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艷梅
植物最先知道春的消息。春節(jié)前后,花盆里,曇花的新芽早就冒出了頭,翠綠、鮮嫩、挺拔,就像一個調(diào)皮的半大小子,時不時要往上竄一竄,笑著去摸那白色的房頂。學(xué)校,二號教學(xué)樓西墻墻根底下,一叢野草早就破了土,雖然有點(diǎn)灰頭土臉,那抹新綠還是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這時候,我們才意識到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空氣的味道變了。沒有風(fēng)的時候,天藍(lán)水柔,人在屋子里面怎么也待不住,于是,閑暇的時候,就喜歡到處走走。在這個安靜的小城,西湖公園和棗博園是散步的好去處。
西湖是天然湖,多年以來蘆葦從生,魚鷹野鴨以此為家,若有人順著蜿蜒的小路走過去,就會驚起一灘鷗鷺,偶爾也能摸幾個野鴨蛋出來。后來隨著城市建設(shè),西湖也做了修整,亂如飛蓬的蘆葦叢被修剪得整整齊齊,有幾叢散落于湖心,為蕩漾的湖水添幾點(diǎn)碧色,有的圍繞著湖岸,和岸邊的垂柳及各色花朵相映成趣。九曲橋連接?xùn)|西兩岸,靠近橋的水面栽了荷花,黃河水通過西岸的涵洞引了進(jìn)來,魚蝦水獺也跟著活躍了起來……天氣晴好的時候,走在湖邊,隔著垂柳看西湖,只見天光云影共徘徊,美不勝收,恍若鄰家那個咋咋?;5男⊙绢^突然之間長大了,有了幾分閨秀的氣韻!
小城城小,人也不多,白天在湖邊,游人或并肩同行或獨(dú)自游蕩,三三兩兩,既可相互守望,也不會互相打擾,很舒服。晚上在湖邊,感覺就變了。晚上的煙火氣重一些。夜晚,燈光裝飾著亭臺樓閣,曲曲折折勾勒出清晰的輪廓。遠(yuǎn)遠(yuǎn)望去,頗有幾分瓊樓玉宇的意思。公園的幾個小廣場里,各放各的音樂,總有人歡快地跳著廣場舞,老中青各據(jù)一處,互不打擾,有一種奇異的和諧。我喜歡在健步道上疾走,偶爾遙望熱鬧的小廣場,偶爾會碰到幾個熟人。順路的,一起走一段,聊上幾句,不順路的,打個招呼各自走開。植物的清香混合著湖水的氣味飄進(jìn)鼻腔,很安逸。
有些美景,看看就好,不可過于靠近,比如棗博園棗樹多,是小城最令人喜愛的地方之一。除了棗樹,還有大量的桃樹梨樹蘋果樹。再加上早先種下的薰衣草、金光菊等等,花草眾多,空氣格外清新。
從春天開始,桃李杏梨月季在棗博園的各個角落輪番開放,幽靜之中往往自有一番熱鬧。林間小道邐迤盤旋,時不時就出現(xiàn)一個岔口,蛛網(wǎng)一般細(xì)密復(fù)雜,走著走著就有點(diǎn)犯迷糊,不知道自己在哪個方向。去棗博園散步的人們多喜歡結(jié)伴而行,此處適合老友相聚,傾訴心事。當(dāng)然,非得跳舞的話也有的是開闊的地方,隨便跳。
一天下午,我在棗博園散步,繞來繞去居然發(fā)現(xiàn)了一叢大麗花,當(dāng)年,大麗花還不多見,偏偏又是我喜愛的深紫色。就那么幾叢,隱在一片郁郁蔥蔥之中,豐碩的花朵驕傲地在枝頭盛放,雖然只有那么幾朵,偏偏每一朵都那么明媚,如同美人回首,花枝橫斜,暗香浮動,我不由自主地湊了過去……花是帶回家了,沒想到,那朵花離了枝頭,就快速的枯萎了。原來,那看似花莖強(qiáng)健,艷麗的花朵全靠它腳下的泥土供養(yǎng)。
人是社會的人,但是在人群里呆久了,就想獨(dú)處一會;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很多時候,我們需要回到大自然,看看花草樹木,看看鳥雀魚蟲,師法自然,治愈自己。城市里面有公園,大山深處有人家。我們想盡辦法,保持與自然的聯(lián)系。
在這樣一所小城里,的確有那么幾個有趣的地方,有趣的故事,有趣的人。從哪個地方出發(fā),走哪條路線,會碰到什么樣的景致,什么樣的事情,什么樣的人物,或者,闖進(jìn)誰的詩里,誰的畫里,誰的散文里,誰的小說里,從誰的小視頻里一晃而過,誰知道呢。我們漫步小城看風(fēng)景,我們也是小城的風(fēng)景。
總有美麗的花朵開放在人間,要么邂逅要么錯過,要么發(fā)現(xiàn)要么忽略,千千萬萬人當(dāng)中,總會有人記得。
春天的時候,萬物復(fù)蘇,心境到底有些不同。在家里臨窗一望,對面樓下的一樹桃花開得正好,淡淡的粉紅鋪陳開來,似乎是一片留戀人間的霞,停在枝頭,不住回望;又像十六七歲女孩兒的臉,干凈,嬌嫩,帶著明顯的羞怯;還是一張展開的粉箋,只待那人提筆,寫出動人的詩行。這樣的春色足以撫平多時的疲憊,于是駐足窗前,望了又望。
四月份了,獨(dú)自熬過冬天的八寶蘭在我有一下沒一下的照料下葉片漸漸豐厚了起來,胖胖的葉子裝了滿滿一盆,頗有幾分憨態(tài)可掬。而那兩盆曇花,已經(jīng)急吼吼地抽了幾根新芽出來,不管不顧地奔著房頂去了,結(jié)果竄到半道上,一片長葉子著急地冒了出來,葉片有點(diǎn)重,脆弱的莖撐不住,只好歪在玻璃窗上歇著……
天氣多變,人心也跟著天氣的變化起伏不定。然而,此刻面對春天這短暫的明媚,心底還是舒適的。
安逸是暫時的,忙碌才是生活的常態(tài)。
幾天的工夫,校園里面桃花謝了春紅。
上課的間隙,偶爾往南邊看了一眼,一樹紫丁香正在春風(fēng)里搖曳,就像一個羞澀的女孩子,藏在大人身后,卻不小心漏出了辮子上的蝴蝶結(jié),輕易讓人發(fā)現(xiàn)了秘密。
在它西北方向不遠(yuǎn)處,一樹榆葉梅正開到盛時,好像嫌冬天把它壓得太苦,此刻,它要借著春風(fēng)盡情釋放它的熱情。在幾棵正在發(fā)芽的樹叢襯托下,那艷麗到囂張的粉紅,那不容忽視的明媚,吸引了無數(shù)的目光。樓下,有位男老師拿了手機(jī),對著榆葉梅拍了許久。另一位路過,腳步匆匆,到了跟前,也是一步三回頭。
兩棵開花的樹,一個憂郁,一個明媚,相映成趣。
我拉過旁邊的女同事,讓她一起看看那棵紫丁香。她笑笑地“哦”了一聲。說道:“那棵桃花真紅,花開得真稠?!?/p>
校園里,白的梨花、粉的杏花、黃的連翹、紫的丁香、紅的碧桃開得恣意瀟灑,校園里,讀書的孩子、運(yùn)動的孩子、打鬧的孩子都是那樣青春洋溢、生機(jī)勃勃,看看他們,聞著梨花的甜香,聽著孩子們開心的笑聲,一股強(qiáng)大的治愈力量由肺腑向四肢百骸傳遞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