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放
墓志是我國古代埋設(shè)在墓中用以記敘死者姓名、籍貫、生平事跡及親屬世系的銘刻文獻(xiàn)。出土墓志作為銘石書跡文物,不僅是我國歷史研究的重要史料,而且具有很高的藝術(shù)價值。
洛陽自古號稱“天下之中”,是我國歷史上的“十三朝古都”。自東漢晉魏以迄隋唐宋明,皆為人文薈萃之地。城北邙山東西綿延上百公里,土厚水低,宜于殯葬,故歷代王侯公卿、名門望族、縉紳百姓多葬于斯,是全國墓志出土最多的地方。千唐志齋博物館位于河南省洛陽市新安縣鐵門鎮(zhèn),為辛亥革命元老張鈁先生所建,是中國第一座墓志銘博物館,素以唐及歷代墓志銘的巨量收藏而聞名于世。現(xiàn)在,囊括其全部館藏墓志銘拓片圖版,并配有錄文的《千唐志齋碑銘全集》已由朝華出版社出版。全書收錄上起西晉,下訖民國歷代墓志,總計1912 件,是千唐志齋藏志出版的大成之作。將千唐志齋藏志,包括張鈁先生的舊藏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的新藏墓志,匯編成冊,全部出齊,這還是第一回。相信該書的出版,必將對學(xué)界的研究工作和廣大民眾文化藝術(shù)修養(yǎng)的提升大有裨益。
那么,具體來講,此次《千唐志齋碑銘全集》所提供的圖文史料到底有哪些重要的價值呢?
眾所周知,中國古代的學(xué)問即有“金石學(xué)”之科目,自20 世紀(jì)30 年代王國維先生提出了著名的“二重證據(jù)法”,出土文獻(xiàn)即被視為與傳世文獻(xiàn)并列的一種“史料”,受到史學(xué)界及文化界的普遍關(guān)注。1980年,饒宗頤先生曾在《法國遠(yuǎn)東學(xué)院藏唐宋墓志拓本圖錄引言》中指出:“向來談文獻(xiàn)學(xué)(Philology)者,輒舉甲骨、簡牘、敦煌寫卷、檔案四者為新出史料之淵藪,余謂宜増入碑志為第五大類?!辈⑶艺f:“墓志可校補世系,與地志、史傳、文集參證,史料價值尤高?!倍嗄陙?,有關(guān)千唐藏志的研究成果層出不窮,引述千唐藏志文獻(xiàn)材料的論文著作更是難以數(shù)計。
《千唐志齋碑銘全集》書影
千唐志齋被譽為“石刻唐書”。其中,一些涉及唐代重大歷史事件的墓志銘文已為史學(xué)界廣泛關(guān)注。諸如,事涉隋末唐初戰(zhàn)亂和政權(quán)更替的,有《長孫仁墓志》《陳察墓志》《屈突通墓志》《蓋贊妻孫光墓志》等;事涉武則天執(zhí)政期間重用酷吏和皇權(quán)轉(zhuǎn)移宮廷斗爭的,有《程思義墓志》《賀蘭務(wù)溫墓志》《崔泰之墓志》《周利貞墓志》《董懷義墓志》《白知禮墓志》《李進(jìn)墓志》《李懷墓志》等;反映安史之亂的,有《臧曄墓志》《馬凌虛墓志》《元貞墓志》等;反映安史之亂后,藩鎮(zhèn)割據(jù),戰(zhàn)亂迭起的,則有《李皋墓志》《陳皆墓志》《崔弘禮墓志》等。墓志銘成石于古代,志主或為重大歷史事件的親歷者、參與者乃至受難者。墓志記事立足于人,與史書記事的角度不同,志主的身世,或為史書所不取。即便史書載有其事,也往往不及其墓志記述得詳備。故上述諸志銘文多為學(xué)者所采用,以補史書記載之不足,以正史書記載之誤。再者,墓志的題署、附記,等等,往往也是很重要的。例如,李德裕大中六年(852)十二月為亡妻所撰《唐茅山燕洞宮大洞煉師彭城劉氏(致柔)墓志銘并序》,志文所附第四子李爗補記其奔喪經(jīng)歷的文字,以有證于“牛李黨爭”失敗后李家之遭遇而屢見引用。如此之類,不勝枚舉。
應(yīng)該說,千唐藏志所包容的歷史信息是“海量”的。研究書法史,則有涉及書法名家的《李邕墓志》、李邕之子《李翔墓志》、李邕之孫《李正卿墓志》,小楷圣手鍾紹京之妻《許氏墓志》,時稱“三絕”的《鄭虔并夫人王氏墓志》等;還有涉及唐代書法制度研究的《袁公瑤墓志》《丁范墓志》《楊感墓志》《張先墓志》等。研究詩歌史,則有《鄭虔并夫人王氏墓志》《邵炅墓志》《盧載墓志》《盧載妻鄭氏墓志》,還有王之渙祖父《王德表墓志》、之渙堂弟《王之咸墓志》、之咸子《王綰墓志》等。研究民俗史、家族史、地域史、制度史、科技史、文化史,等等,皆可各取所需。在一些特殊研究領(lǐng)域,其作用甚至是無可替代的。比如武則天造字的問題,史書所載不詳,前人考據(jù),說法不一。千唐藏志中僅武則天執(zhí)政時期的墓志就有200 余件,行用情況,逐字可檢。石之鑿鑿,無可置疑。
史學(xué)研究以充分的史料為前提。目前,與甲骨學(xué)、敦煌學(xué)、簡牘學(xué)等相比,我們對出土墓志的研究顯然是不夠的。
中國自古就有“事死如生”的觀念和重視喪葬的習(xí)俗,立碑刻銘乃“不朽之盛事”。好的墓志銘本身也是一件精美的書法藝術(shù)品。況且,墓志銘石久埋于地下,往往比其他銘石書跡或紙本墨跡更容易完好地保存下來,是我們了解古代書法藝術(shù)的重要資料?!肚浦君S碑銘全集》收錄墓志近2000 件,包括西晉1 件,北魏5 件,西魏2 件,北周4 件,隋21 件,唐1700 件,五代30 件,宋100 件,明37 方,清5 件,民國7 件。涵蓋了中國墓志行用發(fā)展的全過程。
千唐藏志中的五件北魏墓志銘,皆為“魏碑”佳作。《郭翼墓志》斜畫緊結(jié),精致雄??;《楊宜成墓志》拙中藏巧,富于變化;《薛慧命墓志》灑脫自然,意趣沖淡;《楊鈞墓志》平畫寬結(jié),以和雅見長;《元恭墓志》拙樸端莊,以茂密見勝。北魏楷書如青春期少年,尚未被固定的法度所束縛,與后來法度嚴(yán)謹(jǐn)?shù)奶拼瑫L(fēng)格對比鮮明。
唐代是古代墓志發(fā)展的高峰期,也是中國書法發(fā)展的高峰期。千唐志齋,以唐代墓志收藏為最。數(shù)量巨大,品類繁盛。從成石時間看,自初唐的武德、貞觀,到唐末的廣明、中和,兩百六十多年間的年號,殆無不備。本書收錄的唐代墓志拓片不僅足以呈現(xiàn)唐代墓志書法發(fā)展的全過程,而且可以具體見證唐代不同歷史時期的書風(fēng)變化。比如,唐太宗寫《晉祠銘》首開行書入碑之先河,書中收錄的《趙敏墓志》,成石于天授二年(691),為古代早期行書墓志之一。行書墓志始于唐代,與李世民倡導(dǎo)書宗王羲之的時風(fēng)有必然的聯(lián)系。此志行書精美,字體為純正的王羲之書風(fēng),志石雕刻精致,保存完好,彌足珍貴。
唐代是我國楷書發(fā)展的鼎盛期,楷書是唐代墓志的主要書體,最能體現(xiàn)唐代書學(xué)風(fēng)尚的遷流變化。有重要書學(xué)價值的楷書墓志不勝枚舉。比如,“初唐四家”,有薛稷撰文,王景和楊伋書丹的《王德表墓志》;盛唐楷書,不但有與顏真卿齊名、開盛唐楷書風(fēng)氣之先的徐浩親自撰文并書丹的《崔藏之墓志》,又有徐浩侄徐頊書丹的嗣曹王《李臯墓志》,還有與徐浩同朝共事的書學(xué)職官張文哲書丹的嗣曹王妻《崔氏墓志》《司馬齊卿墓志》等??梢哉f,關(guān)于唐代楷書的演變,《千唐志齋碑銘全集》所能提供的史學(xué)信息要比所有書法歷史教科書所提供的加在一起還要多。即便占比不大的隸書墓志,貞觀年間的有《關(guān)道愛墓志》《屈突通墓志》《蔣國夫人墓志》等,武周時期的有《柳崇約故太夫人杜氏墓志》《盧行毅墓志》等,開元、天寶年間的有《王基墓志》《崔泰之墓志》《王崇禮墓志》《王泠然墓志》《倪彬墓志》等,乾元以后的則有《張顏墓志》《皇甫悟墓志》等,至開成而后的還有《盧宏并夫人崔氏墓志》等,也足以讓我們從一個側(cè)面去領(lǐng)略唐代書學(xué)的“五變”之美。
從志主的身份來看,書中唐志所記人物,上自王子皇孫,下至小民百姓,其間各級官吏、命婦宮女、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無所不有。千唐志齋所藏的唐代墓志,形制多樣。出自豪門大族的墓志,大多書刻精美,制作考究,乃至極盡奢華,務(wù)求奇巧。例如,《景城郡錄事參軍上柱國李景獻(xiàn)墓志》,銘文761 字,全部銘文皆以黃金填嵌,此為目前出土墓志所僅見。書丹者為河南府進(jìn)士盧績,書法精美,有虞世南楷體風(fēng)范。集賢殿校理京兆府萬年縣尉《盧公亮墓志》和盧公亮夫人《崔氏墓志》,是極為稀見的兩志成對合為一體的獸首龜形墓志。盧公亮籍貫范陽,墓志由從弟前鄉(xiāng)貢進(jìn)士盧罕書丹,夫人崔氏籍貫清河,志文為孟、懷、澤等州觀察判官將仕郎鑒察御史里行盧穎所撰,皆書法精妙,堪稱墓志極品。“清河崔氏”“范陽盧氏”都是名冠當(dāng)世的顯門望族。世代官宦,詩書傳家,素以“書法世家”而著稱。千唐志齋所藏唐志中,崔、范二族有數(shù)十件,多是書法精品。此外,如“博陵崔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瑯琊王氏”“弘農(nóng)楊氏”“京兆韋氏”“河?xùn)|薛氏”“河?xùn)|柳氏”“陳郡謝氏”“南陽張氏”等世家大族的墓志,也多有佳品,書刻工美。至若平民百姓的墓志,雖不無精品,但多以條件所限,相比之下,書法水平參差不齊,整體檔次不高。比較典型的當(dāng)屬亡宮墓志。除個別品級很高的宮人墓志外,絕大多數(shù)的亡宮墓志形制都很簡單,書刻也比較草率。無名無姓,幾句套語,粗記品次、卒時而已。宮人墓志書法以簡樸率意為特點,或可給人以自然生動的美感。
從銘文撰述、書丹者的題署來看,書中唐志有相當(dāng)數(shù)量出自大家、名人、高官之手。諸如,狄仁杰撰并書《袁公瑜墓志》,徐浩撰并書《崔藏之墓志》,歐陽植撰并書《元思中墓志》,薛稷撰、王景及楊伋書《王德表墓志》,樊澤撰、徐頊書《李臯墓志》,王璠撰、權(quán)璩書《崔公弘禮墓志》,李吉甫撰、張誠書《崔氏墓志》,李宗閔撰、劉懿孫書《劉勝孫墓銘》,王瑞撰、趙驊書《李府君符彩墓志》,李史魚撰、劉太和書《馬凌虛墓志》,張之緒撰、李湊書《順節(jié)夫人墓志銘》,元佑撰、徐樸書《徐放墓志》,鄭虔撰《王暟墓志》,李昂撰《李邕墓志》,崔顥撰《鄭齊望墓志》,王昌齡書《陳頤墓志》,韋應(yīng)物撰《李璀墓志》,邵炅撰《鄭崇道墓志》,韓休撰《柳儒墓志》,李德裕撰《劉致柔墓志》,郭虛己撰《開休元墓志》,陳希烈撰《姚晠墓志》,王建撰《李仲昌夫婦墓志》,邢巨撰《張錫墓志》,徐放撰《姚侑墓志》,樊宗師撰《樊湊墓志》《樊涚墓志》,清江撰《清源律師墓志》,等等。上述撰文、書丹者,既有鼎鼎大名的杰出書家,如徐浩、徐頊、薛稷、鄭虔等,有書史有載的知名書家,如歐陽植、趙驊、權(quán)璩、李史魚、李昂等;還有官高位顯的政治人物,如狄仁杰、韓休、李德裕、李吉甫、李宗閔、郭虛己、陳希烈等;又有杰出詩人、文化名流,如崔浩、王昌齡、韋應(yīng)物、王建、邵炅、樊宗師、邢巨、徐放及著名詩僧清江等。若就書法藝術(shù)價值而言,由書法名家親自書丹的墓志可為世楷模,當(dāng)然彌足珍貴。然而,一些不以書法著稱的歷史名人書丹的墓志,如一代名相狄仁杰撰文并書丹的《袁公瑜墓志》、杰出詩人王昌齡書丹的《陳頤墓志》等,其書法水平之高,若不得親見,則是難以想象的。這樣的銘石書跡,如同偶得傳世的李白《上陽臺帖》和杜牧《張好好詩帖》一樣,都是書法藝術(shù)的稀世珍品。而值得注意的是,唐代墓志與宋代以后的墓志不同,有書丹者題署的占比較少。所以,眾多書法精妙的唐代墓志,往往出自無名書家之手,或是無書丹者人名的書法作品。眾所周知,唐代是我國書法藝術(shù)發(fā)展的高峰期。所謂“高峰”,不過是“高山”上面尖頂?shù)牟糠?。其所以成為高峰,是因為有巨大寬厚的山體作為支撐。如果把唐代書法比作海水中的高山,那么,在名家作品集或書法史教科書里,我們所能看到的大抵只是高山露出水面的一角。而千唐志齋珍藏的唐代墓志卻可以讓我們觸及水面下的山體,因而能夠讓我們更為充分地去感受唐代書法藝術(shù)的豐富多彩和博大精深。
書中收錄唐代之后的墓志也有不少。最有代表性的,如宋代名臣范仲淹妻《馮翊郡太君張氏墓志銘》、現(xiàn)代張鈁先生之父《張清和墓志》等?!稄埱搴湍怪尽罚卤胱?,于右任書丹,吳昌碩篆蓋,世稱“三絕”。于右任是我國近現(xiàn)代杰出的書法家,此志是其魏碑書法的代表作。
墓志之作,發(fā)端于漢末,而興起于北魏。東漢、西晉墓志記述簡略,僅載姓名、卒年、葬地而已。至北魏則銘文字?jǐn)?shù)猛增,也許與不得“還葬代北”的北方貴族恐懼朝代更異、陵谷變遷,后代子孫難覓蹤跡的心理有關(guān),志文對逝者的世系爵里、生平事跡、配偶子嗣、卒葬時地皆有詳明的記載。并配有用韻的銘辭,用以總結(jié),寄托哀思。即便是志題,也要包括志主的官職、姓氏、族源等元素。此風(fēng)興起,漸成定例,為后世所沿用。唐代殯葬,往往碑志并用,一般說來,墓志銘文比碑文的字?jǐn)?shù)更多,內(nèi)容更豐富。墓志的文體形制具有一定的傳承性,敘事詳明,記人為本,是墓志文體的主要特征。與前代相比,唐代墓志記事尤為生動,文學(xué)價值更高。例如,成石于天寶六年(747)四月的《唐故朝散大夫起居舍人馮府君墓志銘并序》,志載,志主馮復(fù),“幼而神敏,長博通文”,“讀書五行俱下。嘗夢文宣王謂之曰:‘孺子可教也?!l(fā)篋中黃散飲之,味如蒲黃。又授書一冊,即《孝經(jīng)》也。既而,目所暫睹,不忘于心。思之員來,有若成誦,實為神助。誰曰怪迂?”長成,果然才華不凡,“一擢鄉(xiāng)舉,四登制科”,累官至朝散大夫、起居舍人。47 歲卒。此志銘文1100 余字,文字精雅,是一篇文學(xué)性極強的傳記作品。
古代文人撰寫墓志銘,或受請托,或為應(yīng)制,或為自愿。而文學(xué)性最高的,往往是出于自愿而撰寫的墓志銘。如錢徽撰寫的《楊寧墓志》。志文有言:“以余知公,號請志述,質(zhì)而不飾,敢愧貞珉?!敝疚拈L1600 余字,不用套語。書中唐志,最為動人者當(dāng)推為親人而作的墓志銘。例如,名士楊牢會昌元年(841)十月為亡妻所撰《滎陽鄭夫人墓志銘》和大中五年(851)十一月為亡弟所撰《唐故文林郎國子助教楊君(宇)墓志銘》,記事生動,形象鮮明,都是難得的散文佳作。尤其字?jǐn)?shù)較多的《滎陽鄭夫人墓志銘》,以細(xì)節(jié)描述見勝,人物刻畫極為充分,無疑是絕佳的文學(xué)作品。類似的佳作還有元和四年(809)八月盧載為其亡妻所撰的《鄭氏墓志》,開成五年(840)李善伯為病亡堂妹撰寫的《李真墓志》等。此志不但志文寫得精彩,并且將志主的臨終絕筆附刻于后,與志文內(nèi)容前后呼應(yīng)。在所見墓志中,此為特例。李真的臨終絕筆要言不煩,記述了自己艱辛平凡、克奉婦道的一生。事跡感人,形象鮮明,其坦然生死的氣度,令人過目難忘。
值得一提的是,本書所收唐志中,還有三件是作者為自己撰寫的墓志銘,即《盧繪并前妻李氏墓志》《盧載墓志》和《謝觀墓志》。其中以《盧載墓志》最具特色。盧載,籍貫范陽,為后漢尚書盧植18 代孫,他是知名的詩人,官至禮部尚書,兵部尚書致仕,75歲卒。自撰墓志銘,是在“開成五年,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之時。其年,盧載67 歲。銘文640 字,行文不拘陳規(guī)。世人皆知其“望出范陽,北州冠族”。但盧載此作,對顯赫的家世卻一筆帶過,曰:“其門閥既承先大夫之后,不備書也?!睂σ簧臍v官和政績,也是輕描淡寫。然而,通過對其年輕時遠(yuǎn)大人生理想的追述,通過對“邊備不修,戎狄堪慮,風(fēng)俗奢侈,黎庶饑寒”現(xiàn)實充滿悵恨的表白,通過對自己平生詩歌、文章、著述的一一記錄,著墨不多,便刻畫出了自己鮮明的個性特征,實為“白描”筆法之精品。
百樣人生,終歸一死。千唐藏志所記之人物生活于不同年代,出自不同階層,是古代社會生活的眾生相,其包容凝聚的人生閱歷和生活內(nèi)容無比豐富,本身又可作為文學(xué)寫作的素材。人稱千唐藏志為“唐代散文大觀”,信非虛言。
近年來,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民族文化自信力的提高,整個學(xué)界對出土墓志的關(guān)注度和研究熱情日益增強,以墓志銘為研究對象的學(xué)術(shù)成果日益增多,以墓志銘為本體,聚焦多學(xué)科共同參與,開展多學(xué)科交叉研究的趨勢業(yè)已形成。同時,廣大民眾也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對古代歷史文化的學(xué)習(xí)和研究中來,整個社會學(xué)習(xí)研究歷史文化的氛圍日益濃厚,不斷升溫。與專業(yè)的歷史學(xué)研究相比,民眾對歷史文化的學(xué)習(xí)研究的興趣點、著眼點更為廣泛,對史料的需求也更加個性化、多樣化。
一直以來,黨和政府高度重視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保護和利用,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先后頒發(fā)了《關(guān)于實施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發(fā)展工程的意見》《關(guān)于進(jìn)一步加強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工作的意見》等一系列重要文件,加大投入,支持歷史文物的保護工作和出土文獻(xiàn)資料的出版工作?!肚浦君S碑銘全集》的出版,適逢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