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超
四川富順人,軍旅多年,現(xiàn)居于北京。中國詩歌學(xué)會、四川省作家協(xié)會、北京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今日國土》雜志簽約作家。作品見于《解放軍文藝》《作品》《北京文學(xué)》《上海文學(xué)》《詩刊》《星星》《詩潮》《詩選刊》《詩歌月刊》等刊物,并獲中國詩歌學(xué)會百優(yōu)學(xué)員獎、第二屆軍事文化節(jié)文學(xué)獎。
掏空積郁生活的那些重
深夜,一座村莊靠近我
它在夢中,啪嗒雨滴聲攪動遠山
喜歡這樣的夜,小小的
一浪一浪的綠
如心跳釋然的靈魂
夜持續(xù)休憩風(fēng)雨,禁不住半閉的窗
偷帶走疲憊滯留的空白
不要問我余生怎樣過,面向夢境
竹林、老井、水牛、稻田
和白鷺掠過的一縷炊煙
隱約中,反復(fù)的夢
掏空積郁生活的
那些重
松針
動或不動。讓我隱于松濤聲里
秋色中,吹過戰(zhàn)旗的風(fēng)
翻越山岡,從松針的骨隙穿透而來
“松針是另一種時間”
我被日子驅(qū)趕,隱秘的敵手
綴滿歡聚、離散,那個孤立的背影
恍惚聽到松澗下,母親彎腰
收攏一堆堆松針的勞作聲
此刻,我無須回避松針編織的網(wǎng)
悲情、喜悅
眼里清澈到?jīng)]有一絲陰影
唯有一根根松針的芒尖
反復(fù)刺破異鄉(xiāng)的天空
外婆,你的名字叫什么花
不止一次地在他鄉(xiāng)采摘野花
它的盛開,襲來一種隱痛
短暫一瞬,就足夠我
飄墜記憶的窗口
那些無名之花,開得一去不返
時光從它們身旁流過,如外婆的雙手
晾曬著她一生的苦難
以往,外婆也曾像野花樣堅強
無論荒野、阡陌,柔弱的花莖
筑起伸向天空不倒的脊梁
多想拔一株你墳頭的野花
帶到北方種植,每次拾起花瓣滴落的露水
一滴滴貼緊你的姓和名
沒有明晰之前
對爺爺說:我要離開村子
他傷心地望著我,不說一句話
遠處一片泥濘,野草枯黃
有立有伏,空空的軀體撕碎云層
我轉(zhuǎn)過身,跌跌撞撞走下去
從村囗走向遠方
今天,爺爺不在村口
天穹之下,繁星擊沉我的身影
地上的星星,閃爍他的名字
和清晰的墓志銘
背影
趁著天氣好,做好一切春耕準備
母親的吩咐更像節(jié)令
我找尋到兒時用過的鐮刀
像匠人拾起吃飯的看家本領(lǐng)
一把帶有銹跡的鐮刀
回憶,只剩得一點月牙留在稻田
母親彎腰正用鐮刀割除田里的枯草
這一生,她割草,割稻子……
割去青絲
唯獨割不去春耕里期盼的喜悅
我要離母親近些
在我彎腰、起身的瞬間
鐮刀都能看到母親的背影
不曾遺忘
不曾被遺忘,扁擔的觸摸感
它拉近了,一個瘦骨嶙峋男人的江山
這個男人就是我的父親
他無數(shù)次翻植泥土、搬運汗水
搬運著莊稼人的希望
這一生,他彎折了腰,彎折了扁擔
挑山、挑水、挑草、挑稻
挑走了青絲,唯獨挑不走春耕里的喜悅
20年了,我一直在筆尖下翻種故土
它時而苦咸,時而拔節(jié),時而一片金燦
而今,我努力找尋兒時用過的扁擔
和父親做一樣的動作——
一肩一步,挑起一座山
刀客
我曾在夢中,磨刀舔月
提刀策馬,抽刀流水
斷刀歸隱
站在山岡,老樹、烏啼
和烈酒失落的詩句
在雪夜的月光下
更瘦,更長
夢醒,右筆作刀,左筆當客
西風(fēng),遠一聲,近一聲
持續(xù)吹亂我的頭發(fā)
灶臺前的母親
兒時記憶,折成一個半月形麥餅
她點燃,木頭、稻草、玉米稈
烙出生活的甜
灶臺前的母親,或淡漠、遺忘
或夢里,麥餅的味道
閃動出一輪明月