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燜了很久的湯圓

文/熊玄武?圖/蟈菓貓

一位老奶奶，滿頭白發(fā)，一口假牙潔白無瑕。

裝牙齒時，兒子說，有了一口好牙齒，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不管是硬的、脆的，還是軟的、糯的，再也不用因?yàn)閾?dān)心咬不動而把什么食物都燜得爛熟。

可今天的湯圓怎么了？像個愛捉迷藏的淘氣鬼。用右牙去咬，湯圓就往左邊跑；用左牙去咬，湯圓就往門牙那兒跑；用門牙咬吧，它又往喉嚨跑。乖乖，那可是會要了老奶奶的命呀！

老奶奶只能用舌頭把它抱住。

“已經(jīng)有了堅硬的牙齒，為什么還要讓我燜那么久？”

“噢，你是為這個生氣？”老奶奶不由得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開出了花兒。兒子小時候也這樣，生再大的氣，只要被媽媽緊緊抱住，就會立即平靜下來。

“剛剛煮熟的時候，我渾身充滿力量，彈性十足，那時候你把我吃進(jìn)肚里，我能去你身體里一日游呢。更關(guān)鍵的是，那時候的我香氣四溢，通過香味我能認(rèn)識更多朋友，現(xiàn)在，一切都泡湯了。”湯圓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乖乖地趴在老奶奶的舌頭下。

“按說，我不該買你的?！?/p>

“這難道是我的錯？”

“不，不，不是你的錯，我的意思是，湯圓對于我的牙齒——假牙來說，其實(shí)……”

“偏見！什么假牙不能吃黏性強(qiáng)的食物，會把假牙粘掉，那都是老黃歷了。現(xiàn)在的假牙都是用螺絲釘固定的，不要說我湯圓，就是一頭牛來拔，也不一定能拔掉?！?/p>

“真有這么厲害嗎？”老奶奶吃驚地張大了嘴，湯圓趁機(jī)溜了出來。

“當(dāng)然了！”

“你這是要去哪兒……”老奶奶盯著已經(jīng)溜到桌子上的湯圓問。

“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有了新牙齒，為何還要把我燜成這樣軟爛?！睖珗A沒有回答老人，而是深一腳淺一腳地挪動著腳步?？粗鴾珗A費(fèi)勁的樣子，老奶奶想伸手去幫忙，誰知湯圓朝她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老奶奶慌忙縮回了手。

“對不起，我不該燜你，不，我今天不該煮你，不，我昨天根本就不應(yīng)該買你，其實(shí)我不喜歡吃湯圓?！崩夏棠炭s回的手，在半空中胡亂揮舞。

“什么？你根本就不喜歡吃湯圓？”湯圓猛地一扭頭，整個身體來了個180度的扭轉(zhuǎn)，但它的腳，還是牢牢地抓住桌面。

“這么說你很生氣吧？”

“我生不生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喜歡吃湯圓為什么要買呢？買了為什么要煮呢？煮了為什么不吃呢？”湯圓簡直瘋了，現(xiàn)在它滿腦子都是“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它怎么搖頭都擺脫不掉。

“兒子喜歡……”

“他喜歡他自己買呀，你買了、煮了、燜軟了，他也吃不著呀！”

“今天放假，我想，我煮了說不定他就回來了呢?！?/p>

“他多久沒回來了？”

“多久呀？我想想，好長時間了，等等，我做了記號的?！崩夏棠唐鹕砣ツ门_歷，她翻了好多頁才找到一個記號，那日子真的有點(diǎn)遙遠(yuǎn)，遙遠(yuǎn)到她都不好意思說出來。

看著老奶奶的臉，湯圓努力深呼吸，把身體的香味都釋放出去，它不再氣鼓鼓了，而像一團(tuán)泥一樣，攤在桌子上。

“我還是不明白，你煮了就吃唄，為什么要把我放在鍋里燜那么久呢？”湯圓的氣像下雨天的泡泡，一個泡泡破了，新的泡泡立即就冒出來了。

“等?！?/p>

“等誰？要是怕燙怕熱，你可以吹呀。我白白胖胖的身體，最喜歡風(fēng)了，風(fēng)輕輕一吹，我渾身就散發(fā)出一股仙氣，我像個白衣仙子一樣，那畫面多么浪漫美好呀！還有，我的香味會隨風(fēng)飄散，我香甜的氣味會吸引一群小可愛，毫不夸張地說，沒有哪個小可愛看見白白胖胖的、圓嘟嘟的我，再聞聞我身上散發(fā)出的香味，會不喜歡我。比如隔壁的小孩子會對他媽媽說：‘媽媽，這是什么氣味？好香呀！我家為什么沒有？還有樓下的小狗，我的香味從它身邊飄過，它就會突然對著空氣汪汪叫兩聲，它最愛的主人叫它，它也顧不上了。還有那流浪的小花貓，會喵喵地跟著我跑，為了聞我的香味，它會爬樹，會過橋……”

“是呀是呀，兒子小時候聞到隔壁廚房飄來的香味，就會大叫：‘媽，這是什么香味？我要吃！”老奶奶的思緒跟著湯圓的描述飄到兒子的童年里去了。

“媽，你煮了湯圓呀，剛好我肚子餓了?！币魂嚱新?，把老奶奶拉了回來。

“哎喲，你回來了！快，快洗手，你愛的湯圓還在鍋里熱著呢！”老奶奶開心地去廚房忙活起來。

湯圓很驕傲，燜了那么久，它的香味還能喚回老奶奶的兒子呢！

發(fā)稿/沙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