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放的花兒

◎ 蘇錦梅

盛夏的早晨，天氣沉悶，黑云壓城，街道邊紫薇樹的葉子一動也不動，只有紫薇花在盡情地綻放。

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行道上，人們步履匆匆，大家都趕著奔赴崗位，開啟新一天的工作。

由于小女兒要體檢，不能吃早餐，我擔心她餓著，加上帶她體檢后，我還要去公積金辦事處辦點事，我開著電單車載著小女兒急匆匆地往醫(yī)院趕。到了醫(yī)院門口，我卻發(fā)現(xiàn)門口的車位只剩下了最后一個。這個車位有三分之一的面積被一棵大樹占據(jù)，而樹下有一個老奶奶背靠大樹、席地而坐。她一邊大口大口地啃著饅頭，一邊咕嚕咕嚕地喝著保溫瓶里的水。她穿著一身橘色的清潔工制服，卻幾乎濕透。被束起的滿頭銀絲有點凌亂，而那張滄桑的、古銅色的臉上也略顯疲憊，還掛滿了汗珠。她見到我要停車，微微一笑，說了一句對不起，便迅速卻又有點吃力地站了起來，還不忘順手拿走了斜放在身后樹頭旁的掃帚。我感覺這位老奶奶有點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正當我遲疑片刻，小女兒顯得有點不耐煩，說：“媽媽，快點停好車。”老奶奶剛走遠，小女兒便問：“媽媽，怎么那位奶奶這么不講衛(wèi)生，竟然坐在地板上吃早餐？”面對小女兒的童言無忌，我欲言又止。

當我停好車，順手向垃圾桶扔去我剛剛喝完的牛奶瓶，不巧，牛奶瓶撞到了垃圾桶的邊緣彈射飛出，我顧不上再撿起牛奶瓶放進垃圾桶，拉著小女兒匆匆忙忙地向醫(yī)院走去。只聽見老奶奶在身后張大嗓門喊著：怎么這么大的人了還亂扔垃圾，都不懂得給身邊的孩子樹立個好榜樣！”聽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嘀咕著：你幫忙撿起來不就行了嗎？再說那也是你的工作呀，怎么在我孩子面前這么不給我面子呢？進了醫(yī)院，經(jīng)過一系列的排隊、掛號與交費程序后，我才突然記起剛才掛在電單車頭下方的袋子忘記拿了。那一刻，我的心跳撲通撲通地加快了速度?！鞍パ?，不好了，我的房產(chǎn)證、結(jié)婚證、身份證都在里面呢！萬一……”我不敢往下想，立刻安頓女兒坐在等候椅子上，便飛快地從三樓跑下。

出乎意料的是，剛才那位清潔工老奶奶卻站在我的車旁，似乎在翹首等待著誰。她見了我，微微一笑，說：“年輕人，下次小心點，萬一是貴重東西被人拿走了就不好辦。”剎那間，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頭，原來老奶奶怕我丟失了這一份“貴重”的東西，一直站在車旁等我回來取。我的粗心大意卻讓她犧牲工作時間來為我買單。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與感激，當我準備伸手從包中掏出兩百元遞給她時，突然一個手拿話筒，記者模樣的年輕人向老奶奶走來，彬彬有禮地說：“奶奶，我想為您寫篇人物故事的報道，請問您被評為本市最美‘創(chuàng)衛(wèi)’之花后，您有何感想？您能否告訴我，當時您撿到那十幾萬元時，為啥不偷偷據(jù)為己有，而是等待失主回來領(lǐng)??？那可是您一輩子的工資都換不來的！”她平靜地說：“意外之財要不得，自己努力掙來的才花得心安理得。至于報道，那就免了，謝謝！”

她的話如一道閃電，擊中了我的內(nèi)心，無法平靜。我立馬把伸進包里的手抽了出來，我想：我不應(yīng)該玷污一個高貴的靈魂。我也終于明白為啥初見她時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原來前幾天我在電視上看到的本市最美“創(chuàng)衛(wèi)”之花就是她。她又在揮動掃把掃起滿地的落葉，一步一步地，離我漸行漸遠。

不知何時，陰霾已經(jīng)散去，艷陽高照，微風習習?；赝夏棠躺聿膫鴥E、雙手不斷揮舞掃把的背影，羞愧加感動如潮水般漫過我的身心。我想我要告訴小女兒，老奶奶不是不講衛(wèi)生的人，而媽媽剛才扔垃圾的行為是錯的，媽媽不應(yīng)該以忙碌為借口對丟落在地上的牛奶瓶置之不理，一走了之。老奶奶才是這個城市上最愛干凈的人，她幾十年如一日地堅持為我們城市的大街小巷打掃衛(wèi)生，不僅清除去了垃圾，更清掃掉了一些人心靈的污垢。

多少人在物欲橫流與燈紅酒綠中迷失了自己，而這位貧寒樸實的老奶奶卻用辛勤與汗水詮釋了什么叫尊嚴與付出。她如街道旁的紫薇花，身處污濁與喧囂卻默默地綻放著自己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