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夜的辯證（組詩）

趙瓊

該生爐子了，我的母親……

深秋，一進家門

就看見一叢已經(jīng)僵硬的秋草

和與秋草一樣僵硬的父親

秋，已經(jīng)很深了

就像父親身后那眼窯洞

深不見底

此時的家門，就像是深秋的扉頁

被落葉

題滿了飄零的跋文

夜深了。父親與我隔著一層棉被

秋風(fēng)，在我們的中間逡巡

該生爐子了，我的母親

冬天，會在我們熟睡的時候

忽然來臨

再厚的棉被，也抵不上

那通紅通紅的爐火

就像多么暖心的話

也抵不上此刻

您在相框里，望著我與父親

那憐愛的眼神

關(guān)于夜的辯證

其實，那個地方已不復(fù)存在

睜眼與閉眼

已沒有什么實質(zhì)區(qū)別

此刻，我所能做的

就是與黑夜一起，坐在窗外

那棵丁香樹下

或村口那塊麥田的地頭

像夜一樣，慵懶地

聽風(fēng)?；蚰橐恢?/p>

無人問津的草莖，將所有心思

全都用在，一條大路的盡頭

任由黑夜的黑，一暈一暈地蛻去

就像活在時光里，一日一日

去熱愛

這些，銷蝕自己生命的

每一個日子……

我的乳名叫水

我是一滴雨，來自土地。我的魂魄

靠行走的日月凝聚

我的母親，是一位名叫白云的女人

是她告訴我，以及與我相關(guān)的所有親人：

只有土地，才是我們最后的皈依

我與母親一樣微小，但我從不孤寂。落下

便是一滴清露，或一層漣漪

縱使不能，每一次，都成形于一泓溪流

與江河一起洶涌或奔走

但對于我的到來，土地知道

花兒知道

那只佇立或振翅的雄鷹，也知道

我是一滴雨，總與一陣長風(fēng)并肩

穿過江山，征程萬里

在故鄉(xiāng)那個小山村，我的乳名叫水

活在一株玉米或一棵麥子的腹部

總在青黃不接的那些時日

與鋪滿幾條山梁的莊稼一道

被爹娘和鄉(xiāng)親們無數(shù)次喊叫

或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