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林
我一直記得那個晌午。暑期,陽光高照,明亮而不熾熱。從院子里望出去,四方的天空鋪著一片蔚藍,幾朵細碎的白云,輕悠悠地浮在空中。陽光無聲地從東面照來,眼見得日頭就要上到中天。幾只蜻蜓在空中飛來往去,有蜜蜂的嗡鳴聲,但看不到它們在哪里。偌大的院子里,除了我無所事事,在自找樂子,沒有人聲,也沒有人影。如果停下來,仔細聽聽,你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那是屋子里的蠶寶寶正在啃吃桑葉的聲音。這聲音細細聽來,會有山呼海嘯般的氣勢,讓人有些動容。
那個時候,在大人們的眼里,我還只是一個細娃子,就在屋背后的小學校里上學。暑假來了,除了少量作業(yè),也沒有事做,等于給自己放了長假,耍伸展不惹事就是萬幸之事。
我家院子住著六戶人家,是一個張姓大院。這壩里張姓是大姓,百年前都是一家人,從麻城孝感鄉(xiāng)來到此處,分枝分杈,自立門戶,就住滿了一壩子。院子的東面、南面、北面是一個整體,住著自家人。西面也姓張,但嚴格來說不是一家人,出了五服。他家的房子就沒與我們這邊形成整體,橫臥于西面,自有院壩,兩個院壩間有一條小水溝通向外面,中間還有一棵楊槐樹,算是分界線。南面還有一個大缺口,備好了石材,準備修房子,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沒修,石頭都在那里長了根。整個院子看似一個四合大院,但因南面這個缺口,又不能稱其為四合院。當天的作業(yè)任務已完成,我無事可做,就自己騎竹馬,在兩個院壩里奔來跑去,自得其樂。
出了院門,外面是我家的自留地,自留地下面就是集體的田地了。層層梯田,把這個叫漕田壩的地方變成了魚米之鄉(xiāng)。所謂壩子,也不是一馬平川,緩緩的坡度才有了這層層梯田。壩子也不見大,一眼望得到邊,圍著壩子住滿了張姓人家。壩底有一口池塘,關(guān)著一季的收獲。如果這塘水在冬季沒蓄好,開春田地用水就成了問題,夏季的收成就難保證。這塘水都是下雨時從山上流來的,或?qū)訉犹锏乩镉貌涣说乃e在這里的。這壩里的田地分水、旱兩季,上半年收小麥,下半年收水稻。高粱、大豆、花生之類只是套種在田邊地角,莊稼人從來舍不得用好田好地去種這些雜糧。令人稱奇的是,這些田邊地角長滿了桑樹,夏季來時,碧綠一片,遮擋了地里的莊稼;桑葚成熟時,黑壓壓一片,到處都是手摘桑葚嘴里喋喋不休的人。
太陽雖然快到中天,明晃晃的讓人不敢直視,但并不熱得讓人受不了。這個時候,其實是農(nóng)村里最忙碌的時候,大家正在搶著時間勞作,因為日頭過午,就毒辣起來,人們就不敢到坡里去勞動了。
這是大集體時代。田地集體耕種,年底按工分分糧。隊里為保證每戶年底有錢給孩子們縫新衣服,還大力發(fā)展集體經(jīng)濟。這集體經(jīng)濟就多了,隊里一部分女人去養(yǎng)豬,一部分女人去喂牛,一部分女人去養(yǎng)蠶。養(yǎng)蠶是一個細巧活、干凈活,一般要挑隊里愛干凈的未出嫁的姑娘和剛嫁過來的新媳婦來干。隊里下了大力氣來養(yǎng)蠶,除了專門在我家不遠的地兒修了公蠶房,還征用了我家院子,把我家堂屋和我們這一大家子能用的房子都用上了。夏蠶就要陸續(xù)上山了,這幾天,男人們一部分在田里弄莊稼,一部分在蠶房那邊打蠶蔟,供蠶寶寶上山。蠶寶寶快上山了,就要猛吃桑葉,食量大增,隊里就發(fā)動所有的女人出門去采桑葉。晌午時候,桑葉上的露水正好被陽光曬干,是采葉的最佳時候,所以都忙著到坡里去了。我是被芳嫂子叫著在院壩里看著,別讓雞狗進了屋里,去弄壞蠶寶寶。所以,我不能跑遠,只能在院壩里騎竹馬。
父親是隊長,我家是公社來的干部駐扎點。隊里和大隊里有什么事兒,也總愛在我家碰頭,很多會都上我家來開。開完會后,母親也就把飯做好了,一席人就圍上去狼吞虎咽。我家征做蠶房,也是父親的主意,主要是離集體蠶房近,養(yǎng)蠶的人照顧起來方便,更何況我家這個大院有幾十間房子,寬敞實用。
養(yǎng)蠶也是一個作業(yè)小組,要有小組長。這個小組長就是芳嫂子。她雖然不是什么新媳婦,但年歲也不大,孩子比我還小。她是半邊戶。男人在幾十公里外的縣城里開車,吃公家飯。她沒有多少文化,但人生得干凈漂亮,又會打扮,很招人喜愛。她從來做不來集體的粗活,沒有養(yǎng)蠶時,她也是閑在家里,成天穿得干干凈凈的。她家公曾是大隊書記,很有權(quán)威,她男人又吃著公家飯,掙不掙工分對她并不重要。她為人很好,從不多事惹事,也不招搖,沒有人討厭她。反而,很多人見了她很恭敬。她男人也很大方,只要這地方上的人去了城里,他都會招待,有什么事找到他,他也會幫忙。所以,在地方上很受人禮待。選她當小組長時,社員們沒有一個人反對。她膚色很白嫩,就像蠶寶寶那樣的,人們都說她是一個仙女兒。我也樂意讓芳嫂子支派。她讓我看著,我就自然不會跑開去耍。
其實,說起來,芳嫂子的男人與父親是發(fā)小,雖然輩份上父親長一輩,從小玩到大的伴兒,也就沒個高低。父親與他都是讀書人,讀過高小,在那個時代就是知識分子了。他當兵走了后沒再回來,成為城里人。我的父親也考上了海軍,但奶奶不讓他走,說他是家里的主心骨,他走了,這個大家沒人支撐。父親就這樣留了下來,成為一個地道的農(nóng)民。多少年后,父親說到這一點上,還是一聲嘆息。我也就常常想,要是父親成為城里人,我也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我后來也理解了父親為什么總要我好好讀書,要我走出大山。
作為發(fā)小,農(nóng)村家里的事,芳嫂子的男人就拜托給了父親。父親也總是盡力相助。像選小組長的事,就是父親一手操辦的。好在父親在隊里威望高,人們都服他。他說什么一般人都愿意服從。別看這小組長領(lǐng)著大小十幾號人,工分照算,養(yǎng)蠶收入她有一定的支配權(quán),自己又不用做多少力氣活,指揮指揮就行,屬于隊里干部成員之一。每次開會,她還有發(fā)言權(quán)。芳嫂子很滿意自己的工作,成天像上班一樣,按時來到我家,先看看蠶寶寶,交待給下面的人一些什么,再到那邊公蠶房去走一趟,又要回到我家來坐陣。一般情況下,我母親都要早早給她把開水燒好,泡好,她來就一邊喝茶一邊聊事。很多時候,我母親還要做好她的飯,她中午一般都在這邊吃飯,不回家。到了領(lǐng)蠶種和賣蠶繭的時候,芳嫂子就要背上一個很小巧的背簍,戴頂鑲邊的草帽,著一身干凈漂亮的衣服,帶著大伙兒上城里去。一邊公干一邊兒會會她男人,公私兼顧。
母親沒把她當外人,她也沒把自己當外人。大家都知道我們兩家走得近,也沒什么話說。父親因為是文化人,做隊里的頭兒,成天不是去上級開會,就是研究生產(chǎn)發(fā)展、布置下派任務,解決一些農(nóng)村糾紛,粗重的活兒很少干過。所以,那個時候,在隊里,只有兩個人成天穿的衣服干凈整潔,那就是芳嫂子和父親。
芳嫂子書讀得不多,比我母親好不了多少,認得一些字,要寫一封信就有些難。她男人每次寄信回來,她都是找父親給她讀。想寫信了,就找父親給她寫。很多時候,白天忙于事務,要寫信讀信只有晚上了。芳嫂子有時就拿著信件,到了晚上父親歸來時,叫幫她讀讀。畢竟在人家家里讀信有不方便處,芳嫂子后來就叫父親到她家去。她給父親買上好煙,做一桌酒菜,叫家公陪著喝酒。別看家公當過書記,大字不識一個,但嘴上功夫了得,記性很好,道理講得透,話說得很得體,父親都很服他。那個時候,父親三十歲不到,芳嫂子也才二十出頭,年輕人很說得到一起。芳嫂子佩服有文化的人,對父親很是敬重和依賴。無論大小事,她總愛找父親給拿主意。
那時的鄉(xiāng)村,民風淳樸,人們成天窮樂呵,群眾文化也豐富。隊里每遇重要節(jié)日,還要組織村民們演戲,自編自導,村民們踴躍參與。芳嫂子還演過阿慶嫂呢。父親從不登臺演出,但他總是把演出組織得很好。有一次,隊里幾個小年輕準備把牛郎織女搬上舞臺,讓芳嫂子演織女,但芳嫂子要讓父親演牛郎,不知為什么父親沒有答應,芳嫂子竟然放棄演出,這出戲最后就沒演成。芳嫂子明顯有些不滿,有一段時間不理父親。
在我們那里,女人們對兩種男人充滿了膜拜。一種就是父親這種文化人,一種是玉哥那樣的大力士。因為女人們很少有文化人,都是文盲或半文盲。芳嫂子就屬于半文盲,認得一些字,但寫不來一封信。所以,誰有文化,她們就服誰。一般都是敬而遠之。而玉哥這樣的人就不同了。他生得威猛高大,一身好蠻力,可以背上三百斤東西。他是生產(chǎn)小組長,管著小組里人的工分評定。女人們就愛跟他套近乎。他對女人也天生愛好,不管隊里哪個女人,只要讓他逮著,都要調(diào)戲一番。女人們既愛他又怕他。他跟隊里好些個女人都好上了,但沒有一個家庭因這事發(fā)生過什么糾紛。女人們也喜愛父親這樣的人,這不是什么秘密。我母親一直知道。我從沒見過她為這個說過父親什么,也沒找過父親的茬。在母親的心里,父親這樣的人就應當受到這樣的禮遇。她常言,過去男人講三妻四妾,現(xiàn)在不講了,一個男人有幾個女人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別看母親沒有什么文化,她什么事都看得開、想得明白,對父親從來言聽計從,不講父親一點壞話,也不準我們亂說父親什么。只要有人議論某個男人跟某個女人好了什么的,她總會說,這世上哪個貓兒不偷腥?要是某個女人主動勾搭上某某人,她云淡風輕地說,哪個貓兒不好春?好像這世上存在的都是合理的,她從不說人家什么。她與鄉(xiāng)鄰都處得好、處得得體,連一向橫蠻的玉哥都從來不敢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不敬來。在鄉(xiāng)鄰里母親比父親的威望還高,大人細娃都愿意聽她的話,近鄰有什么矛盾不是先找父親解決,而是要母親給調(diào)解。我一直不明白,母親在父親面前是出于一種驕傲還是自卑,這樣體面地維護著父親的威嚴。
隊里的一些家境不太好的女人,穿得不好,人也長得不像芳嫂子這樣受看,天生還是有點自卑吧,總是站在遠處愛著父親,不敢接近。父親也明白這點,從不招惹她們。有時,隊里工間休息時,女人們愛把男人弄來撞油(一種游戲),但她們從不撞父親,玩笑話都不大跟父親開。父親也總是與她們保持著一點距離。在私下時,你會看到一些女人總是有意無意地在父親身邊磨蹭,或快速地抓抓父親的身子,紅著臉快速地走開。父親裝作不在意,也不作回應。他知道,要是你稍微放縱一下,她就貼上來了。父親在那個時候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不輕易跟某個女人好上。
有一陣,傳說父親跟某個半邊戶的老婆關(guān)系好。因為那段時間,父親要不是很晚才回來,要不是就壓根沒回家睡覺。我問母親,她矢口否認,叫我不要聽別人亂說。母親說,他只是幫人家讀個信、寫個信,常到人家家里去。有沒有那事,我自己清楚,你爹不是那樣的人,好馬配好鞍,他不會看上她的。其實,那個女人我認得,人長得雖沒芳嫂子好看,但也不差。人家家境好,吃得好、穿得好,還是看得過去的。母親不信,我也沒話說。
芳嫂子經(jīng)常出入我家,母親總是熱情接待,她好像從不擔心芳嫂子會與父親有點什么。其實,芳嫂子在隊里經(jīng)常與父親同行同往、出雙入對,總是低低地與父親私語著什么。母親是看在眼里的,從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不滿來。反而,她與芳嫂子還親熱得很,龍門陣擺得歡,時不時還有笑聲出來。
有段時間,芳嫂子情緒有些低落。聽說她上城去,碰上了她男人跟某個城里女人睡覺。她其實是認得這個女人的。她男人還帶回老家來過,說是跟娃兒認的親家。這女人生得風騷,天生有勾人的媚眼。芳嫂子就有好幾天沒來我家,也沒顧蠶寶寶。沒有芳嫂子在,我都有些不習慣了,總覺得生活少了點什么。母親就代她之職,組織手下人采葉喂蠶。母親還備了一份禮品去她家看過她,還督促父親上她家去安慰芳嫂子,說你看有什么法兒讓她緩過來。我不知道芳嫂子后來是如何緩過來的,反正不久之后,她又來我家了,還是有說有笑的,臉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快。
有一次,芳嫂子跟父親站一塊兒說話,母親沒來由地跟我說了句,你看,你爹跟你芳嫂子才般配。我吃驚地看著母親,她紅著臉笑笑,我只是說說而已。他們不是不同輩嗎?女人哪有什么輩份。這么多年,我一直記得母親的這句話,一直不明白她想表達的是什么。
有了她這句話,我就留心著父親與芳嫂子的一切來往。有時,芳嫂子在我們這邊忙晚了,母親總要留她住下,說路遠,回去不安全。因為芳嫂子回家要轉(zhuǎn)到山那邊去,夜黑路小,中間有一個大墳場,是我們這個家族的公墳場,埋著幾十上百號的逝者,墳場古樹林立,要從樹林里穿過,晚上總是陰森森的。有時,芳嫂子就會住下;有時,她執(zhí)意要回去。若要回去,母親總是讓父親送人家回去。真是太晚了的話,母親還會跟上一句,送過去,你也別回來了,那里太陰。父親也就照母親說的辦了。
芳嫂子對我很好,進城去了,回來總會給我買些好吃的零食或一些玩具。我對她也就從沒什么成見。雖然留意他們,也沒見著他們之間有什么不對。久而久之,也就沒想這事了。
那天晌午,陽光出奇地明亮。女人們忙著去采桑葉,背上幾個大背簍,準備一次采下,分次運回。男人們忙著制作蠶蔟,蠶兒要急于上山了。我家堂屋里都堆滿了蠶蔟。芳嫂子喂完蠶兒,也出門去附近樹上采葉子,交待我看著院子。院子里出奇地靜,好像聽得到太陽走動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父親回來了,他看了幾個屋的蠶兒,問我芳嫂子到哪兒去了,我說出去采葉了,他沒說什么,到我們那間睡房去看蠶兒去了。這時,芳嫂子回來,我說爹回來了,正問你呢。她說好呢,在哪兒?我給她努努嘴,她就進去了。我一個愣小子,不知就里,也跟了去。我看到芳嫂子緊挨著父親靠在一起,她的手在父親身上亂摸。我正遲疑不前,突然,看到她的手抓向父親的下身。父親大約聽到后面的腳步聲,往邊上動了一下。正是這一下,我看清芳嫂子的手正從父親的下身縮回來。我一下怔住了,不敢上前去。他們也回頭看我,我一下跑開了。
我跑到院門口,心口咚咚直跳,眼睛四處看看,生怕有人經(jīng)過。但這個時候四周風平浪靜,太陽還是那么明亮。我又悄悄地折身回來,令我吃驚的是,他們倆不見了,憑空就不見了。我好奇地這屋找找那屋找找,總不見人,又怕有別人到來,又跑到院門口看有什么動靜沒有。我一直不明白,這么快,他們又沒經(jīng)過這唯一的出口,跑哪兒去了呢?
這時,一個人急匆匆地跑來,要找我父親,他滿院叫喊,沒人應。問我,我直搖頭,不搭腔。我不敢說父親剛才還在這里,更不敢說有芳嫂子在。他喊了一圈,自言自語,怪了,我明明看到他回來的,這么快不見人了,就走了。我傻傻地目送他遠去,呆呆地坐到院條石上,看院壩里的一群小雞到處找食。
不知過了多久,芳嫂子突然又回到剛才那屋里,正在撒桑葉。我跑過去,噫!你們跑哪兒去了,剛才有人喊,找爹。你爹走了,我去忙事去了。我看到她紅著臉,不敢看我,有意躲閃我的目光。我突然看到她后腦上有一片蠶蔟葉子,后背衣服也是皺皺的。我看了看堂屋的蠶蔟,那里明顯動過。我好像明白了,他們那會兒一定是躲在那里。我真想跑過去掀開看看父親還在那里沒有。但是,我不敢。
我悶悶不樂地走開了。到了晚上,我想把這事告訴母親,但不知如何說起。最后,我只是說了有人找父親的經(jīng)過,母親一下明白了什么。她看了看堂屋的蠶蔟,也沒有說什么。最后,她把我叫到里間一個屋里,你細娃娃家,出去不要亂說什么哈。你芳嫂子跟你爹從來都是光明的,你不要亂想。我不知道母親為什么要護著他們。
晚上,母親讓我跟她睡在一起。芳嫂子睡在那邊喂蠶的屋里。她沒有走,但父親還沒回來。母親把門閂上了,我問母親,爹還沒回來,你閂門做啥?你睡你的,管這做什么。
我不敢說什么,也一直睡不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架不住睡著了。聽到有打門聲,但母親沒起來開門。我以為母親睡著了,推了推她。她說睡你的。我才知道母親一直沒睡著。母親對著門說,那邊空起的,我跟娃兒睡這邊。父親遲疑了一陣,去開那邊的門了。
這么多年過去,不曾聽到母親為這事說過什么,也不曾見父親跟母親有過紅臉話。那個晌午的陽光,一直這樣照在我心里。我一直記得母親的話,他們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