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的叫聲

◎黃凌霞（山東）

布谷不哭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我聽成了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我失去的故鄉(xiāng)，我的鄉(xiāng)愁

那里已成了鋼鐵和水泥的領地

哪有一粒谷子方言和根須

房子還給了瓦礫

學校交給回憶

大地上的布谷，它在父親的耳邊

說出的話

也應該是不哭不哭

我關上窗子，對著蒼穹哭出聲來

與你異樣的遼闊鄉(xiāng)愁

布谷是一噸遠遠的快樂

在童年的仰望里，不見其

翩飛的身影，我的童聲總與它的啼叫

相和：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布谷是金黃的口哨

快黃快黃，快熟快熟

麥壟間，一粒汗水，一粒露珠

一粒心跳，一粒微笑，大地開始由生到熟

布谷是故人，她和鄉(xiāng)村同一聲部

咋還不來呢

布谷該來了吧

念叨著的父老，突然覺得嗓子里

應該加個音符

而現(xiàn)在，布谷是我異樣的病

沒了故鄉(xiāng)，沒了田野

我牽掛著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這與你異樣的遼闊鄉(xiāng)愁

不醒來的生靈就別喊她了

一叫，種子就醒了，大地也跟著醒了

河水一醒，無邊青蛙的叫也跟了進來

有跟不上趟的，貪睡的童年，爺爺?shù)暮?/p>

回到秋的稻草人，窗臺的雪花跟不上

布谷讓種子調(diào)整休息

讓人梳理輕重緩急

為生長、為收獲，為灶房的炊煙和糧

此時不醒來的生靈就別喊她了

我們給她以寬容和時間

播種了就會不一樣了

布谷是古詩的常客，它催促

文學史也催促

大地上的田壟不閑

硯臺和宣紙也不閑

每一次的希望都值得種下

說不定哪個瞬間

種子就會炸裂

不是每句詩都會被傳誦

不是每個種子都被土地接納

但布谷叫了

我不想誤了農(nóng)時，播種了就會不一樣了

布谷的叫聲

當布谷的聲音突然響起

誰錯過了這個季節(jié)，誰將

荒蕪遍地

布谷的叫聲，黑夜讓我震顫

早晨令我尷尬

很多人年輕時不是由于懶惰

而是失敗于提醒

某種事物錯過了就會永遠地失去

多少一閃而過的善意

在身邊溜走，我想著我的生命

如刀片在剔自己肉與骨的過去

布谷，在樓頂?shù)纳戏?/p>

消失，抬頭尋找，一時目眩

蒼天也陷入了無語

遙遠的星空布滿了谷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