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
“那年她說她想出去闖一闖,回來卻判若兩人?!?/p>
“她說想出去闖一闖,從稚嫩青澀臉龐變成優(yōu)雅沉穩(wěn)的模樣。”
……
粗糙的剪輯,單一的素材,絲滑的轉(zhuǎn)場,再配上《隱形的翅膀》BGM,似乎可以立刻帶人跨越時光的浪潮,從灰頭土臉變得光彩照人。
最近,以“TA說TA想出去闖一闖”為主題的反差挑戰(zhàn)風(fēng)靡全網(wǎng),網(wǎng)友們紛紛參與這場對比挑戰(zhàn),曬出自己反差巨大的今昔模樣。
深究其中原因,可能在于當(dāng)我們談起“TA說TA想出去闖一闖”時,我們談到的其實不只是反差,更是戲劇性反差下的勵志內(nèi)核,是成長的多重可能性,是野蠻生長的生命力,是永不磨滅的勇氣和魄力。
今年暑期《長安三萬里》熱映,影片結(jié)尾詩仙李白獲得自由泛舟江上時,一句“輕舟已過萬重山”擊中了多少人的淚點,“回頭看,輕舟已過萬重山”也因此成為回顧往事、追憶過去的必備文案。
抖音上“#輕舟已過萬重山”話題已獲得23.7億播放量,在這里,可以看到小鎮(zhèn)做題家一路向上考入清華大學(xué),看到失意者毅然辭職創(chuàng)業(yè)開辟新圖景。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人們遭遇的挫折在這個話題下變得不那么可怕,“我們是輕舟,終會翻過重重高山”的自信與從容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那么,同樣聚焦于蛻變和成長的“TA說TA想出去闖一闖”是“輕舟已過萬重山”的翻版嗎?
答案是否定的?!拜p舟已過萬重山”的落點在于“已”,只有上岸的人才有資格在千帆過盡后拋卻過去的種種不堪,帶著明月照大江、清風(fēng)拂山崗的灑脫,感慨地說上一句:前塵往事也不過如此。而那些尚未上岸的人則話語缺失,他們的輕舟沒有越過萬重山,而是“撞上了大冰山”。
但是人生不是高山,而是曠野。
相比之下,“TA說TA想出去闖一闖”有著更強的包容性,接納了所有勇于掙脫過去的人。在這個語境下,沒有人來定義什么是“已過萬重山”,什么是“撞上大冰山”。所有不甘平庸度日,選擇了向未知的遠方進發(fā)的人都有發(fā)言權(quán),可以書寫自己的“闖一闖”故事。
可以是之前故意扮丑的網(wǎng)紅出國留學(xué)奔赴新生活,也可以是默默無聞的龍?zhí)籽輪T成長為光鮮亮麗的大明星,當(dāng)然也可以是意氣風(fēng)發(fā)走上工作崗位的年輕人想要大展宏圖卻屢屢碰壁……
無論是否獲得了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無論闖蕩后到達的彼岸是否足夠令人滿意,在某種意義上,他們都是滿載而歸的。這可能也是 “出去闖一闖反差挑戰(zhàn)”熱度居高不下的原因:選擇沒有高下之分,生命有著無限的韌性和可能。
與其說“闖一闖”是“過萬山”的翻版,不如說是前傳,擁有了去闖蕩去創(chuàng)造去改變的勇氣,輕舟才能有動力奔赴不同的山海。
在一系列“TA說TA想出去闖一闖”的視頻中,有一條被網(wǎng)友評為“該系列中最令人唏噓、最令人心酸的”,視頻記錄了作者結(jié)婚生子前后的反差,從開著夸張美顏特效的“精神小妹”變成了滿臉滄桑背著孩子擇菜的家庭主婦。
視頻創(chuàng)作者并沒有說如今的生活不值得過,她只在文案里提了當(dāng)時沒有做出的那個選擇,笑容里不乏遺憾和惋惜。
評論區(qū)炸開了鍋,“姐,我長這么大,不怕鬼不怕黑不怕死,唯獨你這個視頻讓我恐懼了,如蟒蛇纏繞般的窒息感?!边@種窒息感的來源并非結(jié)婚生子,“每一位當(dāng)媽的都很偉大”,也并非她面容憔悴,而是“我寧愿看到你做一輩子的精神小妹,也不愿意看到你現(xiàn)在為了生活,放棄了自己?!?/p>
很巧的是,她視頻里提到的另一個博主,前幾天也發(fā)布了自己的闖一闖反差視頻,視頻記錄了他從只有小學(xué)文憑到國外讀書的歷程,被網(wǎng)友評價“勵志到令人后槽牙咬稀碎”。
為何兩者會收獲如此大相徑庭的評價?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不妨重新將目光放回“TA說TA想出去闖一闖”上,思考:我們?yōu)槭裁磿氤鋈リJ一闖?而最終又要達到怎樣的終點?
“甘于平凡卻不甘平凡地腐爛”,不想過著一眼望得到頭的人生、不想做自己不喜歡的工作、不想被困在某個角色里、向往更大的世界、想實現(xiàn)更多的人生價值……這些都是選擇闖蕩的理由。在人們樸素的幸福觀里,所有的闖蕩都是為了活出自我,走向更美好的生活。
從每一條博主發(fā)布的出去闖一闖的視頻中,都可以看見他們清晰的成長脈絡(luò),也是清晰的與命運斗爭、尋求解放的脈絡(luò)。
我們可以不活在標(biāo)準(zhǔn)的社會期待里,但回望來路時還是要真誠地問問自己,如今的自己是當(dāng)時所期望的模樣嗎?
劉震云在《一句頂一萬句》中塑造了一個為了找到“能說得上話的人”而出走延津半生的楊百順形象,他幾經(jīng)輾轉(zhuǎn)三次改名,最后在火車上別人問他叫什么的時候,他說“你就叫我羅長禮吧”。
羅長禮是楊百順老家的一個“喊喪的”,也是楊百順一直夢想著成為的形象,不僅是因為對喊喪的喜歡,更緣于從羅長禮身上,他看到了人是可以干自己喜歡的事情的。
從楊百順到羅長禮,是一個人的出走之路,也是一個人的尋找之路。
我們又何嘗不是楊百順?
忙忙碌碌尋尋覓覓,所求不過是在三餐溫飽外看見另一番天地,在路上雖意味著漂泊,卻也孕育著無限的可能性。
在眾多“TA說TA想出去闖一闖”視頻中,網(wǎng)友們的創(chuàng)作不再局限于自身經(jīng)歷分享,開始從自我的審視轉(zhuǎn)向為對外界的觀察。有對明星成名歷程的梳理、對知名科學(xué)家貢獻的總結(jié),甚至有以中國人民志愿軍為主角創(chuàng)作的,“二十多歲的他們扛著武器就跨過了鴨綠江,說要為了新中國去闖一闖”。
創(chuàng)作主角從自我到他人,引起了網(wǎng)友更大范圍的共鳴,中國人民志愿軍的視頻點贊量超七十萬,從單一個體到群體的轉(zhuǎn)向也使得“闖一闖”從你我他的個人敘事上升到了更廣泛意義上的社會認(rèn)同。
“TA”已經(jīng)成為一個符號,指代所有渴望改變并做出改變的對象,TA的泛化也恰恰說明了人們對“闖一闖”背后所代表的出走精神的正當(dāng)性和合理性的認(rèn)同。
出走不僅是地理概念,也是精神概念,是在現(xiàn)實中無法茍安時積極主動地向外尋找,是為了獲得無數(shù)個可能性中最美好的那一個而毅然地出發(fā)。
沒有人能永遠偏安一隅,更大的世界容得下更大的夢想,出走的概念永遠不會消失,只會越來越鮮活,我們要做的就是鼓起勇氣踏出那一步,永遠在路上。
無論未來怎樣,希望我們已在“闖一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