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周
我的外婆是一位退休教師。
小時候,我是外婆的“小尾巴”。外婆會唱童謠,會教我念古詩,還會跟我講她自己編的童話。
外婆的童話,從不落俗套,個個我都喜歡。作為她的“小尾巴”,我天天跟在她后面央求她講童話。
外婆的童話陪我長大……
三年級,老師讓我們寫一篇童話。外婆的童話都深深印在我腦海里,我決定將外婆的童話套進去,沒一會兒,我便寫完了。老師看了我的作文,干脆利落地評了個“A+”。那鮮紅的字跡在作文本上歡快地跳躍著。
放學(xué)了,我拿著作文本,背起書包,沖出校門,牽著外婆的手,蹦跳著回家。天邊的云咧著嘴沖我笑。
回到家,外婆露出慈祥的笑容,問:“啥事兒,這么高興?。俊薄巴馄牛业淖魑牡昧薃+!”我翻開作文本給她看?!鞍?!”外婆笑了。外婆讀著我的作文,笑容漸漸凝固了,像水慢慢結(jié)成了冰??吹阶詈?,外婆嘆了口氣。我很疑惑——這作文不是挺好的嗎,怎么就嘆氣了?我跑到外婆身邊,問:“外婆,您為什么嘆氣呀?”外婆又嘆了口氣,走了幾步。我又像“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趨地追問:“為什么???為什么……”外婆終究只是嘆氣。
吃完晚飯,屋外滿天星星。外婆走了出去,我跟在她后面。她坐到門前的臺階上,我坐在她身邊。外婆又嘆了一口氣。我想:星星美美的,我好好的,外婆也好好的,有什么可嘆氣的?
外婆終于開口了:“我的外孫啊,你是我的‘小尾巴’吧?”我點了點頭,不知道外婆突然提這個干什么。
“外婆給你講個故事吧?!?/p>
“有個小孩,他的外婆是編故事能手。他把從外婆那聽到的故事編成作文。每次都這樣。有一天,外婆老了,再也沒有故事可講了,他也就沒有素材可寫了。我的外孫啊,你就是那個小孩。如果你拘泥于外婆的故事,當(dāng)我的‘小尾巴’,將來外婆的故事沒了,你就沒東西寫了。創(chuàng)新是作文的命根子呀!”她摸摸我的頭,起身回屋里了。
我的臉漲得通紅,望著滿天的星星,它們眨巴著眼睛,像要告訴我些什么。
“創(chuàng)新是作文的命根子!”我頓時被驚醒了。我拿起筆,寫下一篇叫作《創(chuàng)新城堡》的作文。講的是在一個墨守成規(guī)的世界里有座創(chuàng)新城堡,城堡里的人勇于創(chuàng)新。不久,外面的世界一成不變,城堡里的世界卻仍煥發(fā)著生機與活力。
第二天,我當(dāng)著老師、同學(xué)的面,把那篇得了A+的作文撕了,并說明了緣由,然后將昨晚重寫的作文遞給老師。老師看完激動地說:“寫得太好了!”大筆一揮,寫下“A+++++”。
《創(chuàng)新城堡》激勵著我繼續(xù)創(chuàng)作,在寫作文上,我再也沒當(dāng)過外婆的“小尾巴”。
十四年后,我從師范畢業(yè),教的是語文。每一堂作文課,我總是不厭其煩地叮囑孩子們:“創(chuàng)新是作文的命根子,不要當(dāng)別人的‘小尾巴’!”我也常跟孩子們提起自己那篇《創(chuàng)新城堡》。我告訴他們:“每個人心中都要有一座‘創(chuàng)新城堡’?!?/p>
外婆過世后,我收集整理了她的童話。我將《創(chuàng)新城堡》放在開篇,因為它影響了我的寫作,告訴我:“創(chuàng)新是作文的命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