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閣樓情結

□顧 鷹

我的閣樓情結源于媽媽。

我家的樓房有個小閣樓，其實它算不上一個真正的閣樓，只是二樓的樓梯向上延伸了半層，并在其間設計了一個小房間，平時堆放著一些不用的舊物。這個房間是真的小，媽媽只在里面放了一些舊衣服和我小時候睡過的藤編小床，房間內就被塞滿了。該房間有扇天窗，正是它給了我無限的遐想。

媽媽和爸爸有幾次吵架了，媽媽就對我說：“晚上我們睡在閣樓里吧！你爸回來找不到我們，看他離了我們還能不能過！”

我當時并沒有覺察到媽媽說這話時的心情，而是開心地拍手，差點歡呼起來：“今晚要住閣樓啦！”在我的想象中，在閣樓內打一個地鋪，然后躺在上面，透過天窗看天上的星星，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p>

晚上臨睡前，我一本正經(jīng)地提醒媽媽：“媽媽，我們是不是要去閣樓睡覺啦？”媽媽支支吾吾，不斷岔開我的話題。一開始我還沒明白，不斷地追問，漸漸地，我終于知道，當晚她根本就沒有去閣樓睡覺的打算！我氣鼓鼓地噘著嘴，跑回自己的房間。

可媽媽對這個游戲樂此不疲，每次和爸爸吵完架，就會對我說：“晚上我們睡在閣樓里吧！你爸回來找不到我們，看他離了我們還能不能過！”

可我每次聽到這種話時，智商全無，思緒全都被媽媽帶到了閣樓，繼而又開始了新一輪“閣樓浪漫幻想”……

結果可想而知，媽媽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放了一把“火”就跑了?？蛇@把“火”在我心里熊熊燃燒，使我患上了“閣樓病”，并且一病就是好多年。

在我的想象中，閣樓是一個略帶神秘的地方。閣樓的位置決定了它是一個偏僻陰暗的地方，哪怕在白天，里面也是無比幽暗。我對閣樓產(chǎn)生過無數(shù)種幻想：躺在里面看星星；和小伙伴捉迷藏時可以躲在里面，別人一定找不到；某些來自外太空的生物在夜深人靜時潛入我家閣樓；負傷的海盜藏在我家閣樓……

我的幻想讓我對閣樓產(chǎn)生了一種無法言說的復雜情緒，使我對它既好奇，又心生畏懼。每到周日，爸爸媽媽都去上班了，只留我獨自在家，我絕對不敢進入閣樓。

尤其是晚上我獨自一人下樓梯時，心總是緊張得怦怦亂跳，總覺得后面有個怪物跟著我，似乎還能聽見它的腳步聲……我不敢回頭看，生怕一回頭就被這個“怪物”抓到某個讓我無法逃脫的地方。我只好加快腳步，將樓梯踩得咚咚直響，好讓鄰居們聽見從我家傳出的響聲。

閣樓內存放著我家的舊物，除了媽媽偶爾去里面找一些東西，或者把某件一直不用的舊物堆放其中，基本無人進出閣樓，而它的門總是關閉著。每天上下樓梯時，我都會看一眼關閉的閣樓，很多幻想又會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在我腦海中。

有一次，不知是什么原因，我跟爸爸鬧矛盾，爸爸氣得抓起一只鞋，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背上不僅清晰地印上了一只鞋印，還腫了一大片。

我傷心地關起房門，在房間內抽抽搭搭地哭了半天，不管媽媽在外面如何安慰，我一概不聽不理。我越哭越傷心，還生出了一個報復爸爸的念頭：我要躲進閣樓，讓爸爸找不到！

也許由于當時太過傷心，使我忘記了害怕，趁著家人不注意，我悄悄地躲進了閣樓。一進閣樓，我才發(fā)現(xiàn)我為自己出了一個餿主意。當時已是傍晚時分，天色昏暗，透過小小的天窗投進來的光線根本起不到一絲照明的作用。閣樓內狹窄又幽暗，里面的舊物由于長期不見陽光，散發(fā)著陣陣霉味……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逃離這個地方，可又覺得如果就這么走了，實在是沒面子，好歹也要讓爸爸體驗一下失去和害怕的滋味，這樣才能凸顯我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就這樣，我一邊想著雜七雜八的事情，一邊為自己鼓勁，最后還是面子占了上風，把之前的害怕、恐懼等情緒都給趕跑了。由于之前哭了很久，我漸漸覺得體力正在一絲絲地失去，整個人又困又乏。

不知不覺間，我居然坐在一包舊衣物上睡著了……

后來，我在一陣嘈雜的聲音中驚醒。

媽媽將我搖晃了幾下，嘴里罵罵咧咧的，假裝揚起手要打我，卻只在我身上輕輕地拍了幾下。原來，媽媽到房間叫我吃飯時，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于是在鄰居家到處找我，幾乎翻遍了整個村子，都沒找到我。因為我和爸爸之間產(chǎn)生了矛盾，所以她嚇壞了，生怕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好幾個鄰居一起幫著找我，可都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影子。

后來，媽媽終于想到了閣樓，然后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已睡著的我。

關于我“失蹤”一事，爸爸什么都沒說，只是在吃飯的時候給我夾了一筷子菜，向我示好，我順勢吃了那筷子菜，以示和解。

從那之后，不管我與爸爸之間產(chǎn)生多大的矛盾，他都沒有再打過我。

從那之后，我再也沒去過家里的閣樓。很多年后，我寫了一篇童話《閣樓上的熊皮外套》，受到了一些好評。

在我的腦海中，“閣樓”始終是一個意味豐富的詞。

名師點評

本文以閣樓為線索，講述了閣樓在孩子心中的印象：非常神秘，使“我”充滿了浪漫的幻想，讓“我”對其既好奇，又心生畏懼。作者將一個孩子的心理活動描寫得極其細膩、生動，充滿了孩童純真的想象，表達了“我”對童年生活的懷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