīng)在老家有了男朋友?!蹦唛攀莻€心直口快的人,什么事情在心里都放不住,班都沒上就回家了。見到梁浩喬上去就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梁浩喬嚇了一跳說:“沒有啊,我怎么會有事情瞞著你?”“有!”倪榕斬釘截鐵?!皼]有!”梁浩喬一口咬定。倪榕的急性子上來了,張口說了小唐的事情。梁浩喬立馬承認(rèn),表示真不是刻意瞞著,實在是人家小唐怕出誤會不讓說。倪榕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板著臉問:“真什么事情都沒有?”梁浩喬當(dāng)然不可能說出自己后來不知道怎么睡在床上,怎么被人脫了衣褲的事,只是說自己就在外屋長條凳上瞇了一晚。酒喝多了,腦袋昏昏沉沉,困得不行了。還告訴倪榕一樓到五樓的教室都推了個遍,也沒發(fā)現(xiàn)沒鎖門的。倪榕相信自己的丈夫,沒有再多問。但是,梁浩喬還是讓倪榕不要和小唐說,本來沒什么,一旦說破,怕會影響幾個人的關(guān)系。倪榕自然也不會說。

    小唐沒有想到,自己想挑地方任職的事,會成為市總工會的反面典型。秦少民幾次在大會上不點名地提這件事。小唐知道,這是他在明明白白報復(fù)。不就是沒同意他好朋友的婚事嗎?不就是折了你秦少民的面子嗎?的確,秦主席找她說了幾次李洪昌的事情,小唐沒有說別的,只是說自己在老家有男朋友。為什么要回老家縣里任職,也是想和自己的男朋友在一起。讓小唐沒有想到的是,自從倪榕到總工會工作之后,兩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倪榕人際關(guān)系通達(dá),領(lǐng)導(dǎo)和同事都覺得很舒服,她的不斷進步,就成了水到渠成,這些對自己來說不是高興而是刺痛。感覺許多以前本來應(yīng)該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倪榕輕而易舉地拿走了。這是嫉妒嗎?抑或說是競爭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小唐越來越搞不清爽。

    小唐是從梁浩喬的表情上,判斷出那天晚上的事情被倪榕知道了。她再到倪榕家的時候,本來在外間做事的梁浩喬急三火四地往里屋跑,他是想躲藏到倪榕的身體后面了。不知道過于敏感還是實有其實,小唐感覺倪榕也不像以前對她那樣熱情。小唐走到倪榕身邊,梁浩喬躲瘟疫一樣,又溜回到了外屋。這樣的溜,無論如何,讓小唐不可能不多想,也讓她非常不自在。

    本來,小唐過來,是想告訴倪榕和梁浩喬,剛剛弟弟打電話過來說,常貴的愛人陳習(xí)芝昨天晚上突然死去了。經(jīng)過一夜煎熬,她做出人生一個重大選擇,辭去工作,去找常貴,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她是過來和兩個朋友告別??磧蓚€人這樣子,她心里非常難受,什么都沒說,待了一會兒,就走了??葱√迫绱诉^來待一會兒又走,倪榕問梁浩喬:“你說小唐來干什么?”梁浩喬說:“她來做什么,我上哪兒知道?”倪榕盯著梁浩喬看了看,沒再說話。

    第二天一上班,主任將一頁紙放到倪榕面前。倪榕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四個字“辭職報告”。再看內(nèi)容,竟然是小唐要辭去市總工會一切職務(wù)和公職的報告。但是,她還是舉著那頁紙片問主任:“小唐這是……”“對,她就是想什么都不要了,回老家務(wù)農(nóng)?!蹦唛耪f:“這哪行呀,主任,我們得做做工作,不能任她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走呀!”主任的態(tài)度非常平和,就聽他不緊不慢地說:“全都沒用,小唐昨天晚上人已經(jīng)走了。”停了停,又指著桌子上的一串鑰匙說:“你看看,這是她家和單位的鑰匙,連單位分給她的房子都不要了。就這么干干凈凈地走了?!甭?lián)想昨天小唐來家里,倪榕省悟小唐是想過來告辭的,是自己的冷漠,讓非常敏感的小唐什么都沒說就這樣走了,人與人之間,不管關(guān)系多好,多親近,也架不住冷漠。倪榕非常后悔,如果昨天小唐說出要走的話,如果自己和梁浩喬勸勸,或許會有另外一種結(jié)果。但是,倪榕還是對主任說:“主任我求您,這事別對任何人說,我去L市找小唐,讓她回來?!睕]想到主任說:“晚啦,我已經(jīng)和秦主席匯報過了?!薄安荒芨牧??”倪榕問?!案牟涣肆?!”主任答。

    聞言,倪榕癱坐到了椅子上。

    5

    小唐回家后,再沒有回來過,連封信都沒有。

    許多年過去了,倪榕已經(jīng)當(dāng)上了市總工會副主席,梁浩喬也當(dāng)上了學(xué)校校長。有一天,已經(jīng)調(diào)到農(nóng)業(yè)部工作的倪榕哥哥嫂子來了。他們談起了小唐,倪榕問:“小唐回去后,和那個叫常貴的結(jié)婚沒有?”哥哥說:“你還不知道?那個叫常貴的,在小唐回去不久就走了?!蹦唛耪f:“什么情況?好端端一大活人,怎么說走就走?”哥哥沒說話,嫂子說:“常貴對小唐辭職回鄉(xiāng)想不通,勸她回去又不聽,一口惡氣堵在胸口,可能是憋屈的吧?!蔽葑永锼酪话慵澎o。倪榕的眼睛紅了。梁浩喬走出屋子。過了好一會兒,倪榕問哥哥:“那后來,小唐的日子過得怎么樣?結(jié)婚了沒有?”哥哥說:“后來我們也沒了聯(lián)系,不知道呢。”

    四個人決定,明天就去L市看小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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